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面前的少年会功夫,劫匪从上车之时就开始浑身发抖了,唯一防身的刀子早就被取走,不过,就算刀子还在手中,只怕也根本威胁不了他吧?

    宁真逸正愁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呢,有劫匪主动犯到自己手上,顿时来了劲。跟他同坐一车,宁真逸摸着下巴恫吓他:“你说,我要是在这偷偷把你杀了,别人也不会知道吧?”

    劫匪脸颊轻轻抽搐了起来。

    “唉,你若是死在这里,不知道有没有人会为你伤心。”

    劫匪痛苦地低下了头,并且开始呜咽。

    “你有没有家小啊?若是有的话,你死了,谁照顾他们啊?若是没有的话,那你死了以后无人祭祀,不就成了孤魂野鬼……”

    劫匪果然主动开口了:“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你可以不要杀我吗?”

    宁真逸无所谓道:“那就要看你说的事情有没有价值了。”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劫匪不想死,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全交代了。

    其实也正常,这劫匪若真是心狠手辣之辈,直接拖走宁真逸,或蹭了饭就跑路,引来同伙,今天一行人就算没有全部交代在这,也总会有伤亡。可他只是劫持了宁真逸要求众人拿出食物,这说明此人不是专业的劫匪,他很可能是大灾之后南逃的灾民。

    劫匪道:“我本是永阳州的百姓,前年的春天,家乡忽然开始闹旱灾。”

    “刚开始还好,大昭毕竟风调雨顺了二十来年,家家户户都有囤粮和存钱的习惯,倒也能撑得下去。但是旱灾前一年秋收后,有人到乡间来,开出一斤30文的价格收新粮,很多乡亲觉得这个价格很好,不听村老劝告,卖掉了大半粮食,只留了足够吃一年的量。所以我们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大多数没有存太多粮食。”

    “前年的春季,永阳州没有下一滴雨。到了夏季,粮价忽然就疯涨了起来。刚开始还是买得起的,有些人家虽然存的粮食少,少买一些,好歹饿不死。可是很快,粮价就失控了。前年冬日,永阳州的粮价已经高到一斤几十两,还排队都买不到的地步。”

    “后来我们听说柳怀州的官府禁止商家随意涨粮价,定了最高价格,谁敢胡乱抬价就砍头抄家。村中派人走了一趟柳怀州,发现传言竟是真的。经过村老商议,决定全村逃灾,只要能到达柳怀州,安顿下来,凭着这些年攒下的银子,也能好好过日子不是?所以我们就开始往南走。”

    宁真逸之前一直为此感到疑惑,整整二十年的风调雨顺啊!家家户户应该都是衣食丰足,各自家中存的粮食也不会太少。为何只是旱了两年,就有半个大昭陷入动乱。却原来是人祸!

    永阳州和柳怀州之间只隔了一条河啊!

    “但是逃灾的路上,有山贼趁机作乱,开始掠抢乡民。我们村的队伍,被抢光了粮食和银子。当时离柳怀州已经很近,大家本想着,就算没了银子,好歹有手有脚,到了柳怀州,多做些活,就能赚回来。谁知山贼抢了钱粮不够,还要抢人!”

    “他们抓了我们的父母妻儿,威胁我们加入他们的山寨,否则就把老人孩子全杀了!”那个中年男子说着就捂着脸哭了出来,边哭边说:

    “山贼让我们出来探路,遇到路人,查探清楚情况再回去报信,山贼就派人下来抢劫。他们还给我们排名次,谁报信的次数最少,他全家就十天没有饭吃。山贼杀人越货之后,只给我们一点点稀米粥,让我们不会饿死,却没力气反抗。一年了,我们过得人不人鬼不鬼,可是为了家人,还不得不继续做这些丧良心的事情。”

    “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上有老下有小,家中却只有我一个男丁。壮士,你不要杀我。我给你带路,只要你有办法灭了山贼,我就不用继续助纣为虐。”

    将功赎罪也是一个可行的选项?宁真逸确认了中年男子手中没有人命,决定放他一马,同意了他剿匪的建议。

    但宁真逸并没有完全相信他,只问清了山寨的方位、寨里有多少山贼,还有老弱妇孺都关在什么地方。他找到夫子,跟夫子说了要独自去剿匪的决定。中年男子惊呆了,山寨里有两百多个山贼啊!这小子瘦瘦弱弱的,一个人就想剿匪!?

    夫子不太放心,问:“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不如我安排一些人陪你一起?”

