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畅像受惊的松鼠,柔顺的长发登时炸开。她从柳凡芍怀里弹起,警醒地打量四周。

    没有人。

    柳凡芍手中多了一红鞭,身上散发的强势灵压将四处飘动的魔气震住。她在像魔气示威,魔气又对她虎视眈眈。

    “小师妹是发现什么了?”

    “有人在我识海说话,”钟畅闭上眼睛,凝神细听,那嘈杂的声音又消失不见。

    是幻听?

    柳凡芍感知四周,皱起眉头i说:“这里没有其他人。这人竟然能隔空入侵你的识海?”

    钟畅蹲下触碰漆黑的土地,将灵力沿着树根注入这片大地,她能听到植物的哀嚎,感受到植物的悲伤。灵力顺着树根植入深处,而后发现一个被树根包裹的人。

    钟畅朝着柳凡芍喊道:“师姐,下面有人。”

    “活着吗?”

    钟畅再注入一些灵力,感知片刻后很肯定的回答柳凡芍的问题。“活着。”

    “在哪个位置?”

    钟畅给柳凡芍指出位置,只见柳凡芍手里的红鞭扬起又落下,硬是在这焦黑的土地上砸出一条裂缝。

    红鞭嵌在缝隙中,只见柳凡芍的手腕翻动,立即将红鞭抽出。红鞭由下向上交叉舞动,将土地掀翻,身侧流动的风骤然变得犀利,将涌过来的魔气阻拦在外,切割成无数小方块。

    钟畅见那魔气又重新凝聚,比刚才更躁动,她立即划破掌心,以血结印,将那重新聚起的魔气剿灭。

    涌动的魔气又退回鹑尾,不再越过边界。而被埋在地里的人重见外界的景物,他直勾勾地盯住钟畅看。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这是钟畅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她见魔气不再越过边界,另一只手聚起绿光,顺着掌心的伤口划过,加速伤口愈合。

    这时,钟畅再一次听到那个声音。

    “已绑定种树系统。”

    什么系统?

    钟畅端详自己那纤细的胳膊,又想想自己那长满各色蔬菜的田地,沉默了。

    一定是她的错觉。

    种树是不可能种树的,种花养草还差不多。

    为了不被蠢蠢欲动的魔气侵扰,又便于在鹑尾、鹑火、鹑首展开援救,他们选择驻扎在雾洲与玡洲共同守护的圣地——玄枵。自钟畅从土里挖出活人之后,搜救的队伍开启新的搜寻模式,挖地的挖地,劈树身的辟树身,愣是把鹑首、鹑火、鹑尾翻了个底朝天。

    “我叫陶愿。”

    陶愿被钟畅和柳凡芍从地里挖出来的第二天清醒过来。他清醒的第一句话是——

    “钟畅在哪?”

    “该不会是你欠下的情债找上门了吧。”

    柳凡芍发现陶愿看钟畅的眼神中带有一丝情意,写多话本子的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钟畅听到柳凡芍这话,她想要问陶愿的话卡在喉咙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硬是憋红了脸。她咬着牙对柳凡芍说:“师姐你别乱说!”

    陶愿听到钟畅这句话,心下生出几分忧愁。他很快就把这份情感收藏起来,语气温柔缓慢,先是澄清他与钟畅之间没有男女情爱,而后感谢钟畅和柳凡芍的救命之恩。

    钟畅也顺势问了陶愿的身体状况,是否有哪里不舒服。

    陶愿一一作答。

    钟畅见寒暄了几句,是时候进入正题了。

    “你还记得家在哪吗?”

    其余人都有家人认领,陪伴在左右。陶愿像是凭空出现一样,不属于任何一个门派,同样也不与某一个世家沾亲带故。

    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出现一个身份背景不明朗的人,立即引起钟畅她们的注意力。

    陶愿那天身穿雪白直襟长袍,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布料上乘,不似普通人家,即使被泥土沾染也没有折损身上的贵气。

    陶愿的目光不躲闪,面色如常,毫不犹疑,轻声回答:“淼洲。”

    除去雾洲、玡洲外还有五洲,分别是琅洲、焱洲、淼洲、垚洲、棣洲。其余五洲未平定,时有战乱和皇朝更迭,雾洲、玡洲则避世多年。五洲人已把雾洲、玡洲当成传说中仙山。

    “你在淼洲?”

    钟畅见陶愿的神色如常,不像是说假话。她不擅长观摩揣测人心,随即看向柳凡芍。

    柳凡芍面色凝重,对钟畅点头,示意她继续问。

    “你在淼洲,又怎么会出现在雾洲?”

