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野上奔跑的上官玉卿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阵忽如其来的瓢泼大雨浇了个透心凉,  正四下张望,想要找一处地方躲雨,忽然觉得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他一阵激灵,  忽然醒了过来,却发现刚才竟然是梦,  而此刻身前有三张被放大的脸庞挤在一起,吓得他以为还是梦里,  又遇到了个什么怪物,下意识地惊叫起来。

    而他这一叫喊,  把宫染夜三人都给喊得退开了两步。

    于是上官玉卿这才看清楚,哪里什么长着三张脸的怪物,分明是三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郎罢了。

    只是瞧着其中一个,  略有些眼熟,他眯了眯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叫了一声,  “秦晚风?”

    秦晚风冷哼一声,  好似一副翻身做主模样,  环手抱胸好不得意,“叫秦爷。”

    “我……”见着以往一贯被自己骑在头上揍的秦晚风这副欠揍样子,上官玉卿是条件反射地就想跳起来打他。

    但也正是这一动,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太师椅上。他这一起身,  险些连带着身后的椅子扑倒在地上。

    于是惊得连忙稳住了身形,一面朝秦晚风使唤,  “你想死吗?还不赶紧放了本王!”

    秦晚风大概是被他欺负得有些心理阴影了,因为他这话露出了些担忧,  但被宫染夜和陈少鹿给拦住了。

    “别怕,  任由他从前是个天王老子又如何?现在就是咱们的阶下囚,  豪横不起来!”陈少鹿实在不懂秦晚风怕这上官玉卿做什么?他都打听好了,五义王府的小王爷又如何?还不是一个光杆子。

    而秦晚风也是个世子爷啊!没比他差多少。

    爵位是矮了些,但也一样是王公贵族,也不知怕他作甚?

    宫染夜也十分赞同,捏着拳头上前一步,身材本来就比同龄人要高些的他如今居高临下地站在上官玉卿的面前,“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上官玉卿是不怕秦晚风,也料定秦晚风不敢拿他如何?但眼前这两个陌生且看起来又凶悍壮实的少年,却叫他有些害怕,心生胆怯,“你们,你们想干嘛?我告诉你们别乱来,我是五义王府的小王爷,你们要是敢伤我,叫你们吃不完兜着……”

    只是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宫染夜一个拳头往那脸上招呼去。

    一时疼得他两眼冒金星,龇牙咧嘴的。

    秦晚风没料想到宫染夜说动手就动手,眼见着上官玉卿嘴角流出的血迹,有些担心起来,忙上前拦住,“他就是个纸老虎,你别下手那样狠,真打死了,咱们管谁问话去?”

    这一提醒,宫染夜才想起绑上官玉卿的目的是什么,方问他,“听说你在陇州的时候被抓紧了那黑矿,上面都是什么光景,说说。”

    上官玉卿疼得要死,不过脑子还是好的,听到宫染夜这话,也就明白过来,一时又耍起了大爷的威风“求人不是这个态度。”

    “那你想要什么态度?”宫染夜又开始捏拳头,一面示意那也蠢蠢欲动的陈少鹿,“你力道大,免得控制不住给他打死了,我来就好。”

    说罢,一副又要动手的样子。

    上官玉卿难免是怕,刚才那一拳头,此刻自己嘴里还满是血腥味呢!但又不甘心自己堂堂五义王府的小王爷,这样被欺辱,只朝秦晚风大喊,“秦晚风,怎么说咱们也是表兄弟,你就任由外人这样欺辱我?”

    “那也是表的。”坦白地说,看着上官玉卿挨揍,秦晚风心里是挺舒坦的。“再说你真拿我做表兄弟,以往为何总欺负我?”再有,他和陈少鹿宫染夜是拜了把子的呢!