    宁真逸摇头拒绝了:“山贼共有两百多人,我们整个队伍才五十人不到,负责护卫的人手才二十人。我把人带走,万一你们遇到歹人,连跑都跑不掉。岑夫子放心,我跑得快,就算没法灭掉山贼,起码他们也留不下我。”开什么玩笑,独自剿匪,能用的手段多着呢。带上人反而束手束脚的,谁那么想不开啊?

    夫子懂了,宁真逸这是自负轻功了得,能打能跑,怕学校雇的护卫拖他后腿。虽然不太放心,但也点点头:“那你早去早回。我们就在原地等你。”夫子是知道的,宁真逸武功高、跑得快、还有一只能在天上当眼睛的海东青,心中有底气,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宁真逸又道:“既然如此,那夫子看好这个男人。根据这人的说法,山寨里应该有许多无辜的妇孺。我这一去,可能会带不少人来。”

    夫子点头:“也好,到时让他们相认一番,也好一家团聚。”

    走到雪凛面前,雪凛对着宁真逸大叫:“咴儿咴儿!咴咴儿!”快把我身上的衣服脱了,热死我了!我们马身上是有毛的好不好,不要乱给我加衣服!

    宁真逸忍着笑,把雪凛身上的夹层卸下来。雪凛和胭脂身上的衣服有两层,里面那一层是宁真逸定做的轻软甲,可以阻挡武器切割穿刺。外面那一层才是御寒保暖的衣物。

    胭脂对此倒是没什么反应,可能女孩儿怕冷吧。

    把雪凛身上御寒的衣物卸下来,叫上飞白。宁真逸一人一骑一鸟,踏上了剿匪的路。

    雪凛不愧是大宛马,脚力好得不得了。四个蹄子嘚嘚嘚,不到半个时辰,就跑到了山寨附近。

    到了山脚,宁真逸想了想。自己若光明正大从山脚上去,等于要一路杀过去,费时费力不说,万一被人从其它地方跑了,那就后患无穷。除恶务尽,当然要一次性把山贼全收拾了才好。

    于是宁真逸让飞白上去飞一圈,探查一番。同时,宁真逸自己开了主宠技能,可以跟飞白共享视觉。

    飞白在山寨附近的空中盘旋了几圈,宁真逸也就看清了整个山贼的布局。

    山寨所占据的地方是一处山谷,前门易守难攻,后门是一条弯曲隐蔽的小路。西北方向有一处被围墙围起来的小院落,能看见院中有几个妇女儿童,应该就是关押妇孺的地方。至于老人……一个没见。

    离后门很近的地方,另有几处院落,分别有人守着。宁真逸猜测,多半是什么大当家二当家之类的住处,还有可能是藏宝库。

    好的是几处院落分别有墙挡着,互相看不清彼此。

    宁真逸在飞白爪子上绑了一袋炮制好的棂殒香粉末,用内力将它烘热,让飞白去山贼头顶上飞一圈。

    关押妇孺的那个院子院墙格外的高,只要飞白飞低一些,妇孺就不容易中招。

    宁真逸换了一身利落的衣服,带上面罩,运起轻功,上了山寨。

    虽然宁真逸换衣服的速度很快,但棂殒香不愧是棂殒香,见效速度就是快。

    等雪凛载着宁真逸跑到山寨门口,整个山贼已经全是倒地昏睡的人了。

    山贼和抓来的人很好区分。山贼个个身强体健,行动自由。抓来的都瘦骨嶙峋的,白日里不是放出去当探子,就是关在小院子里。

    宁真逸可不会怜惜这些刀口舔血的亡命徒,他一路走一路抹脖子。凡是手里拿着武器的,一个都没有放过。

    这些身强体健的男人,就没有一个会是无辜的。就算他们之前是普通村民,可山贼也不是傻子。若没有向山贼投诚,凭什么让他吃饱?

    宁真逸一路杀过去,凡是能自由行动的,全都一剑解决掉了。偶尔会遇到几个比较警觉,没有吸入太多香料的人。可是一来,以棂殒香的药效,完全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二来,宁真逸的功夫对这些山贼来说,真的是碾压式的强。

    根本没有人能有效抵抗。

    宁真逸连个油皮都没擦破,直接走到了几个有人看押的地方。

    一剑劈开第一扇门,是宝库,放的都是珍珠宝石。宁真逸毫不客气,大手一挥,收缴了这些不义之财。

    再劈开第二扇门,又是宝库,放银子。这有什么可犹豫的,收了收了!

    劈开第三扇门,是粮食。就这么放着,等下分给被抓来的人好了。

    第四扇门,粮食。收!

    第五扇门,女人。哦豁!

