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畅双手交叠枕在脑后,仰头看那阳光径直穿透篱架上的绿叶,仔细端看还能瞧见立在上头的白色小花。
徐徐的风吹过,难得的闲暇时光让她身心都得到极大的放松。
三年前,有人预言一年内雾洲大乱,修仙者多数陨落,闹得人心惶惶。
“哟,这不是我们钟家的下任家主吗,怎一个人来这躲懒了?”
钟畅听到这声音,心里暗道麻烦。她一个挺身立即从藤椅上起来,自觉整理衣裳上的褶皱。
“李伯这话可别被我爹娘听见,不然我这些天的努力可都打水漂了。”
李伯在钟畅跟前的藤椅上坐下,摆出一副和蔼的长辈款,语重心长地说:“你也合该长大了,以后也是要承担家主的责任。”
钟家以高明的医术著称,每月有三日免费出诊,同时钟家售卖上品的灵植、丹药。钟畅作为钟家独女,在钟恒和晏开眉膝下长大,衣食无忧,捧在手心怕摔,含嘴里怕化。
后又师从凌日派掌门凌惊雷,上有师兄师姐疼爱,这些年可谓顺风顺水,要星星绝不给月亮。自小被宠着长大的钟畅难免有些娇气,她又一心向往自由,不愿继承家业,被家主的责任束缚。
钟畅不以为然,摆摆手说:“我父母都同意让我自由几年,我又何必自找苦头呢。”
“我瞧你父母皆为我雾洲的风云人物,你身为钟家的少主怎能如此无能呢?”
来了。
修仙者为增进修为疯狂购入各种丹药、仙草等,普通百姓购入各色农产品,致使丹药、仙草、农产品等资源紧缺。
为满足世人的需求,这类商品被大量生产。为谋求利益,多数商品都被抬高价格出售,多是跟风出售或种植的人,商家赚的盆满钵满。
然,雾洲如今一片祥和,导致严重的货物积压。
世家各又营生的本事和手段,哪怕是货物积压,也能基本维持运转,不至于元气大伤。
相比之下同样是多出医修的钟家,木系修仙者多,灵植物生长更为优质与迅速,不仅在当时小赚一笔,如今还不为货物出售发愁。
李家更是眼红钟家的名望,借着这次义诊的机会,多次打探钟家的虚实,想要坐实钟家灵植丹药作假的罪名。
钟畅虽不喜,但脸上还挂着笑容,她连连称赞李伯对儿子的教导有方。“我确实不如李家少主能干。”
李家少主挥金如土还好赌这件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少主的行径,给本不富裕的李家雪上加霜。
李伯想到这个儿子,脸上慈祥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下去。他无法从这传闻中无能的钟家少主打听到有用的消息便一转话语,开始称赞雾洲这些年出现的神仙眷侣。
当中也包括了钟畅的父母。
钟畅的父亲晏开眉出身平凡却在众多世家子弟中脱颖而出,成功入赘钟家。当时不少人在背后诋毁他,但钟家这些年实力与名望大涨也离不开他。时隔多年钟恒、晏开眉依旧如胶似漆,被人称赞是对神仙眷侣。
钟畅笑弯了眼睛,耐心等待对方说重点。
“我这小儿子和你年龄相当,去看你们这三日相处很好,你两若是能结为道侣,今后也必会是一对令人羡慕的眷侣。李家和钟家联姻,小畅你意下如何?”
钟畅对这李家小少爷又好印象,这可是李家难得的好笋。她了解父母,正如父母也了解她,所以她很自然地把决定权往父母身上抛说:“这当然是听我父母的意见呀!”
“他们说只要你点头,我们两家的事就算定下了。”
钟家可是一块大肥肉,尤其是有一个无能的少主。往后只要钟家家主让位或飞升,拿捏一个无能的家主他们还是绰绰有余。
“可您瞧着我有要点头的意思吗?”
李伯眼睛凶狠地盯住面上带笑的钟畅,仿佛牙上有毒的蛇,身上散发令人发颤的冷气。“你这是瞧不起我李家?可是要与我李家为敌?”
钟畅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并没有被李伯身上的灵压压迫露出难受的表情。这让李伯摸不透她的实力。
难道钟畅不是传闻中那般无能?
恰好数颗熟透的果实从枝桠掉落,砸在地上溅出紫色的果酱,空气中霎时间弥漫着一阵水果的香气。
钟畅低头玩弄手腕上精美的手镯,慢悠悠地说:“我可没说这话,李伯你这样诋毁我,真让人寒心。”
而后,她特地露出一个伤心的表情,继续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家在打钟家的主意啊。”
“那你是何意?”
