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群混混围在中央的少年长了张秀气柔和的面庞，身形看起来有些瘦削，跟他身边那几个吊儿郎当的精神小伙一看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卷毛也知道自己占据着绝对优势。
气势咄咄逼人，使劲推了许陌一下：“我这两天回家躺在床上都睡不着觉，就是觉得肩膀这块生疼。咱们哥俩商量商量，你怎么补偿我合适？”
许陌低着头，提着书包的手用力的捏着布料：“如果你们不想惹麻烦就给我立刻滚开。”
“哈哈哈哈！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很能耐是吗？”
卷毛听见他的话笑得喘不上气，弯腰捂着肚子。
如果卷毛能稍微抬起头，一定能看见少年眼中无尽的晦暗。
可是他没有，只觉得面前这个软柿子在说大话。
他身后的几个人也跟着狐假虎威。
“别以为自己是个葱，我们可是跟着贺哥混的，贺哥是谁你知道吗？”
“他伸出跟手指头，指着谁，谁就得从这学校屁颠滚出去！”
许陌的头垂得越来越低，冷风呼呼地卷过来，吹着他的头发。
同样是晚自习下课的走读生看见这一幕，虽然心中有些不忍，但也都选择快步离开，避免惹事。
许陌完全感受不到那些视线，只是有些冷得发颤。
他之所以认真学习就是想要全力从这个小县城里跳出去，眼看还有两年就要熬出头，许陌不想踩进更深的泥潭，更不想让父亲失望。
可这些人就跟那泥里滚出来的蛆虫一样，恶心地缠着他。
“真是让人看见就想吐。”许陌说。
卷毛早就给许陌扣上了软柿子的帽子，欠笑着地凑到他面前。
啧啧两声，猛地一拳头砸在许陌脸上。
“谁他妈给你的胆子让你看见我们就想吐？你他妈以为自己是个多高尚的好人？”
你以为自己是多高尚的好人！
许陌眼睛模糊了一下，踉跄地后退两步，仿佛又回到了那天晚上，他见周围的人都停了下来，指着他万般厌弃地叽叽喳喳。
卷毛的脸也渐渐变了另一幅模样。
那人表情狰狞地谩骂着，对他拳打脚踢。
他恍惚又好奇。
怎么回事？那家伙不是应该还在医院躺尸吗……
但是紧接着，他一个激灵，眼神幽深地向着那人走过去。
不行，不能让那家伙得逞！
“你、你他妈的想干什么……”卷毛被那亡命徒一样的眼神盯得连连后退。
不小心踩进一个土坑里，腿一软就要倒下。
身后的小弟们看这模样哆哆嗦嗦地搀着自家大哥：“哥，这个许陌好像不对劲啊！”
“完了，这小白脸脑子有问题……”
卷毛这会儿真想一巴掌甩自己脸上，这眼神怎么跟立辰那个瘟神生气的眼神那么像？
简直是要吃人一样！
停车棚旁边，几个混混颤颤巍巍仿佛小鸡崽子一样，被个身形削瘦的少年逼到墙角。
许陌歪了歪头，瞧着角落里的几个碎砖块。
几个混混看见他笑着拿起砖块的时候，整个人破防，已经快被吓尿了。
“哥，大哥，我们错了，别往前走了。”
就在这时，更让人绝望的事情发生。
他们看见立辰直直朝这边走过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大块头。
立辰看着有些浑身颤抖的少年，抢过他手里的砖块，利落地拔下羽绒服，把他结结实实地裹在里面抱住，听见他小声的嘟囔。
“不能得逞、不能……”
许陌挣扎了一会儿没挣开，失神地看过去。
“没有人想伤害你，放松。”立辰知道这是创伤应激综合征，他沉声说着。
虽然某刺猬看起来有些吓人，不知道是被什么刺激到，但其实已经怕得要死了。
许陌却好像听不见他的话，沉浸在自己的伤痛里。
立辰想起什么，拿出个棉花糖塞进他手里：“来，勇气糖给你，吃了就不害怕了。”
手里多出块糖，许陌虽然依旧迷茫，但总算安静下来。
见他逐渐恢复，立辰招呼身后的几个人，二话不说把卷毛几个人堵在墙角胖揍了一顿。
等许陌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回到了教室。
住宿生还在安安静静地上着第二节晚自习。
他身上裹着件厚厚的羽绒服，面前是立辰放大的帅脸。
结结实实打了个冷颤，他挣扎着推开立辰：“你有事没事？抱我干什么？”
本来应该已经在家打游戏的立辰，眉尾懒洋洋挑起。
“还不是怕你乱动，怎么像个黄花大姑娘似的？我又没怎么样？我刚才可还救了你呢。”
模模糊糊想起之前的情景，许陌表情逐渐扭曲，然后谨慎地盯着他。
“你为什么会在我身后跟着？”
