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昏到来之前,施未矜趁着天色还算较早,从训练场提前结束演练,回到了老宅。
这几天楚知川总是在她进入老宅以后就等在门口,她回来的时间并不确定,有时过早,有时过晚。可青年总是风雨无阻地等在玄关,再温吞地微笑着递来一杯热茶。
时间精确到令施未矜怀疑他不做佣人分内的事,每天蹲守在监控屏幕前,计算着以怎样的速度出现,才能用最好的姿态迎接她回家。
偏偏他是工作得最认真的那个,张妈甚至也提到,他做得很严苛认真。
能在短时间内和所有人相处融洽,甚至忍不住为他说好话,而且又能兼顾做事的同时紧盯她的动向,施未矜觉得只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心思还要足够活络的人才能做到。
总之,她当不成这样玲珑的人。
然而今天,楚知川却没有像平时掐着秒表一样出现,接过她的外衣,递来温热的茶水。
后知后觉的,施未矜直到进到二楼才意识到他没出现这件事。
不过迟到一天似乎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心意不够坚定的人很多,她遇到的喜欢放弃的oga数不胜数。
当然,最后的好处也不归他们。
回来得这么早,除了施未矜的随心所欲,还有另外的原因。
庆功宴已经定下来要办了。
尤丽听到这个消息后高兴地恭贺她。打了这次胜仗,虽然在短时间内因为她年轻尚轻的关系不能晋升,但无异于在向众人宣告,她是名副其实的“帝国的希望”。
只是偶遇贺泽,他的眼神好像更冷了。
不过就算决定要在过几天办庆功宴,齐明寻也没有回来的打算。这都在众人的预料之中,背负无数荣光的年轻上校的那个倔强的白月光,总对她避之不及。
大概还会留在那里继续进行所谓的“视察”,直到宴席结束后才会回来。
施未矜自己脱去西装外套,挂在实木衣架上,接通了她的通讯器。她低声和对面的人说了些什么,随即挂断了电话。
过一会儿,又接通了另外一则。
通讯的最后,她说:“上将,我会竭尽所能完成任务的。”
结束这通电话,施未矜紧握着通讯器。
五根手指用力合拢,指尖几乎泛白。
她看向窗外,太阳快要落下青葱茂密的山头,像一枚火红的勋章挂在天穹,几乎快被烧红的浓云点燃。
上校这才注意到红霞泼了半边天,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门外有走动声,还有零星的几句话。
凭借过人的听力,她大约辨别出来。
“发烧的药等下你去买一点。”
“他……,还很难受吗?看他的脸红的不正常,要不要请示上校找家庭医生?”
房门被敲响,张妈进来了。
“上校,晚饭做好了。”
见她说完就要离开,施未矜叫住她:“谁生病了?”
迟疑了下,张妈回答了。
原来青年今天没有准时出现,是因为突如其来的高烧。
施未矜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那晚出于情不自禁,差点就要吻上去了。
好在悬崖勒马,什么也没发生。
青年很有眼力见,就当不知道她当时有什么意图,也不追究她为什么突然回避了这种意图。
只是羊羔般温顺地继续当着佣人。
清早煮上一碗热茶,晚饭后替她按摩。
两个人就维持着这样似乎可以再近一步,却始终巧妙地支在一个无法突破的平衡点,怎么也没有变化。
当然,这主要是施未矜不想有变化。顺从听话的青年不想触她的霉头,只能跟着她的习惯走下去。
回想起那天晚上自己突然的冷淡,施未矜也觉得好像有些不近人情。
明明是青年那么努力才营造出来的气氛。
这么想着,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年轻上校,决定去探望一下病中的青年,也算是微小的软化和补偿。
…
楚知川确实烧得很严重。
他面颊绯红,说话也很费力。不过即便如此,青年仍然非常漂亮。
或许真的是老天爷赏饭吃,病中的楚知川眼睛依然清亮,只是多了层雾蒙蒙的水色。
唇也要比平时更红,没有起皮和干裂,仍旧那么饱满。熟的可以摘下来一样。
施未矜拿湿毛巾替他擦拭脸庞,他带着浓浓的鼻音说谢谢。
有一种柔韧的脆弱。
“怎么生病了?没照顾好自己吗?”青年明明可以把她照顾得那么好。
楚知川道:“上校,我不知道。”
“也许是换季的缘故。”
黄昏的橙色光芒映在他的脸上,叠着那层体温过高的肤红。
他吸了吸鼻子。
施未矜皱眉,她不怎么喜欢看到别人生病。生病意味着处于弱势,长期征战的将士下意识地不喜欢这种状态。
她说:“张嘴,量体温。”
楚知川看见上校修长的手指拿起体温计,递到自己嘴边。
他顺从地张口。
还发出了小孩子一样“啊——”的声音。
施未矜被他的举动弄笑了:“又不是看病。”
青年也迟钝地发觉:“对不起,上校,我可能真的烧糊涂了。”
他的口腔也是鲜红的颜色,施未矜几乎感觉到那股从雪白的牙齿里冒出的热气。
可能真的烧得很厉害。
楚知川含着体温计,总是显得很缠绵的眼睛第一次变得空白,放空地凝视着天花板。
见到他这么没有算计的一面,施未矜难得觉得,生病似乎也不是一件那么讨厌的事。但生病总归对身体不好,她还是更想楚知川早点退烧。
就这样静静等待着量体温的时间。
青年几度偏了偏头,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却碍于体温计的存在无法张口。背着窗外火红的晚霞光,他的神情似乎有些暗到了宁静的地步。
拿出体温计。
“三十八度九……”常年身体健康的上校觉得这是个很高的数字,皱着眉,不知道怎么办比较好。
楚知川却很善解人意地开口:“上校还是回去吧,我生病了,怕传染给你。”烧得这么厉害了,还在为上校着想。
只是看起来很落寞。
似乎一刻也不能离开上校似的。
施未矜撕开退烧贴,贴在他的额头上。
她说:“我身体好,不怕生病,可以在这里陪着你。”
映着夕阳的红光,病中的青年露出了孩子气的餍足般的笑容:
“……我母亲说,人不能撒谎。”
“我果然还是更希望上校像这样留在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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