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老太说着话, 不算灵活的老腿,竟跑出了一种百米冲刺的感觉,看得卫子英心惊胆战。
卫子英忙不迭丢开手上的稻草, 跑过去扶着她。
“老太,你慢点。”扶了人,卫子英大眼睛担心的盯着卫老太。
卫老太布满褶子的手, 摸了摸小丫头的头:“没事,老太利索着呢。”
“老婶子,吕家到底怎么回事, 咋会有蛇跑进他们家, 被咬的几个怎么样?”潘家奶奶心惊,端了根板凳让卫老太先坐下,够着脑袋往吕家那边觑。
卫老太:“不大清楚,我没敢靠近,只看到锅子头几个去打蛇了。”
潘家奶奶狐疑问:“一下子咬了五个人, 还爬出来几条,吕家莫不是有蛇窝?”
卫老太啐了一口:“大冬天的,有蛇窝, 蛇也不可能爬出来咬人。我看, 肯定是朱疯子缺德事干太多了,遭报应了。”
卫老太嘴里的朱疯子就是被抓去公安局的吕婆子。这吕婆子有羊癫疯,时不时就会发作一下,卫老太不喜欢吕婆子,就给人家取了个外号。
“老婶子, 你先坐坐, 我过去瞅瞅。”潘家奶奶半虚着眼睛, 又往吕家那边瞅了瞅。
吕家距离他们这几家都有点距离, 潘家奶奶眼睛不大好使,看不清楚情况,只模模糊糊见那边聚了不少人,并还听到了声音。一个沟子的,就算前儿偷孩子的事让大家远了吕家,但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吕家五口人,被蛇咬了,还不搭手。
“去吧,去吧。”
卫老太挥挥手,让她去。反正,她是不会踏吕家的门。
朱疯子的侄儿偷了周家小孩,却跑进她家,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在打什么主意。无非就是老三又聋又哑,就算弄出点声音,老三也发现不了……
不定啊,那姓朱的躲到她家,还打了让老三给他背锅的心思。
哼,甭管做这事的和吕家有没有关系,反正她就是迁怒,谁让吕老大和吕老二是朱标强的老表呢。
潘家奶奶嗯了一声,抬脚就出了门。
旁边,潘玉华和卫子英也停了手上的活,两双眼睛都在往吕家那边偷看。
潘玉华眼底狐疑。
上辈子,吕家可没有被蛇咬这事,可现在……
莫不是她忽略了什么?
潘玉华疑惑,卫子英也同样疑惑。昨儿她和大哥、二哥在坡上发现吕三丫熏洞捉蛇,今儿吕家人就被咬了,这是不是太巧合了点?
而且,出现在吕家的红蛇还不是一条,是好多条,莫不是咬人的蛇,都是吕三丫捉回去的。
嘶——她抓那么多红蛇放家里干嘛?
