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傻傻的, 康熙心里的不舒服又增加了两分,怎么大阿哥也看不上,总不会大阿哥也有什么不好的名声吧?
秋暖万万没想到, 大阿哥只是开始, 当康熙又从太子开始问, 最后问到今年刚满十一岁的十四阿哥时,她已经麻木了。
莫名的有种诡异感, 她怎么觉得,康熙是一定要把她往皇家划拉。
康熙手握成拳,抵在嘴边轻咳一声,一时没收住, 问多了,从大阿哥开始就呆呆的, 表情也没个起伏, 让他猜不透最后是哪位阿哥继了位。
话已至此, 康熙索性就直接道:“说吧!你觉得朕哪一个儿子最好?”
秋暖跪在地上都快冒冷汗了, 怎么着,全天下男的就只有你康熙的儿子?
艰难道:“皇上恕罪,无论是哪一位阿哥, 奴婢都配不上, 奴婢学识不够, 也不聪明, 更是蒲柳之姿, 不敢,不敢污了阿哥们的眼。”
康熙看了她乌黑的发顶很久, 久到秋暖都觉得自己死定了。
秋暖屏住呼吸, 心里与这个美丽的世界道别,
一声冷哼传入耳边,她闭上眼,等待着康熙的怒火。
一阵微风,铺洒在秋暖的脸上,让她长长的睫毛都颤了颤。
康熙拂袖而去了。
秋暖不敢置信,自己就逃过一劫了?不可能吧?
康熙有这么的通情达理吗?
梁九功急忙跟着康熙离开,秋暖就望着他们的背影跪坐在地上,这是什么意思?是杀是剐你给个说法啊!
房间都没人了,秋暖拍拍膝盖站起来,反正康熙也没让人把她绑了,那就该干啥干啥。
只是,心里有了丝疑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具体如何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是多心了吗?
康熙气闷的往前走,实在忍不住,回头冲着梁九功道:“朕的儿子们真的这么差劲?”
他自认他儿子都是一顶一的好,但三百年后的秋暖却一个都看不上,避如蛇蝎的模样,真真是伤到了康熙的心。
这话让梁九功怎么接,含着腰堆笑道:“皇上,阿哥们都是人中龙凤,奴才估摸着可能是别的原因,要不奴才让御膳房再准备一些掺酒的膳食,晚上您再问问看?”
“今日是初一,朕要去陪皇太后用膳。”
梁九功脸色一变,自己怎么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忙讨笑的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奴才该死,这记性是越来越不好了。”
康熙的眼神在他身上打了个转:“怎么,你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也觉得朕的年纪大了?”
人都是不服老的,年纪越大越怕老,秋暖酒醉后说他这么大年纪了,还是让康熙挂在了心上,现在特别听不得别人提起。
梁九功吓的脸色煞白,忙跪下认错,伴君如伴虎,康熙的心思越发古怪了。
康熙默不作声,梁九功的心下惶恐不安,过了许久,才听到一道冷硬的声音:“起来吧!”
再次见到康熙时,他面色如常,如往常无二,秋暖庆幸之余,心中疑惑更甚。
康熙很是反常,不过这个反常好啊!不管什么原因,她的脑袋还牢牢的长在脖子上就行。
当秋暖觉得选阿哥的事情已经过去的时候,康熙又邀请了阿哥们一起用膳。
康熙看着下首的十阿哥,无心吃饭,叹息一声道:“胤俄,最近功课可有落下。”
十阿哥已年过十六,明年开春将搬入宫外府邸,早已过了过问功课的年岁,一时之间,众人猜不透康熙的心思。
十阿哥有些怔楞,抬头回到:“皇阿玛,儿臣功课”
踌躇半天不知如何回答,他明年开春就搬入宫外府邸了,有段时日未去过上书房,功课哪里还有功课。
康熙冷哼一声,眼神不测:“明年便是三年一次的科举,朕若不能在殿试上看到你,那可就不是二十军棍的事情了。”
十阿哥傻眼,急到:“皇阿玛,儿臣是阿哥,如何去科考?”
康熙:“你只需好好准备,其他的,到时朕自会安排,保证让你,公平公正。”
十阿哥手掌按在桌面,身子前倾,眉宇间急色明显:“皇阿玛,为何只有我去科考?”