    上官玉卿见这秦晚风靠不住了,又怕宫染夜再动手打自己,只能松口道“你们想知道,先把我松开。”

    “做梦吧?给你松开你一下跑了,当我们傻?”陈少鹿觉得宫染夜还是太温柔了,上前一把捏住上官玉卿的肩膀。

    虽不是什么杀人于无形,但上官玉卿那肩膀的确是被捏得咯咯作响,他自己也疼得满脸的扭曲,浑身发抖。

    片刻陈少鹿松开手,一脸得意,“这是我师父教的,怎么样?”

    椅子上,上官玉卿此刻满脸的冷汗,一副瘫软无骨的样子,半死不活地像是死鱼一般喘着气。

    这叫秦晚风有些担心,“他不会死了吧?”

    “不会,只会很疼而已,要不了命的。”熊七师父说,这是那宫里专门用来拷问那些嘴硬的囚犯。

    果然,上官玉卿在缓了会儿后,就满脸后怕,再没了此前的嚣张气焰,“我说,我都说。”

    “早说不就好了。”秦晚风松了一口气,真怕他再嘴硬,继续挨揍。

    上官玉卿先要了些水,喝了后才说起他在陇州被拐进黑矿里的事情。

    他本来就是离家出走的,虽然经验丰富,但架不住大手大脚,银钱早就花完了,所以当时即便知晓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还是忍不住,跟着那一帮人去了。

    没想到竟然是黑矿。

    但他如何吃得了那苦头,虽没有自报家门,但想着这些黑矿的人少不得是怕地方官员,于是便说自己是哪位大人家的公子。

    就陇州本地的公子,比不得那上京山高水远,他自己又是一副贵公子的样子,还是十分有说服力的。

    因此也没被安排什么重活,在里面混了几日后,找到机会就偷跑出来了。

    反正运气占了很大的成份。

    这与宫染夜他们所预想应该在里面遭个九九八十一难才是,但这上官玉卿在里面不但有的吃喝,干的也不是什么重活,便觉得没意思。

    只盯着他将里面的图纸给画了个大概出来,这又是一番威逼利诱,才送他回秦家那边。

    可怜上官玉卿,被丢会秦家院子的时候,还有些懵。

    还以为他们不会放了自己,没想到又这么轻而易举就把自己送回来,他们难道就不怕自己去告状么?

    但是脸上挨打的地方还疼得要命,又想到表舅秦道几已经出了远门去,就一个表舅妈在府里,她如此不待见自己,只怕自己说了也没用。

    没准她还在那里笑话自己活该呢!

    可是就这样忍气吞声也不是上官玉卿的一贯作风,想了想还是觉得心里不舒坦,他们还笑话自己在那黑矿里没大作为,于是天一亮就跑到南城门口外去蹲着。

    想着秦晚风他们必然是要从那南城门出去的,到时候自己就偷偷跟在他们身后。

    又说宫染夜他们这里,采取非法手段从上官玉卿这里得了消息和地图,当晚就跑来敲响了三师姐的房门。

    三人围着三师姐求了半响,说了一大堆漂亮话,果然让三师姐有些心动,也就同意带他们去。

    所以天一亮,三人就先跑出南城门外去等三师姐。

    等陵夫子那里来问这三人为何不上课时,明玥便猜到,多半和三师姐跑了。

    只得去同陵夫子说一声,又有些不放心。尤其是秦晚风也跟着,还是打发人去了秦家那头知会一声,好叫秦夫人也派人赶紧去捉回来。

    至于宫染夜,云绮是早就同意他去的,鹿哥儿那里则由自己做主。

    所以当下要去追回来的,也就是秦晚风了。

    没想到去秦家的八角没多会就回来了,“秦夫人说不用管,倒是那上官玉卿似乎也跟着去了,府上不见人影,打发人去找了一圈,说是南城门一开就见着他先出去。”

