余争到加利福尼亚的时候还是天明。

    来接机的只有一个余温。这样也好,余争也不是很想见到其他的人。

    他们在机场等待至接到一零五的时候,天都已经暗了几分,机场的透明玻璃外映着火红的落日。

    余温帮余争提着装一零五的猫箱。接他们的车就停在机场外面。

    司机是一个当地人,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等他们过去的时候坐在驾驶座上哈欠连天。

    余争把自己的行李放在车后箱。一零五就由余温拎着。

    “哥,你之前不是还有把吉他吗?怎么没带回来?”余温等余争坐上车了,开口问。

    余争语气淡淡:“留在家里了。”

    余温不语。他自然知道余争指的“家”是哪儿。

    他只是有点儿慨叹。余氏的房产遍布全球,就算单拎着首都那套余宅出来,就足够让人艳羡。可余争却只把他在滨海那套百平不到的小平层视为自己的“家”。

    前面的司机听不懂国语,沉默着没说话。

    蜿蜒公路,浪涛拍打海崖,时起时落。

    因为无聊,余争托着腮往窗外看。

    余温说:“加州的落日,你很久没见了吧。不比滨海差的。”

    滨海也只是个普通的临海小城市,就算是那儿引以为傲的海滨旅游业,也比这儿落后了十万八千里。放在国内都没有多少人知道。

    滨海和加州简直没有可比性。

    余争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没有再往外面去看。他说:“比不了的。”

    他从来都不在意究竟哪里的落日好看,不在意哪一片沙滩哪一片海。他的侧重点只会在他的身边,那个永远滔滔不绝讲着话的女生。

    他们在加州的房子依旧是十几年前的那套海景别墅。

    岁月一直更替,可房子还是那样的房子。

    只是红漆斑驳了,绿萝长得旺了,把外墙占了个半满。绿和白的交界线,青苔绵延。

    余争对于小时候的记忆其实不深刻。只是那一刻站在门前,熟悉不变的旧景勾起了他内心最深处的记忆。

    “房间还是你以前睡的那一间,阿姨已经帮你都打扫完了。我帮你把东西拎进去吧。”余温伸手正想要把行李箱拉过来,却被余争制止。

    “不用。”余争拒绝了。

    余温把手收了回来。

    大门没关,推开就行了。

    大厅没沙发,一架黑而亮的斯坦威三角钢琴,连logo都被擦的噌亮。

    这间屋子只有个余温会常年住在这里。他偶尔弹弹琴,不专业,更多的只是为了找个乐子。

    “挺奢侈。”余争随意地说。

    余温只是笑笑。他们这种家庭,百来万也不过是弹指的事情,算不上什么起眼的数字。只不过是余争脱离余家久了,所以产生了抵触。

    “镶金镶钻的吉他,你要是想的话,明天也能送到你这儿。”他说。

    余争瞥了眼余温,他脸上永远都挂着那淡淡的温和的笑。无论什么时候,面对什么人。

    假的可怜。

    他淡声说:“我不需要那种东西。我的房间在哪儿?”

    “上楼吧。”

    余争的房间,且不提布局怎么样。就是那一扇面对着海岸沙滩的透明落地窗,就足够吸引人了。

    有钱人总是希望房间越大越好。余争这间卧室的大小快抵得上之前滨海他那一整套房的大小了。

    余争没马上收拾自己的行李,而是坐在床边,静静地盯着窗外。

    太阳慢慢下坠,一点一点,直到触碰海平面。

    加州的海,下面藏着半个落日。

    沙滩上,随处可见热辣比基尼美女和沙滩裤男。啤酒一瓶又一瓶。

    安静而又热闹。

    余争方才支开了余温,还没享受片刻的宁静,余温又来敲门。

    “进来。”余争认命,他把窗帘拉上。

    房间没开灯,厚窗帘隔绝了大部分的光线。

    余温推开门,一眼就瞅见了他放在脚边那个行李箱,说:“还不整理吗?”