他问康熙为何,康熙也想问他为何,为何你是个人尽皆知的草包阿哥,丢人,这次让他考个成绩出来,无论后事如何,总不会还盯着个草包的名头。
此时也不想过多的搭理他,冷冷道:“因为我是你皇阿玛,这个理由够吗?”
若是别的理由,十阿哥还敢辩一辩,但康熙如此不讲理,十阿哥便什么话都不敢说了,颓丧的回了一声是。
底下的其他阿哥皆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唯恐康熙也让他们去考科举了,倒也不是怕,只是万一没考上,那可真是丢人透顶了。
目光错过十阿哥,康熙的脸色有了舒缓,其他阿哥顺势说些喜乐的事情,一时间又热闹了起来。
期间和乐融融时,康熙指着一屋子阿哥侧身对秋暖道:“大阿哥英俊,太子睿智,三阿哥儒雅,四阿哥沉稳……”
把他们都夸了一遍,问道:“这些儿子朕自认为各个成才,你就真的没有一个看上的吗?”
大阿哥还端着酒杯,四阿哥的菜夹在半空中,十阿哥的眼睛瞪的浑圆,还有其他阿哥,全都齐齐望过来。
一时间,大殿内寂静无声,康熙和他的儿子们,都看着她。
秋暖都想跟康熙跪下了,你这是闹啥呢?
现在的脑子跟浆糊一样,嘴巴张合几次,才发出声音:“皇上,是奴婢不配。”
康熙转回身,对两旁的儿子道:“秋暖说她不配,你们说她配当个侧福晋吗?”
寥寥几句话,众阿哥把事情差不多都猜了出来,只是心里如巨浪翻滚一般,连被康熙夸为沉稳的四阿哥都稳不住神色了。
康熙都说她配了,谁敢说她不配,哦,她自己。
众阿哥都未说话,悄悄对十阿哥使眼色:她不是你的人吗?
十阿哥也听明白了康熙的话,心里气呼呼的:“皇阿玛,是您想把秋暖指给儿臣当侧福晋,然后她拒绝了吗?”
其他阿哥对他投去赞赏的眼神,勇气可嘉。
秋暖看着梗着脖子等待答案的人,生无可恋,她当时就应该使出洪荒之力撑住他。
她为什么要闹小脾气,把自己置身于这么一个境地。
康熙看着十阿哥也是一言难尽,这么直来直往的问,他就算是想替他挽回点面子都做不到。
“嗯!”
十阿哥原就因康熙让他科举一事,心里烦闷,此时又闻秋暖居然拒绝给他做侧福晋,愤怒的眼神像利剑一般,刺向秋暖。
秋暖缩了缩脖子,心道:你瞪我我也不想当你的侧福晋。
康熙想了想,替他找补道:“不止你,其他阿哥她也看不上。”
众阿哥痛苦的捂着胸口:皇阿玛,为了一个儿子,牺牲这么多儿子,值得吗?
秋暖生无可恋,她现在就像是万众瞩目的大明星,站在舞台上享受着大家“喜爱”的眼神。
午膳就在古怪的气氛中结束了,康熙放下筷子又和阿哥们多聊了几句,九龙夺嫡的事情他还未想好章程,想着从秋暖那边多了解一些事情之后,再做定夺。
“秋暖,你送送阿哥们。”
如果问现在秋暖最不喜欢的人是谁,那一定非康熙莫属,这就是妥妥一坑王。
秋暖扯出微笑,把众阿哥送至殿外,阿哥们第一次这么默契,同时停下了脚步,回头望着她。
秋暖的笑容变的僵硬,手中拿着帕子行了一礼道:“天色不早了,阿哥们路上留心,奴婢就先回去伺候皇上了。”
九阿哥看了看天上高挂的太阳,噗嗤一声笑出来,若有其事的点头:“嗯,是不早了,快,让奴才们把宫灯点起来。”
其他人也笑了起来,除了那个十阿哥。
像钉子一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秋暖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很怂的把眼神躲了过去,她现在是一丝一毫都不想和他染上关系,除非挨板子,否则坚决不去给他当侧福晋。
对的,秋暖就是这样的没出息,康熙要是直接下旨,她也不敢抗旨,谁让康熙一直觉得她是一个很有胆识和意志的姑娘,一时无事多问了两句。
若现在两样东西摆在面前,一:军棍,二:赐婚圣旨。
不用怀疑,秋暖肯定跑着去拿圣旨。
三阿哥因念着上次秋暖的话,开口解围道:“皇阿玛手旁的茶应当凉了,你先回去替皇阿玛换上一杯热茶吧!”