    所以秦夫人派人跟着去了陇州,不是保护自家亲儿子,倒是去寻上官玉卿的。

    也是这么一折腾,明玥也从元十一口中他们三去绑上官玉卿的事儿。

    少不得是将收受贿赂的元十一责罚了一回。

    又见天气逐渐凉,他们上课的那院子里,窗户全都叫他们这些个熊孩子折腾得不成样儿了,全部都需要重新糊纸,正好学生也不齐全,陵夫子就给放了假。

    明玥便带着他们去云石禅院,往底下石室看那大佛。

    只这天冷了,底下的石室越发寒凉得厉害,大家出来都冻得不行,便在庙里歇息了一天,才回城里去。

    进城之时,只听那守城卫说山上有熊瞎子下来,附近村庄里的牲畜都遭了殃。

    “这个时候,熊不是都该冬眠了么?”元十一疑惑,又见今年的天气尚且还算是正常,而且年初才返春下过一次暴风雪,不可能这年尾还有暴风雪啊。于是便道“别是上山打猎的人惊动了他们吧”

    众所皆知,这熊是不会挖洞的,自来都是去抢夺那些小动物辛辛苦苦掏空的树洞。

    其中最倒霉的,莫过于是那灰鼠了。

    灰鼠又叫做松狗灰狗,跟那松鼠一般,早早就存放好了粮食准备过冬。

    只是遇着那不道义的熊瞎子,上来把他们一巴掌给呼走,既是抢了它们的洞穴又占了粮食,偏偏它们这些小个子还拿熊瞎子没办法。

    “大概吧,咱们在澜州的时候,便有人冬天上山打猎,在那树洞里看到个熊尾巴,还以为是一只大肥兔,伸手就去抓,哪料想里面那兔子力大无穷,他把伙伴喊来一起拽也没成功。”说到这里,灼云就忍不住纳闷,“不过我觉得这应该是杜撰的吧?那熊的皮毛触感和兔子应该是不一样的?”

    煌月也十分赞同,“是啊!而且正常人发现拽不动的时候,应该就能反应过来,抓的不可能是兔子了。”早就松手了。

    明玥也记得大概,后来那俩猎人都被熊瞎子给扑了,案子还是卢大人给办的呢!

    便想两个受害者都没了,又没目击者,所以谁去肯定他们把熊尾巴当做兔子来拽了?因此便点头赞同,“必然是杜撰的,难不成那俩死者还能起来托梦告诉大家,他们是如何死的么?”

    这谈话间,进城的帖子已经过审,便进了城来,只是走了不过两条街,便与那衙门里派出去抓熊的队伍错开,几个孩子都扯着帘子,朝外探去,一时间都精神抖擞的,“怎么还出动了这么多人?”一头熊不至于吧?

    明玥早就已经乏了,没去瞧,不过到府上才下车八角就凑上来,“你们再不来,老爷子们要打发人去接了,听说城外熊瞎子下山,不但是去村子里头,还跑到路上来,拦了一队车马,死伤好几个呢!”

    众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又说明玥他们运气好,刚好没走那条熊瞎子出没的路,不然只遇险的就是他们了。

    这熊拍死人的事儿,叫城里人心惊胆颤了几日,直至几天后,没抓熊,倒是抓了一伙双月州那边流窜过来的强盗。

    原是他们披着熊皮为非作歹,先是去那附近村子里去假装熊下山造势,后来杀人越货就顺其自然把这锅扔到熊的身上去。

    好在这新来的知府大人也不是吃素的,硬是追寻着那些个蛛丝马迹,将案子给破了。

    只是如今就抓到几个小喽啰罢了,还是叫主谋给逃去了山里。

    偏偏这边的山延绵不断,小丘陵一个挨着一个的,压根就不好进山搜索,因此只能到处张贴通缉榜。

    这案子差不多闹到十一月下旬,才将这所有的凶手捉拿归案,明玥这个时候也收到了沈煜从双月州的来信。

    他还未到双月州之时,李梦梅已经在四处寻找那狻猊和阿媛的踪迹,意图将李玺给救出来。

    所以狻猊一行人也是四处躲藏,既要躲李梦梅的人,又要防备那章邯之,反而叫双镜和浮生捡了便宜,把李玺给弄到了手里来。

    而狻猊和阿媛本来就怕节外生枝,哪怕这狻猊还有几个人能用,但这个时候也不敢叫那些人知晓自己的踪迹。

    所以发现李玺失踪后,下意识地以为被李梦梅给救走了。

    就在两人绝望准备逃亡之际,却发现李梦梅的人还是在四处寻找他们和李玺的踪迹,两人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除了李梦梅之外,还有第三股势力。