“大家都知道我喜欢自由,当然是趁着年轻没继位多点玩乐啊!这么早定下婚事,人生多无趣啊。”
谁也不愿意让到嘴边的肥肉飞走。李伯眯起眼睛仔细端详钟畅,又开始一波洗脑攻势。“可你年纪也不小了。修为越高,子嗣越艰难,你可要为钟家的未来着想啊。”
“嘿!”钟畅一拍手,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我钟家的子嗣确实不如李家多啊。”
“你!”
“李道友你可让我好找啊。”晏开眉适时来到,手里提着颗的葡萄颗晶莹剔透又饱满。“怎么和小女聊起来了,你不是说今日一起吃茶吗?”
“哼!你钟家高贵,我李家不配与你一道吃茶!”
“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我可是特地摘了一串葡萄给你送来。”
李伯见钟畅油盐不进,转头又和温和有礼的晏开眉聊起来,句句不离他人的家事,哪家人婚后不幸福,哪家人情根深种,家家不如李家好。
“小畅你可别学那归云城城主,自己不成亲就罢了,还阻拦老父再寻良妻,这手伸的太长了。”
钟家现任家主与归云城老城主夫人是闺中密友,这在雾洲不算秘闻。李伯这句话让钟畅、晏开眉两父女都收起脸上的笑容。
李伯见这父女二人把话听进去,更是得意。
“这归云城城主太不像话了,竟然让老城主身旁无人关心冷暖,无人服侍!每有人去给老城主说亲,这城主竟把人打出归云城,还扬言见一次打一次,她这番举措岂不是伤了老城主的心?”
“李伯,你这话就不对了。老城主与老城主夫人伉俪情深,夫人仙逝多年,老城主让位前还当众宣告不愿再娶,怎能说是现城主胡闹呢?”
钟畅与归云城现城主幼时见过几次,对对方的心性有几分了解。后来这位现城主体弱,多在静养。
将心比心,钟畅知父母的感情深厚,中间不容第三人。她也不愿意有外人再入赘钟家,占他父亲的位置。
“你怎知老城主不是顾及现城主才说出这番话?”
钟畅:“为何说无人关心老城主?老城主膝下还有城主,城主岂会不孝顺老城主?”
三年前,众多修仙者重金求购灵植、丹药,钟家也曾为培育灵植和炼制丹药而日夜不息。
归云城城主力排众议,说不加急炼制丹药就不加急炼制丹药。灵植、丹药等每日限量出售,售完即止,这也让许多人转头收购其他世家的商品。眼见其他世家赚的盆满钵满,归云城的丹药与灵植无处倾销,城主依旧无动于衷。
当时世家多嘲笑归云城城主有灵石不赚是个傻子,现如今不被灵植、丹药积压烦恼的也是归云城城主。
归云城城主虽行事作风怪异,常常与他人不同,但她对老城主的事极为上心,归云城如今也是蒸蒸日上。
“城主若孝顺怎会阻拦老城主娶妻!这做法当真恶毒!”
这时有几人从此路过。
晏开眉眉头紧锁,连连摇头。“李道友你看那堆积的农产物,若无归云城城主帮忙,腐烂的作物怕是要堆成一座山了,寻常人家更是不能饱腹,你怎能说城主恶毒。”
钟畅也连忙附和晏开眉的话,继续往下说:“您若是嫉妒城主的好名声,也该效仿城主行事呀,怎能诋毁城主不孝顺老城主啊。”
“老城主夫妻恩爱,至今不再娶愿再娶,你还要逼迫他,你难道要打归云城的主意?”
“城主与老城主人善,李伯您不能欺负他们呀!尤其是城主身子不康健,万一气出病来可如何是好?”
父女两都愁眉不展,你一言我一语,堵得李伯说不出话来,憋得满脸通红。路过的人听到这番言论,气的拂袖就走。
这几句话瞬间传开,今日也有从归云城来的人,听到这一番说法,纷纷停下与李家人的交谈。
“你们这是污蔑我!如此诋毁我,你父女二人是何用意!”
晏开眉收起往日温和的笑容,也舒展眉头,直问李伯。“李家多次打听我钟家家事是何意?李家多次暗中给钟家使绊子又是何意?”
钟畅直视李伯的眼睛,毫无惧色。“女子就该嫁人服侍夫君?不说城主那有仆人,哪怕没有仆人,老城主就不能活了?非要娶个妻来烧柴做饭才能过活?人生于天地间本该平等,嫁娶自由。”
“你这是离经叛道!不可理喻!”
李伯此话音未落,天地间骤然失色,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黑色的魔气霎时萦绕世间,从土地缠绕旺盛的枝桠迅速攀升,直逼苍穹。很快便汇成一朵漆黑粘稠的云状物,而后汇聚成水滴迅速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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