十阿哥还想等其他人走完了,好好找秋暖问一问,现在听三阿哥让她回去,急道:“等下,你”
话刚起个头,就被三阿哥打断:“胤俄,凉茶伤胃。”
十阿哥的话卡在嗓子口,不上不下,心里闪过一丝不快,他与三阿哥的关系并无特殊之处,怎么这次却开口抚他的面子。
什么换茶,不过是托词罢了,康熙身旁有多少人照顾,怎会少了秋暖就会喝了凉茶。
三阿哥已经说了凉茶伤胃,十阿哥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不能再拦,若不然就是不顾康熙的圣体。
秋暖感激的看了三阿哥一眼,忙马不停蹄的折了回去,仿佛殿外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太子看的摇头失笑:“看着胆子也不大,怎么就敢拒绝皇阿玛的指意。”
三阿哥替她开脱了一句:“估计是皇阿玛逗她玩呢!小丫头不懂事,闹了误会。”
三阿哥维护秋暖的话太明显,太子老成持重,侧身奇怪道:“你和秋暖有何渊源,至于如此替她说话。”
“无甚渊源,只是觉得刚才我们的阵势过于欺负人了,万一把她吓哭了,皇阿玛问起来反倒是我们小气了。”
这个解释大家随耳一听,信的人却没几个,打趣道:“哈哈,三弟还是怜香惜玉的人啊!”
三阿哥一笑而至,并未答话。
阿哥们出了乾清宫,很默契的把十阿哥围了起来。
十阿哥警惕道:“你们要做什么?”
九阿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可都因为你,才丢了这个面子。”
十阿哥才不背这个锅:“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秋暖看不上我,也没看上你们。”
大阿哥:“皇阿玛是想把她配给你,若她同意了,也就没有我们的事了,说到底还是因为你,连个宫女都看不上你。”
十阿哥本就气恼,被大阿哥的话更是挑起了怒火。
眼看两个人要闹起来,九阿哥他们忙拦住十阿哥。
太子怒斥:“够了,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十阿哥气咻咻的转身就走,太憋屈了,不久前还关心他饿不饿的小宫女,居然连给他当侧福晋都不愿意,好大的心气,总不能敢肖想嫡福晋的位置吧?
十阿哥倒也不是对秋暖有多深的心思,只是他一个阿哥被一个宫女拒绝,心里有些过不去,但想到秋暖是所有阿哥都拒绝了,便又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这小丫头,胆子挺大
不过康熙许她侧福晋的位置,这出乎十阿哥的意料,也出乎其他阿哥的意料。
传的沸沸扬扬的八卦,不过就是一个无聊的玩笑,其他的阿哥就是跟着闹趣,过些时日也便消散了。
谁能想到康熙横插一脚,让这个玩笑摆在了案桌上。
阿哥们三三两两的走在一起,估摸着康熙猛然说这件事是个什么意思。
康熙身边伺候的人是谁,要说他们不关注那是假的,莫名来了个宫女,他们私下里当然会打听一番,也都知道了这是安嫔举荐的人。
只是今天这一出,让他们猜不透,秋暖到底有何不同之处,居然能让皇阿玛把她抬到皇子侧福晋的位置,一般来说,一个奉茶的宫女,赏她一个妾室的名分,都算是天大的恩赐了。
他们猜不透,秋暖也猜不透,她一个宫女,拒绝了康熙的指婚,康熙没有把她砍了,居然还无任何惩罚。
此事不对劲,在家宴上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更是不对劲,这个当爹的,就不怕传出去了,他儿子们的面子丢光了,别人耻笑?
这个事情秋暖惦记了半天,等到晚上试菜后,看着坐在对面的康熙,忍不住的问了出来。
“你为什么跟阿哥们说我这个宫女看不上他们,就不怕别人笑他们?”
康熙抿了口茶水:“无妨,刚好趁着这个事情,敲打敲打他们,不要心高气傲,两只眼睛都盯着皇位。”
秋暖都懒得吐槽了,无力的趴在桌子上。
康熙询问:“怎么如此没精神?不想与朕聊天?”
