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点,那姑娘无话可说,她确实是利用了王和儒的愧疚。
可那些信,他们当真没有收到吗?那她这么多年的恨,究竟算什么?
王老爷看出了她眼里的挣扎,走上前劝道,“姑娘,和儒是无辜的,既知无辜,又何必强加于罪,你可以为了你的弟弟奋不顾身,和儒也是我的亲弟弟,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把他给毁了。”
那姑娘不说话了,王老爷接着劝道,“你可以不用现身,现在你的卖身契在容大人手中,只要容大人愿意,你就永远可以脱离了贱籍,再也不用委身于风月场所,我还可以给你一笔钱,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只要你能答应,在和儒出狱后,不要将这些事说出来,他们的感情是不被世人所认可的,就给他们保留最后一点体面吧!不要让流言蜚语亵渎了他们这份情感,更不要让你离去的弟弟不得安宁。”
听见王老爷提起了自己的弟弟,姑娘才艰难地点了点头,王老爷松了一口气,对着姑娘再度致谢。
从房间出来后,容承宇一直在低头想着事情,旁边传来温衡的声音,“你也猜出来这封信是谁送的了吧?”
容承宇点头,“十有八九就是赵家人,只不过不知道究竟是谁。”
温衡撇嘴,“有什么区别吗?一丘之貉罢了,现下赵翼已死,相信过不了多久赵家人就知道这件事了,所以我们得赶快动手,趁他们还没有收到消息的时候,赶快揭发这件事,以免他们把所有的罪都推到赵翼的身上,否则到时候我们追查了这么久,就只查到一个气人身上。”
容承宇看着旁边的王老爷,“王老爷,事情该收尾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王老爷坚定地点了点头,正准备动身,又退回来对着温衡作揖,“温师爷,有劳您了。”
温衡一脸苦色,“不是吧!苦肉计你自己来不行吗?”
容承宇适时出声,“恐怕还真不行,现下你跟王老爷是被绑在一起的,说来,你也该‘活’了。”
温衡一脸无奈地叹气,手臂抱胸,看着王老爷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不知吃下了什么,又抽出旁边的一把剑,对着自己身上不会致命的地方,狠狠地刺了过去。
场面有些血腥,容承宇早就把白楚汐的眼睛给捂上了,温衡看着面色痛苦王老爷,不禁啧啧摇头。
“真是个狠人。”
说完,他将自己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也故意撕烂,跑到后花园那儿又抹了好多泥,之后扛起半死不活的王老爷,有些吃力地对着容承宇说了声,“行了,走了。”
容承宇冲他点头,顺便将白楚汐的眼睛放开,“明日,又有好戏看了。”
第二天,早起务农的人在城郊发现了两个人,一个人胡子拉碴头发乱得跟鸡窝,衣衫褴褛,若不是看那衣裳布料不错,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乞丐,另一个更恐怖,面色蜡黄,面容饥瘦,肚子上还插着一把剑,血沾得衣服哪都是。
两个人臭气熏天,还没靠近,就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熏得旁人不赶靠近,只得拿个树枝去戳他们,看他们究竟是死是活。
其实这都要“得益”于温衡,做戏要做全套,他怕有人起疑,昨夜故意背着王老爷在臭水沟里滚了滚,现下所有人都相信他俩是劫后逃生的亡命之徒。
看出两人是谁后,村民疯跑着去给府衙送信,所有人都惊呆了,两个人杳无音讯这么久,既然还能活下来,更令人不敢置信,他们俩就这么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又出现在他们面前。
得到消息后,容承宇即刻派人去把他们接到了府衙,除了容承宇安排的人了,其余人不得随意看望,就算是王家人来了,容承宇也不允许他们去见。
一来是为了保持神秘感,二来也是怕两人露馅,若是真的露馅,前面所做的一切都功亏一篑了。
在王老爷“醒”来之后,容承宇在府衙升堂审问,王家人可谓是全部出动,还有些对这件事感兴趣的村民,也聚到了府衙门口。
当着众人的面,王老爷就把赵家是如何陷害王和儒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也不管有些地方说通说不通。
与此同时,当初王老爷隐藏起来的证人也出面,揭发了赵老爷杀害赵晖事情,并有赵晖手书和私印为证。
众人瞠目结舌,本以为赵晖的事早已结束,可真相竟是如此不堪,所有人都觉得不能接受。
