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书桌的护眼暖灯暧暧亮着,照在顾澄野脸上,烤的脸上暖暖的。

    顾澄野靠着软软的枕头,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快进的监控内容。

    她快进到自己从茶馆回来之前的那半个小时后,一个黑色的高调身影才从监控镜头下出现。

    他带着口罩,监控清晰度不高,看的模模糊糊。

    男生背对着监控,顾澄野喂的那只流浪狗从他身边经过,停了下来。

    他漫不经心朝小狗勾了勾手指,小狗就往他旁边跑。

    男生把口罩扯了下来,往周围看了几眼。

    顾澄野在那一刻,手一抖按到了鼠标,视频就暂停在他转过头来对着镜头的那一幕。

    她呼吸一滞,放在桌面的手不由得攥在一起。

    她这辈子不可能认错他,余争,一个鲜活的余争,终于在六年之后,舍得从她的想念中走出来。

    六年时间,人会有很大的变化,五官到气质。可镜头下面,那确切的脸庞,宛如六年前,他和她在毕业签名墙上拍的照片一样。

    顾澄野鼻子一酸,她揉了揉眼睛,虎口湿漉漉一片。

    她开始到处寻找自己的手机,最后发现它在另外一段的床头柜上。

    顾澄野站起来去拿,但是由于盘腿坐着久了,脚发麻。她一个踉跄,差点向前摔去。

    一拿到手机她就点开拨号,开始往下翻通话记录。

    以前一直红在那儿的未接电话,突然成了再平常不过的黑体字。

    “半个小时……”

    时间在她去夜尚的那一天晚上,她喝醉了酒给余争打电话。他接了。

    “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了。”

    只是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宛如深水炸弹。

    二十三个未接电话,二十二次失望后,那一通半个小时的电话,就像沉入大海的石头不可思议地又浮上来。

    顾澄野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是欣喜若狂,还是带了恨和愤怒,想要找到余争质问他为什么消失了这么久。

    她踱步到化妆台前,一整面被擦的雪亮通透的镜子里,她漂亮的眸子湿润,红着眼眶。

    可是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波澜,好像有十成的把握,余争注定会回来找她。这一切都是命定的,他离不开她。

    她平静地站在镜前,扯了个胜利的笑容来。

    顾澄野躺回床上,刚想试探着再给余争打一个电话。突然,外面一声奇怪的声响,整个房间陷入黑暗之中,只剩下手机屏幕和笔记本电脑的显示屏照出微弱的光。

    房间太过寂静,显得有些诡异。

    顾澄野坐起来,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明。

    她开了门,去查看玄关旁边的电闸,果然跳闸了。

    顾澄野“啧”了一声,有些不爽。

    她准备去楼下的总电闸那儿看看。但是首都晚上降了温,天冷。她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居家服,出门是不够的。

    顾澄野去客厅拿她随手扔在沙发上的外套。沙发的窗户还开着,风拼命往屋里灌。

    她把窗户合起来,手指停在窗框上。

    顾澄野凝视着外面的楼层,白灯暖灯相错,没有霓虹的喧扰,一派宁静祥和的生活气息。

    她把窗户合上,却停下了拿外套的动作,而是坐在沙发上,点开了设置中的网络连接。

    往下划拉一串,都是邻居和楼上楼下的无线网络。

    顾澄野冷哼一声,打电话给公寓的物业:“帮我把楼下总闸拉一下吗,家里跳闸了。”

    物业应该是值班时间偷偷休息,现在语气中有点儿烦躁:“您现在是不方便下去吗?”

    “是的,我不方便。”顾澄野顺着他的话直接往下说。

    物业在电话那头打了个哈欠,应着:“好,等一下。”

    毕竟天大地大业主最大,物业的行动效率还是很高的,没过七八分钟,家里又重新来电了。

    顾澄野松了口气,瘫在沙发上。

    手机因为她的松手脱离了掌心,摔在柔软的沙发椅上。

    上面停留着她给瞿唐发的消息。

    -freedo独居要保护好自己,别轻易上当。

    次日早晨,盛启。

    顾澄野刷了卡进律所,杨楚悦在自己的工位上眉头紧锁,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她走过去,问:“怎么了你这是,眉头皱的跟个川一样。”