    叫狻猊第一个怀疑的对象自然是章邯之,可是章邯之却时时刻刻都跟着狻猊,那日李玺失踪的时候,狻猊进城探消息,他就在身后呢!

    加上那李玺失踪后,他仍旧寸步不离跟在身后,所以狻猊也将章邯之给排除在外了。

    两人心惊胆颤等了多日,发现并没有李玺的消息传出,那李梦梅仍旧在找他们,因此也不管这李玺到底被何人所带走,仍旧是营造出李玺还在他们手里的假象。

    方勉强维持住了阵脚。

    毕竟有李玺在这手里,李梦梅也不敢乱来。

    可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必然会被李梦梅所察觉,因此狻猊劝说着阿媛“找个机会离开双月州,咱们去北戎,去西域都好!”

    虽然现在已经是在逃亡了,但是狻猊觉得阿媛身边只有自己陪着,这样真好。本来杀李梦梅给红豆报仇就不现实,如今见着神秘的第三方势力渗入其中,便趁机劝着阿媛。

    阿媛是有些动心的,她甚至觉得可能是李梦山的人把李玺给带走了,毕竟李梦梅趁着那青丘州盐田之事,夺走了他手中过半的大权,李梦山怎么可能善罢甘休?所以将自己迷晕,带走李玺,只怕就是为了等着最后给李梦梅致命一击。

    这样也能解释得通,为什么没有杀自己,而只是趁着狻猊不在之时带走了李玺。这必然是为了迷惑李梦梅,从而李梦山那里也不必为了此事防备李梦梅,可安心对付他。

    所以自己能活下来。

    可是阿媛恨极了李梦梅,但也不想如了李梦山的意。所以听到狻猊的话,将心中这些怀疑说出后,又道“走是一定要走的,可这兄弟俩,我谁也不想放过。”又说将李玺在李梦山手里的消息给李梦梅,好叫他们兄弟俩龙虎相争,更是顾不上自己这里。

    到时候她与狻猊也能放心离开。

    毕竟他眼里,最重要的就是那李玺了。又觉得那珍娘比自己还要凄惨,只怕珍娘自己都没想到,还没母凭子贵,反而因为这个儿子丧了命。

    而李梦梅这一手母去子留的手段,也让阿媛真切地意识到,李梦梅的眼里只怕自己也算不得什么吧?

    所以听到狻猊说要离开双月州,她再赞成不过。不然真落入那李梦梅手中,自己的下场绝对不会比那珍娘好多少。

    毕竟自己还伤了他的亲儿子!

    狻猊以为阿媛还会考虑,却没想到她答应得这样爽快,一时心中又惊又喜,“那你打算如何?”

    “自然是给他留个线索,我便是不能看到李梦梅死,我也要看一眼他们兄弟自相残杀。”

    狻猊听得这话,立即就明白了,“好,你等我,这件事情我来办。”不过是给李梦梅指出线索罢了。

    但转头想起身后那犹如跗骨之蛆跟着自己的章邯之,实在不懂他还一直跟着自己作甚?总不能叫他一直跟着到别的州府去吧?那样还有什么安生日子过?

    于是他在去办阿媛所吩咐的这件事情之前,将那章邯之给引到了一处无人小巷里。

    章邯之皱着眉头,“你倒是好耐性,这么久才愿意出来。”一点慌张都没有,反而一脸的沉着冷静。

    反正章邯之觉得,自己耗得起。

    狻猊看着他,只觉得嫌恶无比,“跟我这么久,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这反而叫章邯之不解了,“你不知道?”当然是为了姜家的灭门惨案。挑了挑眉,“还是你杀的人太多,忘记了?”