秋暖点点头:“嗯,不想与你聊天了,你这个朋友不地道,太坑了。”
“为何这样说?”
听到他问,秋暖撑着桌子开始怒气冲冲的质问:“你为什么要让我当十阿哥的侧福晋?还在这么多阿哥面前说我看不上他们,你这不是给我拉仇恨吗?你就害我吧!康熙你不道德。”
梁九功偷瞄康熙的神色,并未因秋暖的话而动怒,在心里把秋暖的重量提了又提,看来以后得罪谁都不能得罪秋暖了。
再后面的话就不是自己能听的话,弓着身子退下。
康熙也不恼:“说说看,如果你一定要选一个,你选哪个阿哥?”
秋暖不解:“为何一定要选?不选不行吗?”
“不选也行,不选就一辈子留在皇宫,你到了二十五,朕也不会放你出宫的。”
原就有气,喝过酒的秋暖异常胆大,手指着康熙,气的半天说不出来话:“康熙,你,你太欺负人了。”
康熙慢悠悠的喝着茶,不否认的点点头:“嗯,对于你来说,是有点,所以好好想想,若不然,到时候朕就真的不会放你出宫了。”
打不过就认怂,是秋暖为人处世的准则,在皇宫呆一辈子,想想就汗毛直立,太吓人了。
掰着手指头冲对面的人道:“嫁阿哥也行,不过我有几个要求。”
康熙:“你说说。”
“第一:我要当嫡福晋,不当侧福晋。”
“第二:娶我的这个阿哥,不准有三妻四妾,通房丫头什么的也不准有,就我一个,要不然的话,不公平。”
“第三:他要让我出去玩,不能管着我,要不然的话,在他后院和在皇宫,也没什么区别。”
秋暖歪着头想了想:“暂时就这三条,其他的想到了再补充。”
康熙端着茶水,看着她沉默了良久。
这三条,无论那一个阿哥都做不到。
她的身份太低,当个侧福晋都勉强。
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都有明媒正娶的嫡福晋,太子也已有太子妃。
适龄的只有九阿哥和十阿哥,九阿哥生母宜妃,已经在着手给他挑福晋,上次还报了几个人选给康熙,让他参考定夺。
若是跟她说,九阿哥娶个宫女当嫡福晋,以后也不许有其他女人,想到宜妃那如黄河之水,一发不可收拾的眼泪,康熙也不禁抖了抖。
还有要出去玩,不在后院待着,宜妃非气晕不可,自己以后的日子是别想安生了。
至于十阿哥,温僖贵妃是不在了,但钮祜禄一族还在呢!阿灵阿也能带着一家老小哭死在他殿前。
再往下,可就是十三阿哥胤祥了,今年十三岁,比秋暖小了两岁,年龄倒不是个问题,只是敏妃刚去世不久,尸骨未寒,这么欺负十三阿哥 ,康熙心里总归是难受的。
“要不,你还是留在皇宫吧!当个老宫女也不错。”
秋暖喝了酒露出真性情,差点没哭出声来,她要出宫,她不要当老宫女。
不知怎的,她脑海中出现容嬷嬷拿针扎紫薇的片段,把容嬷嬷狰狞的脸替换成自己的,吓的直接趴在桌子上,干打雷不下雨的哭。
康熙稍微有那么一些尴尬,把人家孩子欺负哭了。
咳嗽了两声,也不知怎么劝慰,刚想开口转移话题,问问是哪个儿子继位了,就看到秋暖觉得哭的没意思了,用手掌撑着小脸看着他。
她的眼神一言难尽,康熙差点没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脸,看看是不是脸上有什么东西。
还不等他询问,对面的话就说了出来:“哎,我终于知道你儿子为什么都想当皇帝了,这受制于人的感觉太难受了。”
随后嘀嘀咕咕道:“你当皇上当的不错,当爹当的一塌糊涂,不过皇帝爹好像确实难当。”
康熙以为她是说没有把十阿哥教好,主要是他也想不到,他的儿子能落得草包二字。
“朕会好好教导十阿哥。”
秋暖摇头:“不是十阿哥,就是觉得你做爹挺失败,就像是这次打太子,二十军棍啊,也不怕把他打死了,我从小到大,我爹都没动过我一指头,还好我不是你闺女。”
说到这个,康熙当时也是没想到,后面太子没继位,这顿打,算是替还不知道是几儿子的儿子挨的。
不过想到太子后面做的事,又觉他这顿打不怨,康熙都想再打他一顿。