总感觉哪里不对。
“潘丫头,你这鞋打得不错,就是还差点火候,编的时候,线拉紧,耐穿些。”
两小的走神,卫老太拿起潘玉华打的草鞋看了看,夸奖道。
卫老太对吕家那边的事,是完全不感兴趣,她刚才听到钱大媳妇的喊声,急吼吼跑出来,是担心自家小玄孙被乱蹿的蛇咬到。
不然,她都懒得去说吕家的事。
卫老太的声音将走神的小姑娘唤回神,卫子英捡起被丢到一边的草绳,又搓了起来。
“恩,就是差点力气。”潘玉华笑笑道。
卫老太:“你年纪小,手劲肯定是大不了,打鞋的时候,多拉几次线,就差不多了。”
一旁,慢吞吞搓绳子的卫子英,瞅了瞅自家老太,踌躇了一下,小声道:“老太,我和哥哥昨儿看到吕三丫在山上熏洞捉蛇。”
“啥,吕三丫?”正说话的一老一少,声音戛然一止,齐齐转头看向了她。
卫子英板着小脸,点了点头:“嗯嗯,捉的就是红蛇。”
“莫不是咬人的蛇,是吕三丫捉回来的?”卫老太讷讷道。
说完,老太太默了默,稀疏眉头浮出疑惑,朝卫子英道:“英子,你在这里和你玉华姐玩,老太过去瞅瞅。”
“老太,我和你一起去。”卫子英见老太太要去吕家,小眼睛一亮,起身,也要跟去看看。
“你就别去了,保不准那边还有蛇。”卫老太拐杖颠了颠,制止住卫子英,转身慢吞吞往吕家走去。
等卫老太走远,潘玉华回神,问:“英子,你真看到吕三丫抓蛇了。”
卫子英:“嗯,看到了。”
潘玉华闻言,若有所思。
吕三丫……
吕家五姐妹,唯一一个结局不明的人。
吕三丫在吕家姐妹中虽然排第三,却是吕老大的二女儿,小时候看着干瘦,但女大十八变,长大后的她,是她们五姐妹中长得最水灵的一个。
上辈子,吕三丫嫁人不过一年,就死了男人,让婆家赶了回来。没多久就被吕和平以打工为借口,卖进了一家夜总会,从此之后,再没回过左河湾。
吕婆子重男轻女,这五姐妹在沟子里的存在感都不强,潘玉华对她们最深的印象,是她们整天都背着一个大背篓,不是在打柴割草,就是和大人们一起在地里挣工分。
长辈太强势,这几个女孩胆子比兔子还小,自卑懦弱,她们日子过得那么惨,很大程度和从小养成的性子有关。
但凡她们有一个懂得反抗,也不会全没好结局。
吕三丫胆小,她去捉蛇……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玉华姐,你在想啥?”
卫子英已经习惯了潘玉华走神,但还是忍不住地好奇问。
玉华姐不一样,她走神,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没啥。”潘玉华沉吟片刻,道:“英子,我们过去看看。”
吕三丫有些不对劲,她得去瞅瞅。
卫子英嗯了一声,想到吕三丫那双被仇恨占据的眼睛,小嘴翕了翕,琢磨着,要不要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她。
她刚准备说,一抬头,便瞅到了潘玉华瞳底的凝思,她小脸一木,顿时歇了心思。
小姐姐很聪明,统统还是别多事,当个啥都不知道的崽崽就好。
两人放下手里的活,跟在卫老太身后,去了吕家。
吕家这会儿正热闹着,因为自家老表在村里偷小孩,吕家已经两天没开门,只家里的几个女娃,出门割过几背猪草。今儿要不是有蛇蹿进了屋,大人小孩都被咬了,这吕家大门怕还不会打开。
红蛇有毒,但只是微毒,只要发现及时,被咬后将毒血挤出来,再敷上驱毒的蛇草,一般就不会有事。
到底是一个沟子的,锅子头几个把吕家院子里的蛇弄死后,便去后山挖了一些蛇泡草和猫眼睛的根,捣烂后给吕家被咬的几个敷到了脚上。
敷好后,大伙也没散,七嘴八舌的议论起了这事。
“周柄贵,是不是你干的,偷你家三柱的是朱标强,又不是我们,你放蛇咬我们干什么,有本事,你去朱家放蛇啊。”吕家二媳妇,搂着同样被蛇咬的吕和平,恶狠狠地刮着院子外一脸幸灾乐祸的周柄贵。
西口市这边,红蛇比菜花蛇还常见,大家见怪不怪,都知道这蛇不怎么咬人,只有惹到它了,它才会伸嘴。