    狻猊杀过的人自然是不少,只是他心中有数,并未与这章邯之结仇,所以实在不懂他为什么一直跟着自己?难道就仅仅是因为当初姜家那些人么?于是便朝他求证,“就为了姜家的案子?”

    他这口气让章邯之十分不喜?什么叫就为了姜家的案子?那是好几十口人!一时也是有些怒火冲天。

    不过章邯之年纪虽不算大,却是个趁着稳重的,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是。”

    狻猊是万万没有想到,他跟着自己这么久,还真就是为了姜家那些人,一时又好笑又好气,但还是给忍住了,“你该知道我从前奉谁为主,那姜家为了一桩小生意,与李梦梅手下的人起了摩擦,恰好们当时就在那澜州,便拿了他们的买命钱,顺便动手。”

    就仅此而已。

    当然,其实也犯不着杀姜家的人,只是不知道当时红豆是怎么想的,非得要杀姜家,然后再用同样的办法去沈家。

    只是沈家出师未捷不说,到现在那沈家越来越势大。

    他想到这里,忽然朝章邯之说道“那沈煜的夫人,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么?”

    章邯之不解他为何忽然提起,但隐约也发现,并非是老刀前辈的亲女儿那样简单了。

    他们那父女重逢,别人听着是缘分,只是他看来,觉得未免是过于草率了些。

    而且毫无逻辑可寻。

    “你想说什么?”但章邯之才不会表现出自己的求知欲,只依旧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狻猊冷哼一声,也不管他想不想知道,“她是临安长公主的女儿上官明月,早在多年前,李梦梅就已经对她下了毒手,只是没想到她命大,竟然还因祸得福,流落到澜州嫁了这沈煜。”

    关于这沈夫人明玥的身份,他也是一直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李梦梅。

    可是现在已经不打算告诉李梦梅了。

    所以便想,就算是李梦梅没有被李梦山杀了,那他既然和李梦山窝里斗,迟早也是要脱一层皮的,没准那时候这沈夫人就伺机而来,找他报仇了!

    章邯之闻言,到底是没能保持住那一脸的淡然,目光里闪过一抹惊骇,“此话当真?”

    “哼,不然你以为当初我们为什么要去沈家?”当然是为了杀那沈夫人!说起来,要不是因为杀这上官明月,只怕如今也不是这样的光景了。

    章邯之对于他的话半信半疑,但又有些不解,“你如今告诉我这些事情,又是什么居心?”

    狻猊能有什么居心?这不是明摆着他能上报皇室么?李梦梅毒害皇室血脉难道就这样算了么?

    反正现在李梦梅越是危险,自然就越是顾不上他和阿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也就自然能求得安生。

    但他嘴上自然不会这么说,反而大大方方地露出自己身上的伤,“我如今这个样子,已是难以自保,还要带着一个女人,多半也活不了多久了。”

    所以,他这将死之人,其言也善。

    可章邯之只是年纪小,不是脑子傻,自然是看得出来他那些伤不过是皮外之伤罢了,如何要得了命?

    不免就显得有些冷漠,“即便我会将此事上报朝廷,到时候自然会有官员来查明此事,以证真假,但那又如何?你与姜家灭门案脱不了关系,既然你已经坦白,那我自然是要将你押送澜州交给卢大人。”不然如何结案?

    狻猊听到他这话的时候,恨得牙齿咯咯作响,只觉得自己这完全是遇到了一死脑筋,气恼道“此事我并非主谋,你不去查李梦梅,你一直盯着我作甚?”

