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人的家伙诶, 都说了让你出去,你非要呆在这”
恍惚间她落入了一个怀抱,有些冷硬, 又带着奇妙的温柔。
来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嗓音一如既往地轻佻,好像什么事情对他来说都没有分量。
哎,好吵。
“悟, 你别吵了”
来人顿了顿,果然没吵了。
接下来她坠入一个光怪陆离的梦里, 走进了点点光晕和白线之中,那些飘渺地像幻境一样却又真实地可怕的梦里。
桀骜不驯的男人被轰烂了半边身子,让幼童孤苦伶仃地过了几年……
竹马屠尽了小山村内的一百一十二人, 最终死于另一位竹马之手, 可爱学弟被咒灵吞掉了半截身体,另一位学弟没能逃过被烧焦的命运
还有摩天楼和别墅内炸开的绚烂烟花,留下冷冰冰的樱花勋章在抽屉里发霉……
以及在雪夜中自戕的青年,连姓名都不能留存,只剩下孤寂的金发青年在风中叹息……
最后, 昏睡前的最后一幕不期闯入她的脑海之中, 俊秀的黑发青年的笑淬了绵密软骨的毒,温和地让她去死。
冷汗浸湿了千风的脊背,内心的怒火翻涌,梦中也不安宁。
她很想揪住夏油杰的领子,问问他鬼迷心窍到脑子里到底他妈的在想什么,可他却封住了嘴巴, 什么都不肯说。
在一旁看书的伏黑惠, 被养父五条悟抓过来做苦力来照顾身世未知的少女。
少女苍白着一张脸, 眉头紧锁,显然是陷入了梦魇之中,他踌躇着要不要叫醒她。
他顿了顿,放下手里的纪实文学。
“喂,醒醒。”
他的嗓音清脆又冷淡,手还没碰到盖住她的被子,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他被压在了身下。
少女凶神恶煞地揪住他的衣领,力气大的快要把他的衣服撕碎,伏黑惠稍微一挣扎,她就撕扯地更厉害。
金晃晃的眼睛没有焦距,眼白通红,显然是没分清梦境和现实。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问你到底是为什么!”
他有点无语,忽然浑身一颤抖,她竟然还掐住了他的腰,这令他莫名想起五条悟为了捉弄他,将他的纪实文学换成了隔壁花国的红眼掐腰文学。
“呲——”衣领果然撕烂了,露出了他洁白光滑的肩膀。
房间的大灯忽然被打开,五条悟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实则眼神兴奋,一副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慈爱模样。
“哇,惠长大了呢。”
伏黑惠:“”
在灯光的刺激下,千风终于清醒了过来,她看着黑发少年清丽的眉眼,浓浓卷长的睫毛在眼下打下阴影,白皙的面皮带着羞恼的粉红,但面孔与有些邪气的男人高度重合。
她脱口而出:“甚尔,你的胸肌怎么瘦了这么多?”
伏黑惠:“”
倚靠在门上五条悟身躯微动,绷带下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起伏。
“现在已经是2017年了?!我以前住在那呢。”
千风有些激动地走下床,拉开沉闷的窗帘,刺眼的阳光透进来,高专内的建筑确实与十年前的样子不一样,拆拆修修,住在这里的人也换了一拨又一拨。
不是死了,就是残了。
五条悟坐在沙发上,双腿大大咧咧地敞开,他对所谓‘老同学’的话很感兴趣。
从过去穿越而来少女,这也太像偶像剧情节了,不是吗?
“我们是什么关系?”五条悟好奇地问。
千风淡淡瞟了他一眼,避开他
好奇爆棚的眼神,“同级关系。”
直觉告诉他她在撒谎,但他也不拆穿,虚虚指着面容冷淡的海胆头少年,“那你和惠又是什么关系?”
这回千风的眼神变得慈祥又柔和,激得伏黑惠浑身起鸡皮疙瘩,有一种老母亲望向好大儿的既视感,“我是看着小惠长大的。”
伏黑惠:“!”
说来惭愧,他刚刚一直在竖着耳朵听他们的对话,与其他人不一样,拥有小动物敏锐直觉的他,觉得千风给他的感觉十分熟悉。
带着淡淡雪松香气的温暖怀抱,古怪的睡前故事讲诵,还有奇妙的晚安吻。
刚刚被她抱着的时候,诡异地让他觉得舒服到放不开手,似乎他小时候就住在这怀抱里。
五条悟是真的震惊了:“惠的母亲?”
千风摇摇头,神秘地开口:“是仙女教母。”
伏黑惠:“”
好的,他现在怀疑少女应该是有什么精神疾病,穿越什么的都是胡话吧。
五条悟爆发出缺德的哈哈大笑,问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千风也有些迷茫,回去肯定是要回去的,但是——
“我想先在这个世界转转看。”
五条悟很忙,所以让伏黑惠陪着她,她先是出了高专,来到了东京的大道上。
繁忙的大街上,车水马龙鸣叫着,穿着精致衣裙的女郎以及西装革履的上班族步履匆匆,谁都不会为了前路而停下来。
千风慢吞吞地走在街上,张望着巨幅的3d广告牌。
上面有商业总裁赤司的采访,也有名模黄濑的走秀
与陌生人撞了个满怀,陌生人有着凶狠的眼神和一头青发,千风认出来他是青峰大辉,可他只是说了句抱歉就匆匆赶向上班的地点。
连他这样热爱篮球的人最终都没能走向篮球吗?
