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毛利寿三郎没有想到会有人来这里。
而且来的还有他认识的人。
难怪这块废弃很久的网球场突然变干净了。
原来是因为有人会来使用。
“这个距离应该能听到我们的对话, 悠斗觉得他会下来吗？”
“幸村部长要他下来吗？”
等、等等，这个回答是怎么回事？
先不说为什么能发现树上有人……如果他不下去的话，难道会用什么强制手段让他从树上下来吗？
毛利抓了抓头发, 单手抓住树枝, 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隔着铁网, 有些局促地对幸村和不认识的黑发小不点打招呼：“嗨。”
好高！
这是悠斗对毛利寿三郎的第一印象。
紧接着脑海里蹦出来的词是：是谁？
从黑发小不点眼里看出疑惑，毛利有些尴尬。
既然是被幸村带过来的, 应该就是初中部网球社的后辈。他要自我介绍吗？还是说幸村会把他介绍给后辈……
想起刚才在树上听到的话, 毛利的眼睛黯了下去, 打招呼的手也缩了缩。
幸村应该都不想见到他吧，更别说把他介绍给后辈了。
就在毛利想找个借口迅速离开这个地方时, 幸村淡声问好：“好久不见, 毛利前辈。”
原来这位就是毛利前辈。
悠斗跟在幸村后问好：“初次见面, 毛利前辈。我是初中部一年级的伏黑悠斗。”
“好久不见，幸村。初次见面, 伏黑。”
毛利顿了顿, 看向幸村，“那个, 你的、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医生说已经痊愈了。”
“太好了！我、我是说, 那个，我很高兴。”
从幸村口中听到“痊愈”, 压在毛利胸口的那团沉甸甸的乌云仿佛被阳光驱散开。
但他还是不敢面对幸村。
“对了, 你们是来这里练习的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悠斗想起藤田前辈还在外面到处找毛利前辈, 毛利前辈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
于是他提醒道：“毛利前辈, 藤田前辈在找你, 你记得去找他。”
毛利脚下一顿。
现在他最不想面对的两个人, 一个是幸村, 另一个就是藤田。
他昨天刚以“0：6”输了个人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力排众议、给他特殊优待的藤田。
藤田部长会后悔把个人战的名额给他吗？
一定会后悔吧。
毛利踌躇片刻，开口：“我可以再在这里呆一会儿吗？”
“你们把我当透明人就行，我在树上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的。拜托了。”
为什么是在树上？
悠斗有些疑惑，但他并没有问。
他对于毛利前辈的去留也没有任何想法。
这里又不是他的私人领地，毛利前辈想继续呆在这里也不需要征求他的意见。
不过如果幸村部长不希望毛利前辈呆在这里，那毛利前辈最好还是去其他地方。
他听幸村部长的。
决定权在幸村手里。
幸村不认可毛利的一些行为。
他不想干涉毛利的选择，但内心深处也不希望毛利会放弃网球。
“如果毛利前辈在场，会影响到你的挥发吗？”
“不会。”
得到悠斗的回答，幸村看向毛利。
“请便。”
悠斗常用的发球是平击发球。
通常来说，上旋发球和侧旋发球的进球率更高，但对悠斗而言，反而是平击发球更容易控制落点。
这是柳和悠斗通过上千次试验得出的结果。
幸村并不打算改变悠斗的发球方式。
悠斗的发球姿势很标准，抛球弧线、击球高度都没有问题。要做的只是提高挥拍速度，同时保持进球率不下降。
在悠斗第十二次发球失误后，幸村抬手叫停。
“发球要坚定。”
幸村拿过悠斗的网球拍，一手拿球，一手拿拍，示范给他看。
“击球后手腕会有一个往下压的动作，好好把球打出去，不要害怕失败。”
“嗯。”悠斗从幸村手中接过球拍。
“砰”。
第十三次发球失误。
“没关系，继续。”
“砰”“砰”“砰”。
在一声声发球声中，幸村想起小时候陪真田特训的经历。
那个时候的真田回球经常过不了网。
跟他说了很多次“不要畏惧失败”“要彻底摆脱失败的阴影才不会失误”，但在下一次回球时，还是会过不了网。
悠斗的情况和那个时候的真田有点像。
就算告诉他“放开打”“不用担心打坏球场”，他在发球时还是会习惯性做出降低发球威力的举动。
解决这种问题没有捷径，只有练。
通过不断的练习提高成功率，通过记住成功时的感受来摆脱过去的阴影。
幸运的是，不管是真田还是悠斗，他们最不畏惧的就是永无止境的枯燥练习。
不知道令人头疼的毛利前辈能不能从悠斗身上学到一些。
毛利虽然坐在树上当隐形人，但也关注着球场。
他有听到幸村一开始说的练习目标：不改变球的落点，改变挥拍速度，从而打出球速更快的球。
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在毛利看来，这甚至不需要专门的练习。