    “他自然是逃不了,不过你也一样。”章邯之说罢,便要趁机动手。

    也亏得那狻猊早前做好了两手准备,因此借着那毒烟燃起,趁机逃了去。

    原本刚运功要动手的章邯之结结实实吸了几口毒气,如今毒气虽是散了去,他自己却是遭了秧,更可恨的是那狻猊竟然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了去。

    他又气又恼,回头只想怪这一阵子跟踪他太过于安逸,以至于戒备心少了许多,方在这阴沟里翻了船。

    也好在他嗅觉敏锐,还是依旧能寻着这气味找到狻猊,只是为今之计,还是运功疗伤才是。

    而暗处目睹了这一切的双镜和浮生看了,少不得是要点评一番,“这小兄弟追踪术虽然不错,但还是太年轻了,而且追踪术又十分单一,但凡要是遇到咱们这种晓得抹干净痕迹的,他就束手无策了。”

    双镜点了点头,但如今却不考虑这些,反而有些担心刚才狻猊告诉他的那些话,“眼下李梦山和李梦梅打起来就是马上的事情了,不能叫他将夫人的身份传出去。”免得坏了主子的计划。

    浮生闻言,看朝那坐在巷子里运功疗伤的章邯之,“那如何?趁着他病要他命?”

    但是这话说出口就被双镜给否决了,“不可,他母亲好像和那宫兰亭的母亲是亲戚,他和卢大人还有些渊源,咱们主子也算是卢大人的门生。”说到这里,少不得是要吐槽一回,那上京屁大一点地方,却是几乎家家都有些亲戚关系牵扯着。

    这倒是让浮生有些为难了,“那总不能放任他在外!”反正不能杀,那只能是先关起来了。

    关人这种事情两人倒是熟练,还每次运气都忒好,总是能捡个大便宜。

    如今趁着章邯之中毒,直接劈晕带走。

    其实章邯之就算是不去上报朝廷明玥的身份,但他既然已经知道了,肯定会查到沈煜的身上,所以怎么着,双镜和浮生都不会再放任他自由了。

    至于他要如何处理,且此间事了,再来决定。

    而狻猊这里匆忙放了毒烟逃走,到底是有些牵动伤口,还是忍不住找了一处医馆买些伤药,又怕叫李梦梅发现自己的行踪,硬是在外待了两日才回去找阿媛。

    这两天他不但是在暗中观察李梦梅的人手,也意外地发现那章邯之果然没在自己身后了,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那些话到底是有用的?

    于是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带着阿媛收拾行李,便打算先去往青丘州避一避。

    原本两人是打算直接去北戎,或是去西域,但回头一想,那边境也不好过去,倒不如去这青丘州。

    至于没有去绛州,而选择青丘州,则是因为这青丘州才经过大清扫,那沈煜又在青丘州,只怕任由是谁也没想到,他们俩会到青丘州。

    所以这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临走之前,他们将李玺在李梦山手里的消息,也刚好传到李梦梅的手中。

    已经这么久了,李梦梅连那狻猊的影子都没有找到,正是为此事心力交瘁之时,忽然收到这消息,当即便一掌拍碎了那一张红花梨木长案。

    他几乎是没有任何怀疑,就相信了这消息的真假。

    因为他觉得此刻狻猊和阿媛已经是那丧家之犬了,这对狗男女除了投靠李梦山,谁还能保他们?

    他深吸了一口气,按耐住心中的怒火,只看朝阿古,“你怎么看?”

    阿古其实也没想到,狻猊居然投靠了李梦山,不过他想如果自己是狻猊,此刻也只能投靠李梦山,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毕竟他们都一样了解二爷,就算是狻猊真把李玺交出来,也逃不过一死了。

    更何况狻猊如今终于如愿以偿,和阿媛在一起了,怎么可能不贪生呢?

    “少爷的事情,知晓的人屈指可数,依照属下愚见,大爷也不全信他们才是。”阿古想,随着珍夫人一死,知晓他们母子身份的人,几乎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那李梦山不见得信狻猊二人,自然是要找人求查证的。

    可是知晓此事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李梦山是暂时得不到结果的。

    李梦梅一向信任他,听了这话后,果然沉思细嚼起这话,“你说得对,我若如今去找李梦山,反而自乱了阵脚。”倒不如先按兵不动,看看李梦山怎么安顿玺儿。

    但到底是自己的唯一的亲儿子,他还是担心李玺,“可若是他信了狻猊那混账的话呢?”

