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寒风呼啸,气温低得惊人,掉光了叶子的树木上挂满冰棱,一不小心撞在树上,那就是一场白纷纷的冰雪雨。
一群人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积雪里,根本不能停下来,因为一停下来,鸟人就会大声呵斥,甚至手里的棍棒直接敲下来。
简直如驱赶着牲畜一般。
屈辱,愤怒,害怕,恐惧。
有人哭了起来,有人不断向鸟人求饶,可那些人毫不动容,看待众人的目光,犹如看着一个个死人。
“他们要把我们赶去哪里?”
“我们不会死吧?”
“呜呜呜呜。”
秦暖在人群中,冷冷地看着那些鸟人,进入密集的树林之后,那些鸟人就没有跟那么紧了,而且在茂密的枯枝遮挡下,天上飞来飞去的鸟人,也只能看到一个个大致的影子。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或者说,他们想怎么杀掉这么多人?
人们围在老胡身边,请求他带他们逃跑,让他去跟鸟人求饶,可老胡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于是有人开始骂老胡。
“都是你,你把我招过来做工,不该保证我的安全吗?”
“天天逼我们干那么多活,却只给那么一点点吃的,周扒皮!”
“我们都活不下去了,你却还有一个林场!”
“明明有那么多食物,却不肯给我们吃!”
一个人带头,其他人就都跟着声讨老胡,甚至还动上了手。
在极致的恐惧中,一个乌合之众,总是很容易从内部开始混乱、瓦解。
就在此时,轰隆一声巨响,仿佛哪里发生了爆炸,地动山摇,积雪崩落,树上积雪、冰棱轰然砸下来。
人们尖叫着跌倒、逃窜。
秦暖立即把羽绒服的帽子盖到头上,抱头蹲下。
树上砸下来的雪几乎把她整个人埋进地里。
而这一切还没结束,就有人大喊道:“火!火!”
放眼望去,山上燃起熊熊火光,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往下游吞噬过来!
鸟人想把他们烧死在山上!
再看山下的方向,那里没有火!
秦暖皱起眉头,为什么,好不容易把他们这些人赶上山,又让他们在火焰的逼迫下往山下逃?
灭个口需要这么麻烦吗?
然而其他人已经来不及多想,扭头就向山下跑去。
老胡也看出不对劲了,大喊道:“别往下跑,下面有鸟人!”
可是没有人听他的,疯狂逼近的烈焰,温度迅速升高的空气,都让人无法再思考别的。
很快,山上没跑的就只剩下老胡、秦暖,还有另外几个人。
一男子对老胡道:“你对山上熟悉,你说,我们往哪逃?”
老胡沉着脸道:“这些人要放火烧山,留在山上是死,从这边下山绝对也是个死,但下山的路不止这一条,跟我来!”
老胡转头跑起来,其他人对视一眼,立即跟上。
秦暖也跟了上去。
很快,他们跑到火墙前,老胡脱下军绿色大棉衣,往雪地里狠狠裹了裹,裹了一堆雪弄到自己身上,然后把大衣往自己头上一盖:“冲过去!”
说着,便向火墙冲了过去。
其他人也跟着这么做。
秦暖也不例外。
不过在用羽绒服裹住自己之外,她还释放出元气,包裹住自己的头脸等重要地方,然后一咬牙,一头朝火里扎了进去。
热!
烫!
仿佛掉进了油锅里!
无法呼吸的窒息,视线也完全被火红色覆盖,根本分不清方向!
刚冲进去的那一刻,秦暖几乎要被烈焰打翻在地。
身边不远处响起摔倒的声音,接着就是惨叫声。
秦暖心下一抖,根本不敢停留,一咬牙冲了过去。
幸好,如今漫山遍野都是雪,这火焰虽然不是一般的火,还能在这雪山上烧起来,但造成的火墙并不是很厚。
五六米后,秦暖就冲了出来,赶紧扔掉外衣。
外衣整个都烧了起来,她身上的衣服也着火了,手也燎起了血泡,她赶紧在雪地里打滚,将火焰熄灭。
老胡和另外两个人也冲了出来,都是狼狈不堪,皮肤烧伤,老胡指了个方向:“往这边走,注意躲避天上的鸟人。”
三人赶紧跟上。
山上的地形是很复杂的,有着各种各样让人想不到的旮旯角落,而且树木茂密,所以即便天上鸟人飞来飞去,也总有盲区。
四个人在山上转来转去,眼看越跑越远,但秦暖却忽然意识到不对。
这条路,有些眼熟。
这不是通往峡谷的路吗?