    “你看。”杨楚悦指了指电脑屏幕。

    上面放着一条新闻,昨日一独居女性遭受歹徒侵害,奋力反抗无果被折断手臂。

    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就看的顾澄野一阵恶寒。

    杨楚悦操控着鼠标点开那条新闻,顾澄野看了下地址。离她的公寓仅仅两条街的距离,走路只要七八分钟。

    她往下滑,一篇不长的文字看的顾澄野触目惊心。

    那名女生晚上家里突然断电,她出去查看电闸的时候被歹徒袭击所以导致了惨案。

    顾澄野手不自觉在颤抖。

    她梦回了昨日。

    杨楚悦看她脸色不太好,以为是因为那个女生出事的地方离顾澄野家很近,于是反过来安慰她:“没事啦,离你家也差点距离。”

    “不是……”顾澄野快要窒息了,她的脑内都是一个想法,如果昨天,她没有通过客厅窗户发现漏洞,那么现在新闻里面报道的那个女生,就会是她。

    她和那个女生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是她运气好一点而已。

    离了这点小侥幸,她们都只会是待宰的小羊羔。

    顾澄野呼吸愈发粗重,杨楚悦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刚要追问她几句,她却说:“我不看了,还有案子要处理。”说完她就急匆匆走了。

    杨楚悦看她的背影直发蒙,等顾澄野走了,齐律就下来了,她赶紧把新闻关掉开始工作。

    顾澄野瘫坐在椅子上半天没缓过劲儿来,头痛欲裂。

    她在自己的电脑里找到了那条新闻,又重新看了一遍,翻到最下面的评论区。

    这是一种很新的引诱手段,评论区的人都在唏嘘,在惋惜。也有些在说风凉话,嘲讽那个女生愚蠢,如果聪明的话就不会上当受骗。

    顾澄野给这些反向评论全部都赠送了举报大礼包。

    她的客户给她打了个电话,询问进展如何。

    顾澄野这才从那种莫名的说不上来的无力感中挣扎出来。她回了电话,套路化地回答。

    客户说想要再约到那个茶楼里去面谈一下,顾澄野答应了。

    对方看起来很着急,要顾澄野马上出发。

    她无法,只好整理了东西直接走。

    齐律刚好从茶水间出来,顾澄野不想打车,问他借了车钥匙。

    齐律回了趟办公室把钥匙带给她。顾澄野颠了颠钥匙,沉甸甸一串,有好多把。

    “齐律,全身家当都在这儿了吧?”顾澄野开玩笑说。

    齐律笑笑:“知道那你就注意着点。”

    “好嘞。”顾澄野伸手比了个ok。

    顾澄野对着电梯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把有些碎长的刘海往后面撩,显得人精神一些。

    她叹了口气,放松了身子,本来一直挺着的肩膀垮了下来,显得人格外疲惫。

    “叮”电梯门打开。

    她从容地走出来,写字楼一楼的前台小姐看见她了,和她说:“顾律怎么又出去了?刚才才进来呢。”

    “进来打个卡,客户有约。”顾澄野叹口气,一副无奈的样子,开玩笑说:“每个打工仔都无法逃离的打开命运。”

    顾澄野下了停车场,往里面找齐律的保时捷。

    齐律有固定的车位,藏在很深处。

    “嗯,我等下会去和他谈。这个你们就先不用操心,把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做好就行。”

    顾澄野快要走到齐律的车位旁了,突然有人出声,吓了她一跳。

    停车场空旷,回声很大很清晰。男人低沉却温柔的嗓音说。

    顾澄野顺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顿住了脚步。

    一个高挺的背影侧对着他,人体的凛冽线条勾勒着熟悉的人物。

    “余争?”顾澄野站在原地,试探地说。

    男人回头,顾澄野呼吸一滞。

    确确实实的余争,就这么站在离她有一个车位的地方。这是两人现在最近的距离。

    顾澄野曾在过去的六年时间里幻想过无数次他们的重逢,各种场景,各种时间。

    但绝不像现在这样平淡。

    余争手上的电话还没有挂,里面的人说了什么,但是他没有听,那人便一直在“喂喂喂”地喊着。

    他皱了皱眉,嫌吵,把电话挂了。

    “阿野。”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呼唤。

    顾澄野本来以为,自己会冲上去暴揍他一顿,并且厉声质问他这些年到底去哪儿了。

    可她开口,却只是简简单单一句:“好巧,在这儿遇见了。”

    余争笑了一下,说:“是很巧。”

    “来这儿有什么事吗?”她问。

    余争本来想说有,但是话都堵在嘴边了,却又摇摇头说:“没,随便闲逛到这儿的。”

    顾澄野笑而不语,正常人怎么可能会闲逛到这里。不过既然他不愿意说,她也没有强迫人回答这个嗜好。

    “没处去的话,那就上车。”顾澄野说。

    余争明知故问:“谁的车?”