大冬天的,家里却蹿出来几条红蛇,长点心的,都知道这事不正常。吕二媳妇就觉得,这蛇,肯定是周柄贵报复他们,捉来丢到他们家的。
周柄贵被吕二媳妇的话,给弄得懵了两下,回过神后,勃然大怒,“老子放蛇?刘芳,说话得讲证据,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放蛇了,老子昨天从东阳大队回来,就去
了老丈人家,刚刚才回村,你倒是说说,老子哪来的时间放蛇。”
说起这事,周柄贵就是气。
三柱被朱家那黑心肝的弄了,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朱家不陪钱,为了小儿子的命,他只得去找老丈人和大舅子,想让他们帮下忙。
今儿一早,那边凑了七十多块钱给他,他拿到钱回村,刚经过吕家门口就被扣了一口锅。
妈的,吕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除了你,还能有谁这么恨我们家。”刘芳认定蛇是周柄贵放的,红着眼睛,一副恨不得撕了周柄贵的模样。
周柄贵呸了一声,奚落道:“鬼知道是谁,你家婆子缺得事干得多,心肝都被毒沁过,你去公安局问问她,看她还得罪过谁。”
“周柄贵,你咋说话。”吕老二听到周柄贵说自家老娘,眼睛一瞪眼,大声喝道。
“我咋说话……”周柄贵呵呵一笑:“老子说的是人话,只有畜生才听不懂。得了,我可没功夫在这里和你们扯皮,吕大,吕二,你最好祈祷我家老三没事,不然,这事没完。”
“没完,老娘也和你没完,我要报警。”刘芳歇斯底里地冲周柄贵吼道。
“要报警,那就去报啊,冲老子吼什么吼。”周柄贵哼笑一声,转身便往自家走去。
他得回去把猪喂了,然后给医院里的媳妇送钱过去,才没时间和他们闹。
哼,朱家那边横,他弄不了他们,但吕家……
别说这事和吕家没关系,若不是吕家的死老婆子递消息给朱标强,他儿子能遭这罪。
卫子英和潘玉华来到吕家门口,刚好撞见气愤离开的周柄贵,两小姑娘喊了他一声,便安静地呆到了一边,够着脑袋往吕家院子里瞅。
院子里有四条被打死的蛇,吕家被咬的几个人,脚踝子上都包了药,那抢卫子英帽子的吕和平,似乎被吓到了,脸上再无卫子英见过的嚣张,他跟个鹌鹑一样,瑟瑟发抖地躲在他妈怀里。
吕老大夫妻则坐在屋檐下的板凳上,神情麻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吕家两房人,因为吕老婆子还活着,所以一直没有分家,大房三个女儿,分别是大丫、三丫和四丫。
二丫和五丫则是二房刘芳生的。吕家一家子都重男轻女,五个闺女至今都没有名字,大丫都十四岁了,大家都还大丫大丫的叫她。
院子里,吕大丫和二丫战战兢兢的在喂猪,喂鸡。吕三丫神情呆滞地站在厨房门口,她身后,是另两个瘦瘦小小的姑娘。这两小姑娘被吓得不轻,怯懦地缩在三丫身后。吕三丫似乎担心两个妹妹被吓出好歹,推了推她们,让她们躲到厨房里去。
吕三丫这会儿神情虽看不出什么,但卫子英和潘玉华却看到她,推了四丫和五丫后,眼神就落到院子里的红蛇尸体上的。
她似乎没想到会有人注意她,那双看着有些呆板的眼睛里,竟落着几分失望。
就是这份无意间留露出来的情绪,让观察她的卫子英和潘玉华,齐齐打了个颤。
……蛇,果然是她放的。
两人正心惊着,却见那边,吕三丫视线一转,一双眼睛仿佛沾了毒一样,憎恨地看了眼吕老二夫妻和吕和平,不但如此,连沉默的吕老大夫妻,也被她看了一眼。
观察着她的卫子英,被她眼中的恶意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赶忙挪到潘玉华身后。
潘玉华似乎也被吕三丫眼中的恨意惊了一下,卫子英都听到了她小声的抽气声。
卫子英揪着潘玉华的衣袖,小声道,“玉,玉华姐,吕三丫好吓人。”
“不怕,英子,以后离吕家人远点,走,咱们先回去。”
潘玉华说了一句,牵着卫子英的手,沉默了下去
