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也如儿时一般乖巧, 放下书想了片刻:“儿臣以为,要看对方是何人,以及这事是否要万无失一。”
康熙:“对方曾做过抛弃亲朋之事, 此事也不容有失。”
太子沉思了片刻, 随后抬起头道:“那儿臣觉得, 利诱为上策,威逼为下策。”
康熙微微点头:“说说看。”
太子:“儿臣以为,此人面上看是薄情之人,那十有八九也是贪利之人,此事既要万无一失,何不妨舍他一些利。”
康熙:“威逼是下策, 那攻心为何不是上策,他既是薄情寡恩之人, 我们只要让那个拉拢之人落难, 他自会离去。”
太子眉头轻皱,不过片刻便松开:“攻心也可,只是没有利诱稳妥, 人心难测不好把控, 若儿臣是那人, 哪怕起了避祸之心,也会衡量一番,此人是否真的落难。”
“要有东山再起之势,无论心里如何想, 面上肯定要做出一份深情厚谊, 与君共患难之态, 同生死, 往后必定会共富贵。”
“如此一来, 对于我们来说,反而是得不偿失,陷入两难之地,利诱的话,成功更好,未成功也无恙,若此人真真是贪利之人,我们只要派人接触,露个话头,他自会攀附上来,更不用担心被拉拢之人知道,伤了彼此感情。”
康熙想,现在可不就是两难了。
秋暖骑着翼饮到了宫门,下了马入宫,一路跑到乾清宫,额头沁出一层细汗。
想不顾守门的小太监阻拦直接推门而入,想了想还是把手放了下来,陈四这才放下心来,忙道:“你等着,我先给你通传。”
秋暖嗯了一声,平复着呼吸。
片刻后,陈四从殿内出来:“皇上让你进去。”
秋暖冷着脸走了进去,未行礼,看了眼一旁的太子。
康熙原就打算把此事告知太子,此刻也未说让太子退下:“你说。”
他既然不在意,那秋暖也就直接问:“是不是你动了苏洪?”
刚陈四说她脸色不对,他想了想也未猜到是何事,此时听她提及苏洪,不由的拧了眉头:“苏洪如何了?”
秋暖直直望向他的眼底,想要寻找些蛛丝马迹:“我今日出书店,里面空无一人,门上有血迹,床下也有血色掌印,厨房柴堆上有因打斗时,碰到的筷子勺子落入其中,四阿哥当日想将苏洪抓回,应当也不是他说的那个借口吧?”
“除了你,我想不到有别人,若是他没死,你现在把他放了,我可以当做此事未发生,依旧愿意配合你。”
她无端的诬陷让康熙心中有了火气:“朕说过不会动他,那就不会动他,朕贵为天子,一言九鼎。”
那床下的手掌血印,压的秋暖心里难受悲切,因为苏洪,也因为康熙,她怕,她怕康熙真的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知道自己在找死,却依旧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你就算杀了我,我也要说,你一直想让我嫁给十阿哥,苏洪就是这条路上的绊脚石,若不然这天子脚下他出了事,为何巡街的衙役没有发现,现场被人清扫过,留下的血迹最少有个两日。”
“若不然,为何你让我嫁给十阿哥,你为了蒙古,嫁了一个又一个女儿,现在你为了牵制我,又开始牺牲十阿哥。”
“为什么是他而不是其他的阿哥,就是因为你知道十阿哥是草包阿哥,在所有儿子中,是最不中用的一个,你让他娶了我,就是放弃了他,他会是一辈子的阿哥,一辈子不能进权力中心的阿哥。”
“你会让我嫁给别的阿哥吗?你不会,你只会衡量利弊后,找一个你觉得最无用的牺牲掉。”
康熙一定要她嫁给十阿哥后 ,她也曾想过缘由,想来想去,唯有这个理由最为可信,此事她一股脑把心中的猜测全都说了出来,连门外骤停的脚步声也未发现。
秋暖:“我不是想做什么,我只是想说,如果是你们抓了他,那就放了,不要为难他,我配合你们。”
康熙指着她,气的胸膛起伏,鼻子喘着粗气:“还从来没有人冤枉过朕,你倒是头一个,朕是想让苏洪从你身边消失,但上次既然已经答应过你,自是不会再出尔反尔。”
他像乌云密布的天,仿佛下一刻就要变脸,秋暖眼中怀疑不减:“不是你,也有可能是四阿哥,你只说你不会动苏洪,没说不会让四阿哥动苏洪。”
她话音刚落,康熙就抄起手边的杯子砸了过来,秋暖尚不及反应,身后的人就上前把她护在怀里。
四分五裂的杯子散落在脚边,秋暖趴在十阿哥怀里,吓的攥着他的衣袖,心如夏季的闷雷,响个不停。
康熙那杯子直直往她头上砸,若是真砸上了,现在就血流满地了。
看她乖顺了起来,康熙才闷哼一声,背手坐在龙椅上,心中余气难消,若不是胤俄在她身后,这杯子最多砸到脚边,震慑之意便不如此时有效用。
怒道:“朕坦荡荡,不做小人行径,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朕未做过,就是未做过。”
帝王一怒,惹人发颤,秋暖不自觉的攥着十阿哥的胳膊,强撑着说了一句:“那或许是四阿哥私自决定的,你们要是只抓了他,就放了,我害怕,我身上背不起人命,偿还不起。”
“因为我有依仗,所以你们防我,害我,我都没计较,但是你们不能牵连到别人,苏洪原就是局外人,无论如何,你们都不能因我而害他。”
她的话实在没良心,康熙不是没有法子整治她,只是未到万不得已,便不想那般做罢了,并非是怕了她。
手掌撑在龙案,点着她,恨不得让人把她拉出去打一顿:“朕防你不假,何时害过你,朕若真的想害你,你还能在这殿中蹦跶?朕确实不会杀你,但是想让你活着的法子千千万,有的是办法让你听话,你是不是想试上一试?”