原来,在赵晖死前,他已经察觉到了父亲会害他的举动,本想着找办法避开父亲的陷害再秋后算账,可他没想到王茵能将他打昏,更没想到父亲会派人趁着他昏迷的时候将他扔进河里。
当两件事同时被人怀疑时,只要能够证实一件,另一件事就无疑就占了上风。
所以,即使王老爷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赵家是陷害王家的主谋,众人的态度也不由得向王老爷倾斜。
舆论开始一边倒,原先辱骂王和儒的人现下开始骂赵家,说赵家狠心无情,骨肉相残,说赵家包藏祸心,陷害无辜。
原本赵家只要打死不认,这件事就还有僵持的余地,可赵老爷一看赵晖事情败露,甚至还有不少人怀疑赵夫人是为何下的狱,其中是不是有冤情。他当下就慌了神,连忙指认这些事都是赵老太爷逼着他做的。
这相当于是不打自招,待他反应过来之时,府衙的官吏也已经到了,容承宇根本就没费什么气力,就将赵老爷捉拿归案,但赵老太爷显然是被气着了,突然之间中了风,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了。
大夫过去看了,说是赵老太爷怒火攻心,时日无多,秉着矜老的原则,又有赵家旧部求情,容承宇便没有将他捉起来。
赵老爷下狱,赵老太爷病倒,赵家一时间没有了主事的人,各家都开始慌了,甚至有不少人为了躲避灾祸,主张赵家内部分家。
几位较为年长的赵家叔伯以死相逼,绝不同意他们分家,并说家主继承立嫡立长,赵戎不能用,赵驰就理所应当地是赵家的下一任家主。
或许有赵家老辈人的支持,也或许有孙家的推波助澜,赵驰顺利地成为赵家新任家主。
可不知为何,就在赵驰被立为家主的三天后,他突然就得了失心疯,不幸的事一件接着一件,有些人不禁猜想是不是赵驰突然之间当了家,高兴过了头才以至于此?
但赵家再经不起风波了,孙暮凝便出面,以赵驰发妻身份,成为赵家代家主,家主难为,又何况是新妇,听说孙暮凝几乎将自己的嫁妆全部填进去,这才稳住了赵家人,稳住了自己的地位。
风云变幻,素来被视为赵家小跟班的孙家,一夕之间竟然控制了赵家,成为赵家名副其实的“新主人。”
白楚汐想到这儿,不禁感叹世事无常,“你说这世间的尊卑究竟是何道理?”
说此话时,她和容承宇正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从外地而来的才子陆陆续续进城,为明日的乡试整装待发。
容承宇笑着,“众生皆是蝼蚁,尊卑不在地位,在人心。”
说着,他又向城外看了看,“人来了。”
白楚汐顺着他的目光去看,果真看到了一身粗布衣的王和儒。
王和儒的冤屈已经被洗清了,可他并没有回王家,而是将自己名下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儿子,选择终其一生给王与守墓。
白楚汐看着那人,他变瘦了,身形也佝偻了不少,整个人显得苍老又衰败,可是,他走得是那样决然,那样毫无留恋。
“在想什么?”
容承宇看着她微蹙的眉心,轻声问道。
白楚汐:“我想在,当初王与被王和儒所救,过了十几年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最后也是因为王家而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这究竟是他的福还是他的祸?”
容承宇想了片刻,“是命吧!但我想王和儒救下王与,他不会后悔,王与献身救下王家,他也不会后悔,在这一点上,他们都没有错,但唯一错的,就是王和儒不该欺骗他妻子成婚。”
他们俩低头,看着有一个男孩儿骑着马从城中飞奔而来。
“有些东西,他要不起,就不该要,可若要了,就不该随意丢弃,一个生命的到来,是那样沉重,并不是一句为人父、为人母,就可以剥夺他生而为人的权利。”
他们看着男孩儿下马,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递给了王和儒,王和儒强忍着哭泣的冲动,小心翼翼地将它捧在手心,他本想去摸一下男孩儿,可手还没有触碰他的衣衫,就被男孩儿避开。
男孩儿毫不犹豫地转身上马,飞奔而来又飞奔而回,就好像他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王和儒终于停下了他的脚步,站在城门外站了许久,直到前方有马车催促他让路时,他才终于回神,转身去赶他接下来要走的路。
最终,他的身影消失了,消失在磅礴的夕阳余晖中,由剪影变为黑点,再变为尘埃,直到全然不见。
王家再无王和儒,可一段故事的结束并不是结局,而是一段新生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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