刚才那个爆炸声,好像就是峡谷那边传来的。
她沉眉思索起来。
鸟人抓住了周鹏程。
周鹏程知道峡谷里有元气裂口。
峡谷发生了爆炸。
秦暖将这些迅速串联起来,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本能觉得峡谷那边非常危险。
她喊住老胡:“不要再往前边去了,换一条路吧!”
老胡回头看她,她神色无比严肃认真地说:“换一条路。”
其他两人也神色紧张:“你知道前面有什么?”
“你们不觉得,刚才那爆炸声,就是从这边传出来的吗?”
几人脸色一变。
当时突然爆炸,爆炸声在山上反复回荡,一重接着一重,根本分辨不出位置。
但仔细想想,第一声爆炸,好像确实是从这个方向发出的。
老胡当机立断:“走另一条路。”
他们立即转身,一分钟后,峡谷上面下来两个鸟人,一边看着下方的火海。
“那些本土人应该都死了吧?”
“这样还能不死?要不是不想留下人为屠杀的痕迹,都不用那么麻烦把他们往山上赶。”
忽然,一个鸟人脸色一变:“这里有本土人的气息,追!”
秦暖这边还没跑两分钟,身后突然响起:“果然在这里!”
“四条漏网之鱼!还挺会跑。”
秦暖抽空回了个头,就看到一个鸟人张开巨大的蝙蝠翅膀,飞扑过来。
秦暖叫道:“散开!”
四人都往边上散开,就地翻滚,躲过了鸟人发射出来的元气。
老胡一个翻滚爬起,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枪,对着鸟人砰砰两枪。
鲜血迸溅,鸟人痛叫一声坠落下去,摔断两棵树,砸进了枯木林里。
但他坠落下去之前,却还发出一道元气,直逼老胡面门。
老胡根本察觉不到。
秦暖却能清晰地看到那道元气的轨迹。
她毫不犹豫地抓起手边一个东西扔了过去。
那是一块土疙瘩。
土疙瘩在老胡面前不足半米的地方,撞上那道元气,然后被轰了个稀巴烂。
土渣迸溅,溅入老胡一只眼睛里,老胡痛哼一声,一个踉跄,然后睁着那只没受伤的眼睛,抬起枪,对准秦暖。
秦暖愣住了。
下一刻。
砰!
秦暖身后有什么东西中枪的声音,她一转头,是另一个鸟人。
看着那鸟人重重摔倒在不足五米的地方,看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元气,秦暖像是魔怔了一般,呆呆站着。
老胡喝道:“走啊!”
秦暖却一咬牙,冲过去,搬起地上一块石头,对着鸟人的脑袋狠狠砸下去。
老胡惊呆了。
鸟人也惊呆了。
即将砸中鸟人的那一刻,秦暖看到,鸟人的头颅亮起刺目的白光——他用元气保护自己的头颅,眼里还闪过一丝嘲讽。
嘲讽秦暖这种行为根本杀不了他。
他手里握着的一把形状古怪的刀却拔了出来,显然要等秦暖靠近就杀了她。
秦暖果断丢开石头,任由石头砸在鸟人脸上,然后一把夺走鸟人手里那刀,反手刺进了他的脖子里。
鲜血喷涌出来。
“!”鸟人双眼大灯:“你!”
秦暖将手放在他额头上,然后——吸!
鸟人头顶的元气被秦暖疯狂掠夺。
鸟人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她竟然是个修士!可是就算是修士,又怎么会有掠夺元气的能力!
这明明是元将以上的修士才能做到的!
人类里……竟然有这么强的修士!
秦暖眼下溅着鲜血,神情有种嗜血的疯狂和冷静。
鸟人心底不由得生出一种恐惧感。
他张开嘴,喉头震颤,发出一种奇异的超声脉波,想要给其他同伴传信。
秦暖目光一凝,直接反手一刀斩断了鸟人的脖子。
鸟人的表情彻底凝固住,脸上还维持着深深的不敢置信。
秦暖起身,对呆住了的老胡道:“走!”
老胡震惊地看着满身鲜血的她,咬牙道:“走!”