。
卫子英手被她捏的有点疼。
想提醒她,一侧眼,却看到了她眸底的思虑。她翕了翕嘴,最后什么都没说,任由她牵着走。
潘玉华这会儿心思特别乱,总觉得这辈子有些东西变了。
刚才吕三丫眼中的憎恨太浓烈,绝不是现在的她该有的。
若她没猜错,吕丫头和她一样,怕是都重生了……而且,重生后的吕三丫,心思似乎很诡异,竟捉蛇来咬自家人。
她这是恨死了吕家吧,也不知道她上辈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个人虽然和她没什么关系,但观她行事,似乎是走上了极端,以后还是少靠近她的好。
回到潘家,潘玉华再次叮嘱卫子英:“英子,以后没事别去吕家,也别招惹吕三丫。”
“恩,我听玉华姐的。”
卫子英小脑袋猛点,吕三丫那么奇怪,她才不会招惹她。
卫子英不清楚潘玉华在吕三丫身上发现了什么,她只知道,这个救过她的姐姐,不会害她,她听她的准没错。
潘玉华叮嘱完,又坐下来开始打草鞋。
吕三丫是不是重生,都和她没有关系,有那时间关注她,还不如多打几双草鞋回头拿去集市上卖。还有两年就改革开放了,她要快些积累本钱,然后说服爸爸,做那第一批吃螃蟹的人。
卫子英学打草鞋头一天,就搓了半天谷草,搓得手心通红,十个手指都微微发颤。
她也是耐得住的,半天时间,除了去一趟厕所,小屁股楞是挪都没挪一下。
中午的时候,卫老太过来潘家,把卫子英接回了旧宅,让她中午就在这边吃饭。因为周桂他们摘完桔子,就直接挑去了镇上收购站,连卫良海也被卫良峰叫去帮忙送桔子。就是卫良峰这个腿脚不便的,今儿也没能放松,杵着拐杖,背了大半背篓桔子一起送去了镇上。
中午是老南瓜焖饭,又香又软,卫子英觉得特别好吃,楞生生干了两小碗饭。吃饭后,卫老太给卫子英生了个小火笼,让她烤烤手,自己则慢吞吞开始洗碗。
卫子英坐厨房门口,发了一会儿呆,眼珠子一转,突然问:“老太,吕家找到是谁放的蛇了吗?”
“没找着,我看啊,他们是找不到了。”卫老太讥笑一声:“作孽太多,报应来了。”
能找到才有鬼。
先前她看得分明,那吕三丫……呵呵,还真是报应。
吕老婆子怕是想都没想,她们家那一窝,竟出了个心肠这么歹毒的。
用蛇咬爹娘,她这是安的啥心。要使坏,怎么不等吕老婆子在的时候使坏……整天打骂她的,不是吕老婆子吗。
也是个欺软怕硬的。
想到这里,卫老太脱口道,道:“小英子,以后不许和吕家的几个丫头玩,特别是那吕三丫,见着了躲远点。”
这吕三丫有点邪乎,自家孩子,还是少和她凑一堆的好。
“恩,先前玉华姐也让我别和吕三丫玩。”
卫老太一笑:“潘家丫头很聪明,以后你就和她玩吧。”
卫老太就喜欢聪明的小孩,潘家闺女聪明,自家小英子也聪明,两个聪明的小姑娘天天处一起,保不准会更聪明。
“我也聪明。”卫子英点头附和,完了顺便夸夸自己。
卫老太乐了:“对,你们这几兄妹啊,就属你最聪明。”
一老一少说了一会儿话,卫子英就提着小火笼,又去了潘家。潘宏军和张荷花还是不在家,潘奶奶忙着家里的活,没管两个小丫头,卫子英继续她的搓绳任务,一下午过去,还真被她搓出来两个大大的谷绳球。
傍晚时间,送桔子去收购站的卫家人回来了,一回来,周桂就忙不迭过来接
卫子英,卫子英和潘玉华挥挥手,约定明儿还来,便高高兴兴和她奶一起回家了。
而吕家那边,吵吵嚷嚷一天,都没出个结果,说要去报警的刘芳,到底也就嘴上说说,没敢真去报警。
猜到真相的卫老太和卫子英两个小姑娘,自始至终都没往外提过,蛇,是吕三丫带回去的。
腊月二十八,天空放晴。
去隔壁县建水电站的卫永华和苏若楠回来了,这两口子秋收完不久就出了门,一去就是两三个月,一直到过年前两天才回来。
左河湾这边有个习俗,凡是外出做工的人,要是去的久,回来都会带点瓜子,散给邻里小孩子吃。这不,卫永华两口子一回来,卫家顿时就热闹起来,滩上几户人家的小孩子,都来了卫家,连大人也过来凑起了热闹。