    阿古却继续劝说,“二爷,大爷自来是疑心重,可正因为他疑心重,所以做事也从来都犹豫不决,您有什么可担心的?不然的话,当年老太爷也不会选二爷您来执掌李家了。”阿古能说出这番话,到底是因为那李玺不是他的儿子。

    若是亲儿子,哪里有不多想不担忧的道理?

    李梦梅当年的确是被他父亲选中了,虽然他父亲是偏爱李梦山一些,但不得不说,他父亲是个合格的家主,为了李家的考虑,还是决定将家主之位传给李梦山的。

    却不想着李梦山经营名声用力过猛,导致刚继位没多久的万安帝不满,直接将这临安长公主下嫁给了他,断了他的掌权之路。

    而且虽说这西南给了临安长公主三个州府作为封地,可事实上公主府的长史一直都是朝廷的人。

    公主府,就是个空架子,上官无忧那手里也就是文景帝给长公主留了那么点人罢了。

    却都叫长公主滥用,傻里傻气给了李梦梅,任由那李相思胡来,还杀了不少人。

    不过说起来,公主府的长史是朝廷的人,还是这上官无忧自小在宫中无忧无虑长大,不愿意多管一分闲事,当时还觉得万安帝安排人给自己掌管这三个州府是天大的好事情,给自己减少了许多麻烦。

    所以自然是没有同李梦梅这个驸马商议一句。

    李梦梅原本还想,没了李家的家主,但长公主手里有这三个州府。

    哪里晓得,上官无忧还没到封地,就已经把封地的掌管大权全盘交还给了万安帝。

    可没把他气得半死。

    眼下又想起了这些旧事,多日以来的烦忧事情也是一并堵在心口,倏然起身,“去公主府!”

    这个时候已经夜深了,他去公主府绝对不会是想要和公主共享这红烛之乐。更何况,这公主还是假的。

    也不知道当初忽然失踪,到底是叫谁给劫了去!

    而且算起来,他已经一年多没去公主府了,这如今忽然在这个时候想起要去,阿古想多半还是拿这个长公主撒气罢了。

    要说阿古是李梦梅眼前第一心腹,这不还叫他给猜中了。

    只不过他一般都不会进内殿的,就在外殿等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也是一年多没来这公主府了,只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不过转头一想,连这里的长公主都是假的,这公主府这样也不奇怪了。

    而李梦梅进入内殿后,自然是直接去那上官无忧的寝殿里。

    这个时辰上官无忧已经睡下了,她回公主府已经一个月有余了,日日夜夜都盼着李梦梅能来看自己一眼。可身边的这些人,像是木偶一样,话都不会多说一句。

    要他们帮自己找李梦梅过来,更是天方夜谭。

    也是这个时候,上官无忧才意识到,自己这里虽是安全,但其实和牢笼没有什么区别了!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急切地想见李梦梅,告诉自己在青丘州所有的遭遇。

    也告诉他,自己爱他,可以原谅他的一切,哪怕知道他和别的女人生了儿子也无所谓。

    如果那孩子愿意,她甚至可以让那孩子记到自己的名下来。

    所以此刻忽然被扰醒,正要责罚,却看清楚了眼前站着的居然是李梦梅,那心中好生欢喜,脸上也表现了出来,欣喜的声音先李梦梅一步响起“驸马,你终于来了!”一面慌忙去握住他的双手。

    她的举动和声音,反而叫李梦梅震住了,“你是上官无忧?”她不是失踪了许久么?怎么又会忽然出现在这公主府里?又是几时归来的?为何自己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一面下意识地甩开她的手,满身戒备地扫视着这挂满了锦缎幔帐的宽大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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