    屋子里有些昏暗,女人本来颓丧地斜倚在贵妃塌上,见到开门,第一反应是往后退。

    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少女,穿着嫁衣。虽然十分狼狈,但看得出来身上穿嫁衣的是好料子,通身的气质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

    宁真逸一身正气地走进来,那少女虽然还有些犹豫,却不那么害怕了,她问道:“你是什么人?”

    “来剿匪的人。你呢?你又是什么人?”

    “我是……”看得出,少女很高兴,一开口就想自报家门,但她顿了顿,却说:“算了,反正我也回不了家了,是谁又有什么要紧。”

    宁真逸懂了:“你是官家女子,被山贼抓了不止一天了,对吗?”以当前的礼法来说,官家女子失踪,超过了一定时间,都会被怀疑失贞,给家族蒙羞。看她的样子,至少得失踪好几天了。也许是因为她太美,山贼想收服她做压寨夫人,没有用强。她看起来精气神还在,只是,她的家人只怕情愿她已经死了。否则她也不会说什么“回不了家”。

    其实宁真逸一直觉得这个事情十分可笑。保护不了家中女眷,那不是男人太废物了吗?女人有什么好羞愧的,做坏事的又不是她们。

    但是宁真逸说了不算,这女孩儿既然说了没法回家,那大约是真的没法回家了。

    于是宁真逸问她:“你既然没法回家了,那你预备怎么办?”

    女孩儿犹豫了一下,说:“你看起来不是坏人,既然你救了我,我又没地方可去,不知道你能收留我吗?我可以给你做侍女。”

    “侍女?我家不缺人。”

    “我认字。”女孩道:“我原先在家中,是被当做宗妇培养的。我会管家理账。我知道很多美食的方子。我还会一些粗浅的医术。”

    宁真逸摇摇头:“你会做什么我不在意,只是我不可能带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回家。我的妻子会不高兴的。”

    女孩儿咬咬牙,说:“我是金淮郡守的女儿。家中给我定了在京城的婚事,本来家中是护送我去京城成亲的。半个月前,送嫁的队伍路过此处,遇到了山贼。山贼杀人越货,大部分人都被杀了。似乎有人逃出去了,家中应该是已经知道了吧。如今……只怕家中已经宣称我死了。”说着,她又黯然了起来。

    被当做宗妇培养的,那多半是嫡女了。遇到山贼也真是倒霉,但……这只是她一面之词啊。

    宁真逸问:“你怎么证明你的身份?”

    结果女孩儿拿出了自己的户籍文书,还有路引。

    宁真逸查看后,确认无误。户籍文书是真的,人叫单滢,柳怀州金淮郡人,今年十七。

    他把东西还给人家:“不如这样,我派人去你家报个信,说不定他们在找你呢。”

    单滢落泪,点点头说:“好,那就拜托恩公了。虽然我觉得,没什么用。”

    “既然如此,你现在是待在这里,等我办完事再一起走,还是跟着我走?先说好,我是来剿匪的,你跟着我走,会看见一些不舒服的场面。”

    单滢擦干眼泪道:“那么多家丁死在我面前的场面都见过了,剿匪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这就是要跟了。

    宁真逸不置可否,带头出门,又去劈第六扇门。

    结果第六扇门是一大堆包着红布的箱笼,这东西宁真逸眼熟啊,前些日子自己家办喜事,殷淑雪的嫁妆都是装在这样的箱笼里抬到自己家的。

    宁真逸有些稀奇:“山贼竟然没有瓜分你的嫁妆。”

    单滢冷笑:“那狗贼想要我嫁给他呢,还说等我点头那一日,这些东西照样做我的嫁妆。我呸!凭他也配!”

    宁真逸问她:“但你这嫁妆这么多,你要怎么带走?”

    单滢褔了一福:“小女子的命都是恩公救的,自当感谢恩公救命之恩。一些财物,恩公都拿走罢。”

    宁真逸笑了笑,然后一挥手,当着单滢的面全收起来了。

    她大惊失色:“这、恩公可是会仙术!?”

    咳,时下百姓多崇道教,民间也有各种流派的道士在传教。一些名气大的真人、天师,被老百姓奉若神明。玉清宫就是一个特别典型的,被百姓神化的隐世道观。

    当初殷华清和宁真逸用小型空间传递货物,却没有被当妖孽抓起来,也是这个原因。

    宁真逸点点头:“只是一些小法术罢了。”

    单滢顿时用敬畏的眼神看过来。

    宁真逸又开始装比:“我们修行,并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只是行路途中,这些东西带着不方便。等下山安顿下来以后,我再把你的嫁妆还给你。”

    单滢又开始:感谢仙长大恩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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