其他鸟人也发现了这里有漏网之鱼,很快追了上来。
此时,逃命的四人已经两两分开,秦暖跟着老胡不停往前跑,同时在体内运转从鸟人身上掠夺到的元气。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懂得掠夺别人的元气,但那一刻,她心里有个声音,可以那么做。
她也做到了。
但吸收一个人体内的元气,和吸收一个人释放出来的元气,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吸收来的元气似乎还带着鸟人的个人气息,在她体内横冲直撞,其破坏力堪比授礼。
秦暖生生忍下吐血的冲动,咬牙试图将这股能量驯服。
终于,他们前面没路了,前面是一个很陡的高坡,寒风从底下呼啸而来。
而后面三个鸟人飞上来了。
老胡顶着风喝道:“下面是一条河,不知道结没结冰,要赌一把吗?”
秦暖咬牙:“还有别的选择吗?”
老胡哈哈哈地笑着,拽住秦暖的手臂,就朝陡坡滑下去。
谢天谢地,这里的雪真的很厚,几乎都很适合滑雪了。
然而这里实在是太陡了,树木之类的障碍物也不少。
秦暖起先还能勉强躲避几下,到后面根本来不及调整姿势,只觉得碰碰碰碰,都不知道身体哪些地方撞到了哪些东西,天旋地转了好一会儿,然后扑通一声,掉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冰凉刺骨的水涌进了口鼻之中。
秦暖意识涣散,随着水流漂浮。
直到身上有一处暖了起来。
三宝从她的衣摆,蠕动到她的肩膀上。
“呜呜呜,呜呜呜!”
花要淹死了!
三宝想要把秦暖叫醒,但一阵激烈的暗流涌来,他直接从秦暖的衣服上被冲开,纸片似地在暗流里滚了好几个圈,然后被冲走。
“呜呜呜呜!”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他。
秦暖抓住三宝,把他塞进自己的衣领里,拍了拍他,让他扒住自己的肩颈,然后朝水面上浮去。
然而很快,她碰到了硬硬的东西。
冰层!
她用力拍打冰面,很厚,相当厚,她把双手撑在上面,元气疯狂输出。
咔嚓咔嚓,冰面出现裂纹。
咔嚓卡嚓,裂纹越来越多。
眼看冰面就要碎裂,突然——
咻一声。
一个什么东西扎破冰层,刺入秦暖的肩膀。
秦暖猛地一个后错,双手离开冰面,向水下坠去。
鲜血在昏暗的冰水里染开。
她睁大眼睛,透过冰层,看到上面飞过一个影子。
沿着峡谷下游巡视的鸟人向冰层底下看了看,吓死他了,还以为冰下有一张脸,可能看错了。
他收起弓箭,飞走。
秦暖不断朝下坠去,吐出了胸腔间的最后一口气。
这一刻,哪怕她再皮实,再有上树下水的经验,再有绝地逆袭的勇气,也实在没力气了。
只剩下最后一个希望。
她抬起手,看着手腕上那个在黑暗水底熠熠生辉的花纹,将右手覆盖上去,注入体内最后一丝元气。
开啊!快开啊!给我开啊!
远在另一个位面。
全速前行的主舰中,浴室里传出水声。
忽然,水声变得很安静,浴室里,男人举起左手,看着上面的花纹。
上面那三枚指甲掐痕才刚消失不久,整个花纹忽然不稳定地闪烁起来。
似乎有一个人正在艰难地,想把整个花纹点亮,但只差最后那么一点点。
男人关掉花洒,默默看着手腕,乌黑的湿发搭在眉宇之间,水滴顺着挺秀的鼻梁向下流淌。
他的眼眸也像浸了水汽一般的柔软乌黑,但眸底金光却沉凝严峻。
秘境一定出事了,可是幼崽中心那边为什么说没有任何异常?
忽然,男人的眼眸微微睁大了些许。
手腕骤然疼了起来,只见,那花纹上又出现了印记。
只不过这一次是……齿印。
冰冷的河水里,秦暖耗尽了所有元气,还是无法将最后两颗瓜子点亮。
她又气又怒,绝望得想咆哮。
我□□妈,你个破向日葵,长那么多瓜子有病吗?
哪个大傻逼设计的花纹,我他妈祝你不孕不育子孙满堂!
她用尽最后力气,一口咬在花纹上,凶狠得像是在咬别人的肉。
浴室中,牙印迅速浮现、加深,然后,皮肉被咬破,鲜红的血珠滚了出来,沿着肌理漂亮的白皙小臂往下滑,最后砸落在地上。
男人默默地看着这牙印,眉头皱了起来,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怨念。
好像正有个人,要冲过来把他咬死。
他略一思索,将右手覆盖上去,元气释放。
蓦地,一股巨大的拉扯传来。
他脸色微变,展臂从架子上拿下浴袍迅速披上。
下一刻,哗啦一声,是入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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