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你们什么时候走?”

    “今日申时,我们从东郊码头出发。”

    白楚汐点了点头,回头看着面前挑选好的元宵,“好,你先回去吧!今日上元佳节,你们家主子心情不好,想来府里也没有张罗,等我把这些元宵煮好之后,给你们送去一些。”

    言下之意,就是她愿意主动破冰,解开与容承宇之间的矛盾。

    按着白楚汐之前的性子,她若是没有做错什么,断然不会主动低头。

    可是,她摸不准容承宇的性子,更不知道这样一个从地狱中侥幸爬出来的人,对别人究竟有几分容忍。

    黎旬听了之后,连忙拜谢,直到将白楚汐送回了白府,他才喜滋滋地向容府走去。

    约摸到了中午,白楚汐拿着煮好的元宵再次进了容府。

    容承宇一直待在书房当中,在黎旬的带领之下,她才敲响了书房的门。

    “容公子,祖父让我给你送来一些元宵,你要打开门尝尝吗?”

    里面静默良久,就当白楚汐以为容承宇不会回应的时候,那熟悉的温润少年声传来。

    “进来吧!”

    白楚汐提着食盒走了进去,容承宇一直坐在窗前,窗户半掩,衬得他的脸有些神秘难辨。

    白楚汐将元宵盛了出来,端到他的面前。

    “我祖父最喜欢吃的那家元宵,容公子也尝尝。”

    感觉温度不是那么烫手了,白楚汐才将碗放到他的手边。

    “那日的话……”

    白楚汐的手怔愣一下,她以为容承宇不会再想提起那件事。

    “是白爷爷告诉你的吗?”

    白楚汐顿了顿,若她说不是,恐怕面前这人又会多想了。

    “是。”

    容承宇笑得有些苦涩,“谢谢白爷爷的信任。”

    他把目光放在面前的元宵上,神色才终于又恢复了平淡。

    即使被养在雀阳那样穷苦的地方,容承宇的教养也是极好的,他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很斯文,除了有些许勺碗碰撞发出的清脆声,书房里静悄悄的。

    等他吃完,白楚汐还想要再给他盛一些,便听容承宇说道。

    “不用了,其他的给黎叔他们吧!因着我情绪不好,也连带着辛苦他们了。”

    语罢,他便将门外的黎旬叫了进来,黎旬领过食盒,看着他俩的神色并没有那么严肃,不禁暗暗舒了一口气。

    等黎旬离开,容承宇又而开口,“我这几日失态了,给白小姐道歉,是我的不对。”

    白楚汐表示理解,任谁身处在他这样的处境当中,都不可能完全做到云淡风轻。

    “若有一天,白小姐发现,你心中那点信任最终都会在现实的无奈中被折磨得消失殆尽,等到了那个时候,白小姐又该怎么办?容某不希望小姐做出一个错误的选择。”

    “在你的眼中,什么是正确的?什么又是错误的?我信我心,亦信容家的为人,容公子可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愿意为心中那点孤愤而奋不顾身的人,但你不可以否认,有人会同情,会感同身受,会想要真心地想要靠近你。”

    白楚汐盯着他的眼睛,看着他原本有些挣扎的目光渐渐地转变为震惊。

    “你信我,永远不会抛弃你们。”

    永远不会,也永远不要,再像上辈子那样,进退两难,无言以对。

    容承宇怔了许久,等他回过神来,才终于意识到她说了什么。

    白楚汐看着他的脸,渐渐地变红,耳朵也染上了显而易见的粉红。

    白楚汐有些想笑,但怕气氛变得更加尴尬,只能拿起面前的茶杯,借着喝水遮挡住自己弯起的嘴角。

    他表面上有些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的样子,但……还蛮可爱的嘛!

    黎旬感觉到这次谈话很顺利,非常的顺利。

    因为白楚汐从容府离开的时候,容承宇还让他推着轮椅一直送到门口,这可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对了,容公子,听说你诗文很厉害?”

    容承宇笑笑,“谈不上厉害,只是略懂。”

    黎旬有些汗颜,媳妇还没娶到家呢!这个时候可不兴谦虚啊!

    白楚汐当然知道他在谦让,状元郎怎么着也得比她厉害。

    “近来我在研究祖父的诗集,其中有一些晦涩难懂的地方,又不好一直劳烦祖父,若是容公子不嫌麻烦,我可否给你寄信?”