    顾澄野掏出齐律那串车钥匙,在他面前晃了晃,说:“别人的车,不过我开。”

    “那就是上你的车。走吧。”余争跟在顾澄野后面。

    顾澄野按了解锁,车后视镜两旁的小黄灯亮了亮,象征车已经打开。

    她坐进驾驶座,给自己拉上安全带。余争随后坐上了副驾驶。

    “安全带记得扣。”她提醒道。

    余争“嗯”了一声,乖乖把安全带扣上。

    顾澄野虽然没车,但是驾照好歹也考了两年多,平时也会借别人的车开开,所以车技还算熟练。

    她倒车出库,一踩油门朝外面驶去。

    “什么时候回来的?”写字楼出来就是十字路口,不凑巧绿灯刚过,顾澄野没赶上。她倒是不着急,只是车里两人气氛僵持着,实在尴尬,她就随便问了句。

    余争想了想,说:“半个月前吧。”

    顾澄野抬眸,通过车后视镜瞄了眼旁边的他:“你看起来在加州住的不是很舒服,瘦了一些。”

    他说:“没怎么在加州住,这几年都在外面各地飞,可能累瘦了。”

    “哦……”顾澄野应了一句。

    绿灯亮了,她发现自己除了这些好像也没什么好聊的。

    六年时间,他们已经疏远成了这样。

    “你接下来要去做什么?”还是余争主动发问。

    顾澄野把车往右拐,目不转睛盯着前方,说:“见客户。”

    齐律的品味高雅,连车上放的光盘全部都是古典乐,顾澄野随便按了一首,感觉自己下一秒置身维也纳□□。

    余争把车窗拉上了一点。

    车窗外风景向后疾驰。

    “最近怎么想回来了?”顾澄野憋了半途了,终于问出了这一句话。

    “因为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说你想我了。”余争勾了唇,解释地漫不经心。

    顾澄野一蹙眉,几年不见,她发现余争讲花言巧语的能力是越来越高超了。

    “扯淡。”她嘴一张一合,缓缓抛出这个词来。

    余争无奈:“我可没有。”

    “我六年给你打了二十三通电话,每一通都在说想你。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呢?”她说这话语气平淡,就像在聊一件家常。

    她只不过是在说自己的心里话罢了。

    余争却不做声了。这句话于他们两人而言,都不亚于刀刺。

    二十三通未接电话,余争看见了,他也不可能看不见。这些时间,他贪婪地想念着她的一切。可是这些,他暂时不能和顾澄野说。

    余争不说话,顾澄野就接着往下说:“我其实觉得我也挺厉害的。花了六年的时间在跟空气挣扎着,期期艾艾等着个可能不会有结果的结果。要换别人说不定早就跑了吧?”

    她既是在说余争,也在暗讽她自己。

    “抱歉……”余争低下头,他除了这句话,不知道该和顾澄野说些什么。

    是他不辞而别一下就消失了六年,留她在陌生的首都挣扎着等待六年。

    “那你说,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她突然问。

    这是个好问题,两人沉默了许久,顾澄野开玩笑地说:“拿手机出来搜搜吧,看看情侣分别六年之后是什么关系。”

    余争点点头,真听话地把手机拿出来,点开了搜索引擎。

    顾澄野往旁边一瞥,赶紧说:“我只是开个玩笑。”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余争反问她。

    她抿了抿唇:“前任?感觉我们之间见面也挺和平的。我们就像……挚友分别再见面。”

    余争抬眸。挚友,这可比他想象中顾澄野觉得的他们俩现在这尴尬的关系好上太多了。

    他觉得顾澄野真的成长了很多,为人处世各方面都比以往成熟了很多。律师确实是个磨人心性的职业,而他相信,顾澄野能把这一行干的很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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