穿过半个月的卫子英,也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父母。
今儿,本该是高兴的一天,但这会儿,卫子英却觉得哪儿不对。
堂屋里,卫子英瞳孔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一脸泫然欲泣,控诉地瞥着钱二媳妇的亲妈,两眼转圈圈,懵得找不到边。
记忆中,妈妈是温柔的,香香的,特别好说话的。
可是现在……
“钱二表嫂,我哪对不起你,你家二牛刚出生哪会儿,你没奶,我饿着志勇他们兄弟,帮你奶孩子,我不过出门几天,你怎么就能放任他欺负我家英子呢。”
苏若楠压抑伤心:“英子这么小,万一脑袋真伤着了,怎么办?”
来凑热闹,顺便想嗑把瓜子的钱二媳妇,想都没想到,自己才跨进卫家门,迎接她的,就是苏若楠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钱二媳妇:“……??”
哎呦,一段时间没见卫老大媳妇,她咋就缺心眼的,忘了卫家还有个比卫二婶子更难缠的呢。
这种难缠,还特么像个闷棍子,打得生痛,偏还不能置气。
因为,但凡她置气了,卫大媳妇保准会哭得更凶。
“那,那啥,我,我,若楠弟妹啊,你,你别哭,我已经打过二牛了。”
被一个娇俏大媳妇,拉着痛哭,钱二媳妇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窘迫得不行。
若哭的人是个泼妇,钱二媳妇还能横几句,把人怼回去。偏在她面前哭的这个,哭也是梨花带雨,温温柔柔,就算是生气,那声音都透着软绵。
她能怎么办……
钱二媳妇头痛。
她想溜,偏这会儿,她被苏若楠不轻不重抓着,溜不掉。
说也奇怪,这卫大媳妇明明娇得很,连桶水都捅不起,但这会儿却楞是把她抓得死紧,她竟还挣脱不掉。
苏若楠抽抽泣泣:“这不是打不打二牛的事,别人欺负英子就算了,可二牛不同,我奶了他一场,英子会说话就天天二牛哥前,二牛哥后的喊着,他咋就下得了手。”
苏若楠是真伤心。
她出门的时候,闺女还好好的,回来……却成了个丑光头。
这换谁,谁不伤心啊。
“臭小子,听到没有,你咋就能推英子呢!”钱二媳妇进退不得,没地方撒气,一回身,猛地一巴掌拍到钱二牛胳膊上。
二牛被他妈这巴掌,给打得有点懵。
捂着胳膊,要哭不哭地道:“妈,你已经打了我四次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不敢欺负英子。”
一旁,卫永华看着潸然泪下的媳妇,憨厚的脸上满是焦急。
他搓搓手,老实巴交地在母女跟前踱了个来回,那愁得皱起来的眉头,一看就知道有多焦心。
“若楠,英子没事,好着呢,你别哭。”
苏若楠瞋了眼自家男人:“没事,谁说没事了,英子
头发没了,成了光头,脑袋上那么长条口子,这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被媳妇怼了一句,卫永华不开腔了,尴尬得冲钱二媳妇笑了笑。
在场要说最尴尬的,非钱二媳妇莫属。
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被卫二婶子顺了几个鸡蛋,永华媳妇这一哭,是想干啥。
莫不是,还想薅她家。
想到要出血,钱二媳妇这会儿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跑。
不然,又要当冤大头了。
想到这里,钱二媳妇手一伸,一把揪住钱二牛的耳朵:“若楠,那啥,嫂子我以前没教好二牛,我现在就回去教他。”
说着,也不等苏若楠回话,猛一用力,也就不知咋的,就挣脱了苏若楠的手,然后揪着自家儿子,灰溜溜地跑回了家。
而钱二牛……
本来是想到卫家,拿两把瓜子的,结果,瓜子没吃到,倒再一次成了他妈的伐子,又被收拾了一顿。