她有些唏嘘,也与周围来去匆匆的人流格格不入,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时代击中了她,锐利的眼神也有些呆呆的。
伏黑惠抿唇,他是个心细的男孩子,察觉到她的心情不太好,“要吃华夫饼吗?”
千风摇摇头,指着那边的樱花建筑问他,“那是警视厅吗?”
高大的警视厅楼宇内。
所有的警察都忙得不可开交,电话、文书、案件充斥着他们的生活,警部高木美和子刚刚处理完了上次案件的文书,她松了一口气,等会下班还要早点去接孩子呢。
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响,下属清和领进来了一位少女。
清和是个年轻又有责任心的孩子,但却不够沉稳,比如现在,他就有些焦急。
“高木警官,这位小姐指明要找松田阵平警官,可是我们警署分明没有这个人吧。”
高木美和子有些恍惚,松田阵平这个名字她已经有很多年都没有听到过了。
大概有十年了吧。
再度提起来,那个玩世不恭却又内心火热的冷酷男人猝不及防闯入她的心头,登上了摩天轮后因公殉职,却又在临去之前给她留下了印象深刻的表白。
整整三年她都忘不了这个男人,将手机里的邮件全部清空,只留下他临死前的告白。
日日看,夜夜看。
可是终究是造化弄人,缘分太浅薄了,但在她还是佐藤美和子的时候,是真真切切地迷恋过他一场的。
“清和你先出去吧。”高木美和子捏了捏眉心,难得地展现出疲态,“小姑娘,你是松田警官的什么人?他已经在十年前的爆炸案中去世了。”
尽管已经早有预料,但在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千风还是忍不住白了脸,与高木美和子
交谈完毕后,她失魂落魄地走出去。
松田阵平死了,萩原研二也早就死了,伊达航也死于车祸,那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呢?
伏黑惠踌躇了一下,牵住明显魂不守舍的少女,他眉头皱得能夹住苍蝇,认真教训道,“你这样走在路上很危险。”
千风勉强笑了一下,“小惠还管起仙女教母来啦。”
少年有些不满她用哄孩子那样的语气对他讲话,但又无可奈何,只能任由她去了下一个地方。
波洛咖啡馆。
这个地方倒是没有变,十年如一日的装潢和茶具,并没有因为时代的变更而淘汰,因为他们有立于不败之地的美食秘方。
海胆头少年叉着盘子里的生姜烤肉,认真点评:“味道很不错。”
熟悉的味道令千风有种落泪的冲动,她又见到了厨师兼服务员,岁月和风霜似乎没有在金发青年身上留下痕迹,他穿着笔挺的制服,笑得宛若警校里的少年。
可他居然还在这里打工,就说明他要对付的那个黑衣组织还是没有解决吧。
真惨啊,零哥,年纪这么大了,还要当打工人。
失魂落魄的阶段已经过去了,现在千风只觉得有些好笑,但她没有上去与他打招呼,只是徒增伤感和麻烦罢了,阳光打在苍白纤瘦的脸上。
她支着下巴问道,“吃完了吗?”还要去最后一个地方。
乘车来到神社,穿过红色的鸟居,宅子里一片荒芜破败,显然已经废弃多时了,杂草丛生。
为了纪念她出生长大的那颗小树没有种下,只有一块小小的土包,小小的池塘里长满了营养过剩的绿藻,散发着异味。
巫女妈妈去哪了?
千风只是呆呆地望着那块土包,告诉他哪里种着一片耀眼的玫瑰花丛,哪里有小狗喜欢打滚,哪里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呆的树。
伏黑惠沉默地听着,最后有些担心地拽了拽她的衣角,她才回过神来,俏皮一笑。
“没事啦,只是有感而发,住了很久的家忽然变成垃圾堆,谁都受不了吧”
这时候,街道尽头出现了一辆轿车,下来一位粉色头发的青年,头上顶着昆虫触角一样的抑制器。
他们对视一眼。
千风眼睛一亮,她知道,齐木楠雄一定会认识她。
齐木楠雄将他们请进了家中,破天荒地舍得拿出咖啡果冻招待他们,他淡淡道。
“这个世界并非你所在世界的后十年的延续,而是在某个节点转向后的延伸。”
千风皱眉,“意思这是个平行世界?”
齐木楠雄颔首。
千风接着又问,“那我妈妈呢?”
齐木楠雄闭上眼睛,他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她没能逃出封建的家,而你则死于那个雪夜。”
千风的思绪猛然回到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婴儿的视线雾蒙蒙的一片,刚穿越过来的千风只能感受到刀子一样的风往她脸上刮。
她发出生理性的哭喊声,迎来了女人温暖的怀抱,然后就开启了这一生。
但在这个世界,巫女妈妈根本就不在这里,雪地里的婴儿再怎么哭喊,也只能化作了冰雕,而千风也根本就没有穿越过来,继而也就没有后面一连串的故事。
原来是这样,多么残酷的平行世界啊。
蝴蝶在亚马逊的树林里煽动了小小的翅膀,竟然在太平洋的这一头掀起了如此大的风浪。
透过窗子再看那个破败的院子,物非人也非,大家都朝着各自的路,决绝地往前走着,最后只剩下满目疮痍。
齐木楠雄:“你其实自己就可以回去的。”
千风已经摆脱了失魂落魄的状态,
她微微一笑,沉静中又带着些说不出来的气韵。
“我知道,但是在离开之前,我想先弄清楚有件事是怎么回事。”她细长的眉眼里折射出奇异的光芒,“不找到答案,心里不舒服啊。”
你说是吧,夏油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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