不就是提高挥拍的速度吗？
总不会有人知道如何发球，但不知道该怎么提高挥拍速度吧？
……还真有。
看着悠斗一次又一次发球失误，毛利心情复杂。
这孩子，真的会发球吗？
为什么只是提高挥拍速度，发球就会失误？
很快悠斗便打完了带来的球。
幸村陪他去对面捡球。
这场训练不太理想，或许可以换个方向，不要在“提高发球速度”上死磕。
虽然高速发球确实很厉害……
毛利几乎不可避免地想起昨天的比赛。
冰帝越智同学的“马赫发球”，别说回击了，他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或许像越智同学那样的人才适合打网球。
超过两米的身高，能轻而易举地从三米左右的高度发球，打出完美的平击发球。
悠斗捡完球，回到底线后。
看到这一幕的毛利睁大眼睛。
还要继续练吗？
虽然就像幸村说的，让人停下脚步的不是绝望而是放弃，但有的时候放弃也是一种及时止损吧？
手机开始震动起来，是设定的“五点回家”闹铃响了。
毛利关掉闹钟，犹豫了一下，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坐在树上，看球场上的人继续练习发球。
一球、两球、三球……
在悠斗再一次跃起挥拍后，黄色的小球落进了发球区内。
“刚才的发球不错。”幸村眼前一亮。他看了眼测速仪，148kh，已经高于悠斗平时的发球速度。
“感觉怎么样？”
要准确描述现在的感觉，对悠斗来说有一些难度。
“想再打一球。”
抛球、起跳、挥拍。
出界。
“放松，不要紧张。太阳还没有下山，还有很多练习时间。”
放松、抛球、起跳、挥拍。
线内。
“干的不错。”幸村并不吝惜自己的夸奖，“就像这样加快挥拍速度，一点一点地提高球速，再多练习练习。”
“嗯！”
悠斗又从网球袋里拿出一只网球。
放松、抛球、起跳、加快挥拍的速度、一点点。
网球像一道光，落进对应的发球区后又迅速弹向一边。
线内。网球场也没有被打坏。
树上的毛利愣了一下，抬手揉了揉眼睛。
刚刚那球，真的假的？
幸村惊喜的声音证实他没有看错。
“212kh，很棒！”
除了幸村部长的声音，悠斗还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就像妈妈笔下的漫画人物每次领悟新绝招时都会开启回忆杀，悠斗也想起一件发生在小学三年级时的事。
“幸村部长，你吃过茗荷吗？”
幸村：“嗯？吃过哦。”
悠斗：“我也吃过。”
小学三年级时，班上的同学在讨论不喜欢吃的食物。
当时坐在他前面的北乃同学问他有没有不喜欢的食物，他说没有，北乃同学很惊讶，问他茗荷也喜欢吗。
那是他第一次听说“茗荷”这种食物。
班上的同学好像都不喜欢茗荷。
放学后他问来接他的哥哥，哥哥也没有吃过茗荷。
五条老师也很讨厌茗荷，夏油老师却说茗荷还不错。
吃完饭的时候，他问了妈妈。妈妈说她不太习惯茗荷的味道。
——这大概就是家里餐桌上没有出现过茗荷的原因。
爸爸说如果他和哥哥想吃的话，他可以做给他们吃。第二天，他和哥哥的碗里就多了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植物。
还散发着一股难以描述的气味。
拥有这种气味的食物一定很难吃。
然而在鼓起勇气吃了一口后，却发现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吃。
像嫩姜，脆脆的。就和夏油老师说的一样，其实还不错。
“刚才的感觉就像吃茗荷一样。”做到之后，心情十分畅快。
“我可以再打一球。”
就算没有浦山君的祝福，他也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幸村是“无法接受茗荷是食物”派。
但他能了解悠斗此刻的心情。
大概就是，克服了之前的弱点后，发现一切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幸村拿起一枚球，递给悠斗：“那再来一球。挥拍的速度还可以再快一点。”
树上的毛利屏住呼吸。
悠斗弹了弹网球。
放松、抛球、起跳、挥拍速度再快一点。
“砰”。
这一球的速度快到肉眼难以捕捉。
但不管是一旁的幸村还是树上的毛利，都可以肯定这球落进了发球区。
因为、球、卡进了地里。
而卡进的位置刚好在发球区的范围内。
原本还沉浸在兴奋中的悠斗，像被人泼了一杯冷水。
然而他听到幸村部长说：“我喜欢刚才那一球。”
“不过在正式比赛中，发球遇到这种情况裁判会要求重新发球。”
幸村的语气温和而舒缓，“所以在刚才的基础上放慢一点速度，再试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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