钱二媳妇走了,但苏若楠还在伤伤心心地哭,仿佛卫子英真的要变丑丫头似的,那哭声,收都收不住。
另几家来凑热闹的,一看苏若楠这架势,讪笑几声,纷纷退了出去。退出去后,不管是男人女人,都默默抚了一把额头。
卫家这大媳妇,太喜欢掉金豆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咋就哭得出来呢……
而自始至终都被苏若楠抱在怀里的卫子英,这会儿已经懵得找不到北了。
统统的妈妈……好像有点奇怪。
一旁,默不作声给卫永华两口子整理行李的周桂,见人都走了,睇了一眼媳妇:“若楠啊,别哭了,人都走了。”
哭得收不住声的苏若楠,一听婆婆的话,眼里的金豆子缓缓收敛起来。
她抬头往院外瞅了眼:“怎就走了呢,还没给几个小孩子瓜子呢。”
周桂翻了个白眼。
你都拉着人钱二媳妇哭了,谁还敢留下来吃你的瓜子啊。
不过走了也好,省了自家几把瓜子。
苏若楠收回视线,唉了一声,慢幽幽道:“娘,既然都走了,那你把瓜子收起来吧,留着等他们来拜年的时候,再给散出去。”
听着声音正常,连点鼻音都不带的亲妈,卫子英:“……??”
总感觉哪里不对。
难道妈妈一进门,就闹这一出,只是……为了保住带回来的瓜子?
卫子英有点惊悚,大眼睛偷瞄向苏若楠,想瞅瞅这个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新妈妈鲜眉亮眼,肌肤白腻,说话时语调轻缓,带着一种江南女子独有的绵言细语,眉宇间透着几分秀气,与卫子英见过的大多数女人都不同。
卫子英眨眨眼。
统统想多了,妈妈才不是那种人。
“娘,这是我和永华这几个月的工钱,你帮我收着。”
卫子英在打望苏若楠,苏若楠也在看卫子英。
她一脸心痛地看着卫子英头上的疤痕,看的时候,还顺手把这几个月在外的收入拿出来递给了周桂。
隔壁县城那边的发电站,只是一个小型的水利电站,他们夫妻去做工,包吃包住,工钱都省了下来,那边给卫永华开出的工钱是二十八块钱一个月,她因为是打杂的,一个月只有十三块钱,几个月的工资,除上交给队里的,他们还剩了几十块。
两口子挣的钱,其实给不给周桂都没啥,但苏若楠每次都会意思意思上交一下。
反正她知道,婆婆是不要这钱的。
果不其然,钱一递出去,周桂就推了回去:“自己收着,家里暂时不缺钱。”
周桂这一推,苏若楠胳膊就顺势收了回去,语速慢条斯理:“那我先收着
,家里差什么了,妈记得给我说。”
周桂睨着一推就把钱装兜里的媳妇,心里呵呵,就知道她会这样。
这媳妇,别看她柔柔弱弱,一副好说话的很,但要比心眼,左河湾还没几个比得过她。
也不知道这个媳妇,当初是哪只眼睛出了问题,相中了老大这个木头疙瘩的。
说起来苏若楠这个儿媳妇,周桂至今都觉得很神奇。
苏若楠是下乡知青,高中毕业,文化人。本来她是住在凤平庄那边的知青院的,下乡才一个月,就来找自家老大打家具,结果,家具打完,知青就不是知青了,一个月不到就神奇的成了卫家媳妇。
当年,这新进门的媳妇,差点没愁死她。
这一看就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性子好像也很软绵的,这种立不起来的媳妇娶进来,跟娶个活祖宗有啥区别。
老大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因为他爸的原因,从小就听话懂事,长到二十四五岁,才生了一次自己的心。他铁了心要娶她,她能怎么办,只能捏着鼻子认。
谁知道,媳妇进门,相处一段时间后,她惊奇发现,这媳妇还不是一般人。
那心眼多的,能把一家人全绕进去。
那句话咋说来着,笑里藏刀还是绵里藏针……说得就是她这种人。
不过,媳妇心眼多是多了点,但好在不难相处,只要不和她耍混,她还是很讲理的。至于不讲理会怎么样,呵呵……刚才就是她不讲理的时候。
苏若楠看着闺女头上的伤,眉头打结,忧心忡忡问:“妈,英子头上的伤,真没事吗?”