    黎旬站在后面神色不动,但内心狂喜,他简直要忍不住拍手鼓掌了。

    容承宇很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容某恭候。”

    白楚汐坐着马车回府,等容承宇离开京城的时候,她已经被婶婶领着入宫给太后娘娘请安,没来得及去送,只能派玉珠给他们捎去了话,希望他们一路平安。

    接下来的时日,白楚汐都一一找到的诗细细分析,觉得有疑惑的全部都寄给容承宇。

    容承宇的回信一般都很快,其中的讲解甚为详细,一些白楚汐不懂的点,容承宇都能给她讲明白。

    小到诗句字眼的押韵,大到背景感情的分析,方方面面,十分透彻,不仅为她补足了诗词见解上的不足,也将过去十年官场上的一些事情给她讲明。

    渐渐地,白楚汐书案边的回信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沓,她时常会坐在案边盯着那些书信发呆。

    起初,她以为容承宇是一个冰冷且遥不可及的人,后来因她的一句话触碰了他内心的禁地,他开始躲避、纠结,让她觉得他这个人敏感又多思,但是……

    白楚汐将眼神放在面前的书信上,一个内心狭隘又阴暗的人,会有如此让人叹为观止的见识吗?

    眼瞅着马上就到宫宴的时间了,为避免节外生枝,他决不可能让祖父参加这次宫宴。

    于是白楚汐这几天晚上都强逼着自己不去睡觉,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十分憔悴。

    直到身边人察觉出异样时,她才装模作样地说着难受。

    “不知怎么回事,这几天一直睡不着,玉珠你去丰田坊三街王氏药铺抓一些安神药吧!”

    玉珠有些疑惑,“小姐,既然身体不舒服,何不找个太医来?宫里的太医总好过民间的大夫。”

    白楚汐才揉着眉心,“只不过是睡不着?何须去惊动太医,到时候进宫免不了要被别人问,我听闻王氏药铺的安神药极好,让我谁几天好觉就行了。”

    玉珠走了出去,白楚汐才收起自己脸上疲惫的神色。

    王氏药铺安神药的功效还是她前世在宫中侍奉太后时听太医们说的,听闻他那里的安神药少量可让人安眠,量多了过致人浑身乏力,脉象上造出感染风寒的假象。

    为了不让祖父参加宫宴,白楚汐只能选择让祖父假病。

    白楚汐将安神药悄悄地放入祖父平日的差点中,等到宫宴前三天的时候,府中传出了白崇礼感染风寒的消息。

    年纪大了的人,身体稍有不适就会引起周围人的轰动,消息传进了宫中,太后也派人送来一些人来问候。

    彼时白楚汐正待在篱春院侍奉着白崇礼,看着太医诊脉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多日疲劳,寒气入侵所致。

    听着太医这么解释,白楚汐才是真的放下心来,看着祖父躺在床上脸色虚白的模样,白楚汐的心里也不好受,但是面色不动,更加细致地给白崇礼按摩。

    “这次宫宴是你及笄之后的第一次,在旁人眼中,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要自己掌握,莫要像上次在园中滑雪那般无礼。”

    白崇礼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唠叨,虽然近段日子他看着自己的这个孙女越发成熟稳重,但内心还是有些隐隐不安。

    “孙女晓得的,我去参加宫宴,祖父就在家里好生歇着,不要再见什么来客了,您现在要静养。”

    白崇礼笑得有些无奈,“现在都开始来管祖父了。”

    白崇礼睡下后,白楚汐又去了书房,在容承宇的帮助下,她几乎将白崇礼所有的诗都烂熟于心。

    可终究不知道被为难的是哪首诗,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将容承宇之前的书信拿出来,一封一封地仔细看着。

    宫宴这天,玉珠和李嬷嬷在白楚汐的妆容上产生了分歧。

    玉珠认为白楚汐肤色白皙,穿上湖蓝色更显得娴雅动人。

    李嬷嬷认为如今天气尚冷,湖蓝色可等到天色再暖和的时候穿。

    白楚汐被她俩争论的烦不胜烦,随手纸着一件有些陈旧的素色衣衫。

    “就那件吧!”

    这下换来她俩一致的不同意。

    “小姐,这好歹也是今年开春的第一场宴会,您打扮得这么素做什么?”

    白楚汐耐心地跟他俩解释,“自打今年开春,太后娘娘的身体就一直不好,我身为她的侄孙女,怎能去打扮得那么喜庆?就这件了。”

    见白楚汐坚持,玉珠和李嬷嬷也不再说什么,所有的妆容首饰都尽可能地素净。

    装扮好之后,外头的小厮来报,马车已经套好了,即刻就能动身。

    披上披风,白楚汐就出了门,走到马车旁的时候,另一边的白楚婳也在二夫人的带领下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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