秋暖继续吐槽:“其实你儿子都挺不错的,就是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最后一句话砸的康熙有些懵,当时听到吴三桂反了都没这么慌过,什么叫做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秋暖伸出两双手,看了看自己的十个手指头,先弯曲了左手大拇指:“大阿哥”
“大阿哥夺嫡失败,被削爵囚禁了二十六年,至死都没出来。”
一句话如同闷雷一般,砸到康熙的头上,震的他两耳发鸣,可是这才是刚开始,秋暖继续弯曲手指往下说。
“太子夺嫡失败,也是被幽禁至死,凄凄惨惨。”
“三阿哥,先是被罚为你守陵,后来又被夺爵,幽禁景山,后来也死在了景山。”
“八阿哥,也是削爵圈禁,后来乾隆,就是你孙子当皇上了,才给他恢复原名,录入玉蝶。”
“九阿哥的话,也是削除宗籍,狱中被折磨而死。”
“十阿哥的话,革爵圈禁十四年,最后出来了,不过出来了四年就死了。”
“十四阿哥,也是守皇陵,圈禁。”
圈禁,夺爵,入狱,折磨而死,秋暖的话如同一座座大山,对着康熙头上砸去,康熙捂着胸口,快要承受不住。
他的阿哥们,何至如此。
秋暖又掰了一根手指下来,最后剩下两根:“参加九龙夺嫡的还有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你猜猜你的皇位给了谁?”
康熙心里如压着成团的闷云,艰难道:“十三阿哥。”
若在这两个人之中选,康熙认为他会选择十三阿哥。
秋暖眨眨眼,诧异道:“为什么?不应该选四阿哥吗?”
康熙说出自己的理由:“四阿哥,优点有很多,才干能力毋庸置疑,比十三阿哥强上不少,但他性格刚烈,眼里揉不得沙子,凡事喜欢追究到底,若他是臣,那便是国之重器,若为君,便不是那么恰当。”
“当皇上,要刚柔并济,抓大事放小事,若非如此,朝野上下便会心惊胆战。”
看来康熙对自己的儿子还是挺了解的。
“你最后选的是四阿哥,不过你说的对,四阿哥的性格确实如此,优点很明显,缺点也很明显,勤政刻苦,为了大清鞠躬尽瘁,若是没有他死命打下来一份家业,乾隆上位的时候也不会那么轻松。”
“缺点也很明显,暴躁,多疑,迷信,刻薄寡恩,他当政期间,朝中大臣过的战战兢兢,整个朝堂氛围比较严肃。”
把所有阿哥从脑海中过了一遍,最后皇位传给四阿哥,这是康熙想不通的,不是说这个四儿子不好,只是他一直是把四阿哥当成重臣培养的。
秋暖前倾着身子,和他说着后世的小道消息:“就后世有人说,四阿哥是利用手段登上的皇位,一开始你留的诏书是:传位十四子,被他加了一笔,改成了:传位于四子,这才登上了皇位。”
这个小道消息听的康熙满头黑线:“这不可能,传位诏书分汉文,满文两份,就算如人所说,他添了一笔改了汉文的诏书,那满文的诏书他如何改。”
康熙也不认为,他的儿子,会做篡改诏书的事情,若是这样,他这个皇上,这个皇阿玛,当的可就太失败了。
把心里的伤痛压在心里,询问起大清的未来:“四阿哥当皇帝,当的如何?”
这个问题,让秋暖白嫩的小脸皱成了一团麻,不是不想回答,是不知道如何回答,评价一位帝王,是很复杂的事情。
“怎么了?他当皇帝当的很差劲?”
康熙眉头紧皱,眼神也变的晦涩不明,胤禛瑕不掩瑜,就算是他当了皇帝,也应不至于是昏庸无道之君,而且刚才秋暖还说他勤政刻苦。
秋暖忙摇摇头:“不是,四阿哥很勤奋,推行了很多利国利民的改革政策,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平定罗卜藏丹津叛乱等等,很多很多。”
秋暖把雍正夸了一顿,康熙似信非信:“那你刚才怎么面露纠结之色。”
“我刚才只是在回忆,想着怎么回答你。”
康熙点点头,他这个四子是踏实稳重的一个人:“政事上呢?有什么不足之处吗?”