    “等下弄。”

    “那下去吃饭吧。阿姨把饭煮好了。”

    余争点头,跟着他慢悠悠下楼。

    为了迎接余争回来,阿姨特意做了一桌子的美味。阿姨是中国来的,跟着自家孩子一起来加州过生活,余家雇她来这里做点卫生,下下厨。

    阿姨的厨艺很好,没落座都能闻着香味。

    余争和余温面对面同时坐下。这里没有其他什么长辈,两人都随性很多,落座了就拿起勺子筷子开始吃。

    来加州吃的第一顿依旧是中餐。不需要做出饮食上口味的改变,这让余争稍微感到欣慰一些。

    他不热爱什么汉堡面包鸡肉卷,也很少吃什么牛排羊排。

    第一口温汤下肚,海鲜和冬瓜的清香在舌尖荡漾。

    没有赵霓君在的地方,什么都变得很随意。就连请来的保姆都能大大方方坐在餐椅上和他们一起吃一起聊。

    “觉得怎么样?”阿姨操着略有些乡土口音的普通话问。

    她的口音让余争觉得熟悉。他问:“你以前是哪儿的人。靠海吗?”

    “嘿呀,我是九江那儿滴。”

    九江隔壁就是滨海,就是从滨海去机场都得经过那儿。

    “难怪花甲海鲜汤做的这么好喝。”余温由衷地夸到。

    加州产的花甲不好,这些还是从中国进口来的。

    阿姨说:“之前在国内吃花甲,买多少都不嫌弃贵。现在花甲坐个飞机过来,身价都翻了不少。”

    余争笑了一下,伸出筷子去夹时蔬。

    阿姨家里有些事,没聊几句,她家里人就来了电话。她有些抱歉,说自己可能需要马上走。

    “去吧。碗我们……”余温本来想说,碗留到阿姨回来的时候再洗。

    可余争突然插了话:“碗我们会自己洗的。”

    “放那儿等我晚上过来洗就好了。”阿姨说完这句话就匆匆离开了。

    她走后,餐厅的气氛一瞬间降到低谷。

    余争抬头,睨了他一眼。他没说什么,也懒得说什么。只是把空碗空盘都叠在一起,端进厨房里。

    明明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眼神,余温却感觉有些许不适。

    余争在水池边忙活的身影可以从厨房的透明玻璃那儿看得清清楚楚。

    赵霓君经常跟余温说,画家的手金贵。他无论是在加州,在佛罗伦萨,都有人照顾。甚至是到滨海去玩,也有余争帮他打理的井井有条。

    余温脾气随和,可他被高高的供在神坛上,不沾阳春水。可像余争这种性情最是冷淡的,却离人间最近。

    余争的手机扔在楼上,等他再上去的时候消息栏已经被刷爆了。

    各种人的消息都有,有潭之铭和乔自秋他们的问候,更多的是毕业了赶过来加好友的各种学校里的同学。

    但是顾澄野的消息永远挂在最上面。

    余争点进去看,是顾澄野拍的一张收拾行李的照片,下面还有句话:“我也收拾收拾准备去首都啦!”

    余争回:“玩的愉快。”

    “当然。”顾澄野几乎是秒回。

    余争把手机放回床头柜,开始整理他的行李箱。

    他就带了几件应季的衣服和两件棒球服外套,然后是被他用心装好的,占了快半个箱子的——顾澄野送给他的礼物。

    用奖状折的玫瑰花,本来扎成一束的,但是因为太大了塞不进行李箱里,于是他在走之前把花一朵一朵散着拆开,装好。

    余争开了夜灯,坐在房间那空而大的书桌前。夜灯柔和不刺眼,他还是一朵一朵把纸玫瑰插回去。

    可是之前那张包花束的纸因为反复折叠已经变得折皱不堪,再也不能回到原来的样子。

    余争反复折拆沾黏了好几次,最后也只能选择放弃。

    他需要一个玻璃瓶。

    想到就要付出行动。他推门准备下楼,余温还在楼下,他坐在那架三角钢琴前,琴盖没有打开,他就趴在琴盖上发呆。

    客厅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是外面的月亮。

    余温听见脚步声了,懒懒抬起头。正好和从楼梯上下来的余争对视。

    “这么丧?”余争嗤笑。

    余温坐直了身子,再从琴凳上起来。

    “没。你怎么下来了,我好以为你要在上面关一辈子。”余温说。余争吃完饭就直接上了楼,捣鼓了一两个小时了也没见他下来过。

    余争说:“有这个想法。但是我现在需要个花瓶。”

    “要花瓶,我去给你拿。”余温点头。他甚至没问余争为什么需要花瓶,他照着做就是了。

    余温好歹是个美术生,瓶瓶罐罐什么用来画画的东西也不少,随便找一个给余争就是。

    余争挑了个透明的,很客气地跟余温说了声:“谢谢。”

    然后他就上楼了。

    余温站在楼梯口没动,他目送着余争上楼。

    “啪”一声,余争的房门被他关上。

    又是久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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