这波翻脸不认人无比自然。
“去停车棚的路上无意间看到新同桌情绪低落，跟上去关心关心有问题？”立辰无奈地摊手。
许陌看了他半天，没有说话，一个人缩在那里愣神。
立辰好心地指了下时间，然后套上自己的衣服就出门：“你真打算上完第二节晚自习？那到家可都得九点了。”
转过身就在玻璃反光上看到缩在那边的小刺猬提着书包跟上来。
停车棚旁边，许陌准确地找到了自己的自行车。
默默跟了立辰一路，直到校门口，他停住脚步，警告地瞥了眼立辰：“不要随便碰我。”
这要是换成别人，立辰早爆炸了。
但这会儿，他看着少年路灯下略显苍白的脸，无奈地摇摇头，骑着车子往和许陌相反的方向走去。
“白给勇气糖了。”立辰裹了下身上的羽绒服，“还是那么扎手。”
许陌没听清他说话，不过他也无所谓，快速地骑车回家。
夜冷得很，他苍白的脸色因为骑车，慢慢变得正常，那张秀气的脸漂亮又惹眼。
后面几天，许陌都没在学校里看见卷毛几个人。
可能是都在躲着他走吧。
不过这样也不能逃脱制裁，那几位的名字被荣誉地挂在了学校违规墙上。
“你真的给了他一拳头？”
学校的废旧空教室里，一个样貌普普通通的男生靠在暖气片上，眼神怀疑地看着卷毛几个人，“他没把你们怎么样？”
“真的贺哥，我一拳头把他打的后退了好几步！”卷毛呲牙咧嘴地捂着自己脸上的青紫邀功。
几个小弟也跟着添油加醋附和。
“许陌胆子可小了，被我们逼得急节节后退！”
“是啊，要不是后面立辰带着一群人过来了，我们能把那小子治得服服贴贴！”
那男生上下打量着几个人。
“行，做的不错，回头继续盯着他。”
卷毛等人如获重释，从废旧教室里挤出去，回教室的路上互相发着牢骚。
“妈的，真没想到那小子这么出招，我被罚了三千字检讨，差点命都没了……”
“做梦都没想到我会被挂在违规墙上，还是因为一巴掌。”
县中学里大部分都是一起升学升上来的，同学之间就算是有矛盾、有摩擦，也大都抱团。
青春期的中二少年更是贯彻“有事私了，绝不告状”的原则。
但他们没想到许陌第一天被打，第二天就去办公室找老师告状。这操作闪瞎了一众中二的眼睛，感觉自己被人阴了。
“哥，那咱们还跟着许陌吗？”有个胖子吞了吞口水。
“疯了？还嫌不丢人？”卷毛回头给他脑门一巴掌，“反正许陌才转学过来，应该跟贺哥也没什么仇，找许陌麻烦应该也就一时兴起。咱们到时候随便找点理由搪塞过去就成。”
好在学校停车棚有一块的监控死角，除了现场观众没人知道真的发生了什么。
就算是有人好奇，趁着天黑也只能看见几个人围在那附近。
不然这事迹要是被所人传唱，他恨不得找个坑把自己埋了。
最重点的是，他打死也没想到许陌和立辰好像关系不错，他妈的真是嫌自己命长才会去许陌的麻烦。
许陌早上路过违规墙的时候，特意停了会儿，果然在上面找到了几个新上榜的名字。
心情不错地就要回教室，却又在那几个人下面看见个熟悉的名字。
“立辰”两个字打头，后边接着一串人名。
许陌盯着那名字瞧了半天，莫名其妙地又去看了前几天的违规记录。
几乎每隔一天，立辰就会荣誉上榜一次。
“在这里做什么呢？”
一个修长好看的手搭在许陌肩膀，他扭头，看见个惹眼的疤。
视线上移，是嘴角挂着笑的立辰。
大概是意识到立辰跟那些恶心的蛆虫不大一样，许陌竟然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没忍住多了句嘴。
“你这个年纪还是要把重点放在认真学习上。”
立辰闻言挑眉看着他，像是等着他的后话。
许陌斟酌片刻：“你不要总是打架了，这样有点不好。”
一周上五天的课，三天都上榜这频次多少有些高。
他能看出来这学校里的人都怕立辰，如果立辰不再混日子，应该没什么人敢拦着他。
立辰没反应过来，愣了会噗嗤一声笑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许陌眼神认真地推开他。
“你看这上榜频率，觉得我还有救？”立辰笑着凑过来，连带着壮硕的肩膀也靠过来，凌厉的眉眼野得很，“巧了，今天下午我还要翘课，怎么，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拯救一下你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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