秋暖捧着下巴,扒拉着回忆:“也有啊!四阿哥过于重农轻商。”
“还有就是严格执行海禁,后来在沿海各省的多次的要求下,海禁放宽了一些,但还是加了种种限制,对从海外回来的百姓也有戒心,出国的商贩和劳工,逾期不归,就不许其返回了。”
“也不准这边的商人出洋贸易,这个时期很重要,其他国家正在鼓励海外贸易,四阿哥限制大清对外交往,所以让大清成了国际中的落伍者。”
“四阿哥国内这块做的不错,但缺乏世界眼光,在别人聚在一起急速发展的时候,就只想着远离,最后可不就被别人甩下来了。”
“闭门造车的结果就是处处落后,武器火药这些,更是和别人差了很远,落后就要挨打,所以最后其他国家打了进来,大清很惨烈的亡了。”
秋暖自顾自说完,抬眼就看到对面的康熙脸色难看。
开口补救道:“皇帝也是凡人,是人都会有正确的一面,和不那么恰当的一面,雍正皇帝是一个很勤恳,为国为民的好皇帝,是个实干家,最后都为了这个国家累死了。”
“古来今往的皇上,大部分都是有功有过的,皇帝也不是神,谁能说自己的每一项政令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最起码在他当政的时期,百姓也是安居乐业的。”
康熙胸腔翻涌,郁结于胸,不完全是因为四阿哥错误的决定,更是因为秋暖刚才的形容,大清,亡的很惨烈,连一个后世人都觉得惨烈的结局,那到底是有多惨烈。
如同看着自己的汗血宝马飞驰在辽阔的草原,他这个马背上的人,猛然知道了前方有片沼泽,不知如何才能跨过,也不知能不能做到。
因为临近沼泽时,握着缰绳的人已然不是他。
康熙对自己有足够的了解,他既然选择了四阿哥,那必然是四阿哥有优胜处,无论儿子怎样的下场,他都会给大清选择一个强悍合适的继承人。
只是,为何选了四阿哥,难道是最后四阿哥性格突变?但是按照刚才秋暖说的,四阿哥并没有改变。
“朕当时,为何传位于四阿哥?”
秋暖刚才说了一大堆,嗓子冒烟,正在端着水大口喝着,听到这话差点没呛死自己。
“你为什么传位于四阿哥,你问我?我又不是你肚子里面的蛔虫。”
就这么一个后世人,康熙不问她问谁:“你再跟朕说说,后面的事,朕是什么时候逝世的,逝世前又发生了些什么。”
秋暖捂着脑袋头疼,康熙怎么这么多问题,从记忆中继续扒拉着康熙这号人物。
“爱新觉罗·玄烨,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在位六十一年,是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位皇帝,成就一长串,我背不下来,有些人称你为千古一帝,也有人说你不是千古一帝,这个稍微有那么点分歧,不过这也没多大关系,反正不影响你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帝王。”
这对秋暖没什么关系,对康熙可关系大了,千古一帝,每个皇帝的梦想,光是听听,就心潮澎湃,此时快过半百的康熙,急赤白脸的像个少年,怒道:“他们为何不认同朕是千古一帝?”
若是没人提,康熙也不会刻意去追求什么千古一帝的名头,只是已经有后人这样说了,偏偏有人不认同,这种差一点的感觉,让康熙的一口气提着,异常难受。
他突然的发火,让秋暖还有些胆怯,趴在桌子上,转过头不看他。
秋暖酒醒时会忘记喝酒时发生的事情,酒醉时却不会忘记清醒时发生的事情,经过这两次,她也大概猜到是什么情况了,什么当个跨越三百年的朋友,就是故意让她醉酒套话呢!