    “我是被拉进一个奇怪的漩涡,然后……”

    陶愿忽然双手挠头,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他倒在床上,双手抱头,颀长的身体蜷缩起来,像一只煮熟的虾,浑身发红。

    钟畅连忙上前查看陶愿出现这样症状的缘由。等到陶愿身体放松,再一次陷入沉睡,外头的天色又暗了下来。

    钟畅望着陶愿苍白的脸,心里异样的情绪更明显了,她把声音压得很低。“我们下次再问吧,让他好好休息。”

    “嗯。”

    钟畅和柳凡芍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陶愿才睁开双眼从眺望窗外的风光。

    陶愿发现眼睛所视之物变得模糊,但能感知到光亮,他用手肘撑住身体,缓慢起身,一步一步慢慢走到有光的地方。

    那有一面镜子。

    陶愿贴近镜子,借光来看清他的眼睛。他眼珠子的正前方是透明近圆形的膜,黑睛周围发红,呈现出暗紫色,血络位于深层且呈现出放射状。

    陶愿身体一晃,险些把头撞在镜子上,他连忙抓住桌角稳住身形,眼睛在亮光下流下眼泪,嘴边呼喊钟畅的名字。“钟畅……”

    在陶愿清醒的那一刻起,钟畅的识海中再一次想起那个声音。

    这个声音自称是种树系统,它能够协助钟畅种出一大片森林。

    钟畅听出重点在协助两个字上,她是有多闲着才会跑去种树?

    柳凡芍以为钟畅当时听见的是陶愿的呼救。只因钟畅听到声音才把陶愿找到,并且把他救出来。

    一开始,钟畅和柳凡芍都以为陶愿是雾洲或是玡洲人,灵力耗尽才被埋在土里。

    当陶愿留在玄枵的驻地接受医治,细心检查才发现陶愿愿身上没有一丝灵力,更是没有修行过的痕迹。与此同时,没有一个人能够证实陶愿的身份,柳凡芍觉得陶愿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听说陶愿清醒,又想见钟畅,柳凡芍便跟着钟畅一起打探陶愿的底细。

    钟畅与柳凡芍同行,悄悄结印催促体内灵力运转,企图驱逐这个自称是种树系统的声音。

    “小畅,那陶愿身上是否有不妥之处?”

    “有。”宽大的衣袖把钟畅的手遮挡住,她一边回答柳凡芍的话,一边和系统争斗。“他的眼睛很好看,但眼睛四周的血络不正常。”

    柳凡芍沉吟片刻,双手交叠在身后,在钟畅看不见的地方起手算卦。她的眉头不自觉皱起来,又弹了几下手指头问道:“怎么个不正常?”

    “师姐我去找蔓云师姐说点事情。”

    此时,种树系统在钟畅的识海中说了一句话。

    “种树能修复被魔气侵蚀的土地。”

    钟畅的手一顿,决定先听听这个种树系统有什么解决魔气侵蚀土地的方法。

    “种什么树?”

    种树系统又不说话了。

    钟畅冷哼一声,只觉得这个系统不靠谱,惯会撒谎骗人。系统没有威胁到她的生命,钟畅也就暂时放它一马。

    钟畅踏入郁蔓云所在的房间,只见郁蔓云一直在埋头苦干。房间内枯萎的花草又多了一堆,还有颜色深浅不一的黑土。

    “师姐,你从淼洲冰峻带回来的冰里花还有多少?”

    郁蔓云头也不抬,没有多加思考就告诉钟畅东西在哪里。

    淼洲冰峻的雪千年不融,其山多生长名贵药材,最为出名的是冰里花。冰里花又别称福寿草,又有“林海雪莲”之称,生长在冰峻山顶的冰里花更甚,直接食用会让体内经脉会附上一层寒霜,血液温度比常人低且流动速度变慢。

    钟畅手里是一朵绿萼黄顶的花蕾,上方还有未消融的积雪,冷气在温暖的室内徐徐上升。她伸出手指摩梭一朵盛开的花,花瓣寒冷的触感有些刺骨,环绕其中的水雾中能看见随之升起的绿色荧光。

    钟畅把采摘下来的冰里花花瓣放入盛有温水的碗中,她运气灵力能感受到冰里花中流动的力量,她略加思索又往当中加入几种草药。

    不对。

    “师姐,什么毒会导致眼睛四周血络出现异常?陶愿的黑睛周围发红,血络位于深层呈暗紫色、放射状,又带有星翳,白睛周边起出现赤红,血络浅层,呈树枝状。”

    “陶愿身上有多种毒,以他这凡人之躯能活到现在实属不容易。”郁蔓云终于放下手中的活,拿起摆放在桌上的书本,翻到某页后递给钟畅。“陶愿黑睛生翳似星点,表面色白,畏光流泪,头眼俱痛,背脊有烈火灼烧留下的斑纹。”

    在有颜色的物体表面上会显露出颜色条纹,无论是动植物还是人类,万事万物都会拥有斑纹。

    “不死之火。相传鹑火是不死鸟的心脏,心属火,当玄枵被毁,生灵涂炭,遍地焦土时,会燃烧灵气去净化所有恶念与不详。”

    钟畅望着这如心脏之形,颜色艳红如同燃烧火焰的条纹,面色凝重,目光深邃没有半点光亮。

    “我们会在这灾难中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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