康熙觉得秋暖胡搅蛮缠,秋暖也觉得康熙不讲理,她好声好气的来找他问,又未直接给他定罪:“怎么没害我,前些时日我受了多少罪,哪怕我不知道你的意图,却也全都随了你的意思,老老实实配合,一点未折腾。”
“我今日也只是问你一问,若是你抓的,你就放了,若不是你抓的,你也总要去调查个清楚,若不然我心里有了刺,对你我都没好处。”
康熙压着火气:“梁九功,让人把四阿哥喊来。”
他的目光刀子一般,落在秋暖的身上,秋暖垂下眼不看他。
殿内静可落针,紧张的气氛渐渐散去,秋暖这才发现还握着十阿哥的手臂,忙放了开。
康熙说没动苏洪,那应该就是没动吧?他应当不是一个敢做不敢认的人。
那苏洪去了哪里?
脑中两个小人,一个信,一个不信,互相争吵,不信这个小人被打的倒地蜷缩,却依旧存活。
太子立在一旁,发觉情形不对,不敢妄自开口,只是心如滚浪般停不下来,秋暖如此,皇阿玛都未让人把她拉出去砍了,回想刚才皇阿玛的考问,不由的在心里思量了起来。
此刻想来,秋暖也觉得理亏,她未见苏洪尸体,说不定人还未死,还是需要康熙帮着查一查,往后退了两步,反问道:“那你不觉得,我直接来问,比偷偷藏在心里,暗自有了决断好很多吗?要不然怀疑生了根拔不出去,说不定以后就搞小动作了。”
她与康熙的对话云里雾里,似是而非,太子垂着眼想着话中的牵连。
她的话语狡辩,康熙却莫名的气顺了些,起伏的胸膛平复了下来,只是依旧冷着脸不说话。
秋暖打量了片刻,小步挪到一旁,轻轻搬了两个圆凳,放了一个在十阿哥旁边,扯了扯他,小声道:“坐。”
随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十阿哥低头看着圆凳不知想着什么,等四阿哥来了,他也未坐下。
四阿哥请了安,康熙:“你动了苏洪?”
四阿哥一惊,顾不得想为何太子和老十都在这里,忙回:“回皇阿玛,皇阿玛自上次说不准儿臣插手此事,儿臣便把人都撤了回来,未伤苏洪一根头发。”
康熙瞥了秋暖一眼,冷笑道:“去查,查个一清二楚,好证明我们父子的清白。”
哪怕知道他会生气,秋暖还是小声的加了一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体,要告诉我真相。”
康熙平白无故被人冤枉一番,怒道:“滚出去。”
秋暖缩着脖子哦了一声。
等她离去,康熙才再次问道:“真不是你动的手?”
四阿哥:“皇阿玛,真不是儿臣。”
两人在心中同时思索起来,会是谁,此事其他人不知,谁能去害一个乞丐,挑拨离间?
太子与十阿哥既已知道,康熙也无意再瞒,让四阿哥给两人解释了一番,就让他们各自退下。
秋暖站在长廊一侧,心如被马踏般窒息,刚才气急,她说话不过脑子,只想着戳破康熙的真面目,说了十阿哥许多,不知十阿哥听到了多少,应该不会误会吧?
把那些话细细回想一遍,心更像是被人攥住了一般,她未想伤人的。
耳边似是响起秋易的幸灾乐祸:你这什么话都说的毛病,早晚有一天要吃亏。
十阿哥刚迈出门槛,就看到不远处的人,再也没有了上前嬉闹的心思,她与他,是动情的欢喜,自己与她,不过是个草包阿哥。
既如此,那便把这份喜欢收回,可能一月,可能一年,可能十年,无论多久,总会收回。
收回目光,转身朝着另一侧而去。
秋暖与系统之事,四阿哥先知,太子后知,出了乾清宫,四阿哥忙道:“二哥,原是听闻城中书坊有异,我才去探查一番,找人默了两本出来递与皇阿玛,皇阿玛看过后才与我说了秋暖之事,距现在也不过是短短几日时光。”
太子拍了拍他的肩头,眼底笑意不明:“四弟不用急于解释,二哥自是会信你,去毓庆宫喝杯茶。”
四阿哥笑道:“刚巧口渴,那叨扰二哥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同往前走着,四阿哥一如往昔,落后半步。
秋暖忐忑的等着,似是感受到了什么,脚步微挪,转身只看到远去的背影,似是斩断了一切,毫无留恋。
十阿哥是全听到了吗?可她不是那个意思,抬脚追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话全出自她口,也无从辩解,要不就这样吧!以后两人尽量少些交集,不能再干涉别人的生活。
苏洪这样的事情,不能再出现了,还是要快些斩断才好,切忌拖拖拉拉。
秋暖想的明白,只是心中似乎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她唯一的朋友也没有了。
系统未回,苏洪消失,十阿哥生气,还和康熙闹了一处,秋暖觉得所有的事情都被自己搞的乱糟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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