“我好可伶啊!就跟个傻子一样,被你耍的团团转,你都知道我的老底了,我清醒时还以为你不知道,老老实实的当宫女,唯恐被人发现了来历被烧死。”
康熙现在就像是一脚踩在了棉花上,虚虚晃晃站不稳,等着秋暖下面的话。
秋暖委屈过了,又抬起头打算跟他说为什么,没办法,谁让她沾酒了,康熙问什么,只要她知道的就都要回答。
“因为他们觉得只有秦始皇才能称得上千古一帝,你还差了那么一点,更何况你晚年懒政,老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吏治败坏,官场贪污严重,国库穷的叮当响,雍正为了收拾你留下的烂摊子,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劲。”
康熙的眼神仿若化作了千万把利剑,齐射到秋暖的身上,声音如远山破晓中的晚钟:“不可能,朕对于政事勤勤恳恳,从不懈怠,不可能懒政。”
怀疑道:“莫不是你记错历史了?”
秋暖肯定道:“我没记错,康熙晚年倦政,是出了名的,也就是最后把皇位传给了铁血手腕,六亲不认的四阿哥,所以才止住了这混乱的一切,要不然说不定大清会更早完蛋,更有一句话是:清朝衰亡,病在康熙。”
最后一句话犹如雷霆万钧,猛地砸到康熙心上。
他八岁登基,走到今日,心里是自豪的,骄傲的,他觉得自己带领大清走上了繁荣昌盛。
清朝衰亡,病在康熙。
清朝衰亡,病在康熙。
这句话如同哀嚎一般,在耳边挥散不去。
康熙坐在对面身子摇晃,像是随时要一头栽倒地上,秋暖吓个半死,自己不会把康熙气死了吧?这关键也不是她气的啊,她就是实话实说来着。
她自己沾了酒,脚步都是软的,扶着桌子站起来抓住康熙,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堆:“康熙啊,玄烨啊,你可要撑住啊,这都不是个事,你功大于过的,只是有些人这样说而已,要不然后世人也不会说你是千古一帝啊!”
说完看着那双苍老的手还是抖个不停,秋暖真的要吓哭了,呜呜,怎么办啊!
看着紧闭的殿门扬声:“梁九功,你快过来啊!”
梁九功正在老老实实的望风,就听到秋暖带着哭腔的喊声,连滚带爬的跑到殿中。
看到殿内的形景,差点没吓晕过去,手中的拂尘扔至一旁,忙扶着康熙的胳膊,张嘴就像喊人。
被浑身无力,满头虚汗的康熙出声制止:“不要声张,扶朕回寝宫,秋暖这里一切如常。”
梁九功扶着康熙起身,支撑着他的重量,秋暖不敢不听康熙的话,看着他们转身的背影。
这个国家的皇帝,背上像是压了一座大山,步伐显得那么沉重而摇晃。
秋暖也不敢走,怕自己走着走着酒意散了,那可真是两眼一抹黑,不知道什么情况了,若是自己猜出来是露馅了,还不知道康熙会怎么对她。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先暂时听康熙的话,就算想知道真相,也不能用这么明显的法子。
整个殿内空无一人,自己走至桌前,拿起筷子,心中担心不已,害怕她把康熙气死了。
过了片刻,陈四不知何事走到了身边。
秋暖忙问:“皇上怎么样了?”
陈四:“梁公公让我过来跟你说一声,皇上没事。”
只是心里却疑惑不解,刚才梁公公说,若是秋暖着急的询问康熙如何了,他再说皇上没事。
若秋暖无反应,或是其他的问话,就不必再说。
秋暖提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康熙在梁九功的搀扶下,脚步踉跄的回了寝宫,这个如雄狮一般的帝王,眼中第一次有了恐惧,恐惧来源于自己。
现在的他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秋暖口中晚年倦政的康熙,是他。
他以为大清的衰败之路是在后世子孙,原来从他这边就开始病了吗?
这一夜,乾清宫处理政务的烛光亮了一夜,梁九功劝了几次,康熙都挥挥手把他赶退:“不要打扰朕,朕不能倦政。”
刚才他的反应吓到了梁九功,想喊御医来瞧瞧,也被康熙制止。
临近卯时,梁九功端着碗参汤进来,劝道:“皇上,歇歇吧!”
康熙再次拒绝:“朕不能倦政,朕不能让大清毁在了朕的手里。”
梁九功不知秋暖到底与皇上说了什么,倦政?在梁九功的认知里,再也没有比康熙更勤劳的皇帝了。
“什么时辰了?”
“皇上,快到卯时了。”
“那可以上朝了。”
康熙扶着案桌站起来,梁九功这边刚要出去安排人进来伺候,就看到他一口鲜血喷在地上,整个人向下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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