“真没啥大事,你娘俩说说话,我去烧水,等会锅子头该要来杀猪了。”周桂看着儿媳妇那双担忧的眼睛,莫名有点心虚。
老大两口子走的时候,可是把三个孩子交给她的,可现在……
呸呸呸,她心虚啥呢。
英子已经好了,除了脑袋上的头发没了外,活蹦乱跳,还被她养胖了一圈。
对,她没啥好心虚的。
烧水,杀猪,再不杀猪,都要没肉过年了。
一山还有一山高,周桂在左河湾就没怵过谁,但自从儿媳妇进门后,她就莫名其妙的有点怵媳妇了。
倒不是怕,而是……反正她这糙婆子,就是拿这个娇娇柔柔的媳妇没办法。她但凡说话凶一点,她委委屈屈盯着她,到嘴的狠话,还没放出去呢,她自己倒是理亏起来了。
周桂也不知道,自己在理亏个啥,反正就是重不得,轻不得……可难为死她这个当婆婆的。
,家里差什么了,妈记得给我说。”
周桂睨着一推就把钱装兜里的媳妇,心里呵呵,就知道她会这样。
这媳妇,别看她柔柔弱弱,一副好说话的很,但要比心眼,左河湾还没几个比得过她。
也不知道这个媳妇,当初是哪只眼睛出了问题,相中了老大这个木头疙瘩的。
说起来苏若楠这个儿媳妇,周桂至今都觉得很神奇。
苏若楠是下乡知青,高中毕业,文化人。本来她是住在凤平庄那边的知青院的,下乡才一个月,就来找自家老大打家具,结果,家具打完,知青就不是知青了,一个月不到就神奇的成了卫家媳妇。
当年,这新进门的媳妇,差点没愁死她。
这一看就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性子好像也很软绵的,这种立不起来的媳妇娶进来,跟娶个活祖宗有啥区别。
老大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因为他爸的原因,从小就听话懂事,长到二十四五岁,才生了一次自己的心。他铁了心要娶她,她能怎么办,只能捏着鼻子认。
谁知道,媳妇进门,相处一段时间后,她惊奇发现,这媳妇还不是一般人。
那心眼多的,能把一家人全绕进去。
那句话咋说来着,笑里藏刀还是绵里藏针……说得就是她这种人。
不过,媳妇心眼多是多了点,但好在不难相处,只要不和她耍混,她还是很讲理的。至于不讲理会怎么样,呵呵……刚才就是她不讲理的时候。
苏若楠看着闺女头上的伤,眉头打结,忧心忡忡问:“妈,英子头上的伤,真没事吗?”
“真没啥大事,你娘俩说说话,我去烧水,等会锅子头该要来杀猪了。”周桂看着儿媳妇那双担忧的眼睛,莫名有点心虚。
老大两口子走的时候,可是把三个孩子交给她的,可现在……
呸呸呸,她心虚啥呢。
英子已经好了,除了脑袋上的头发没了外,活蹦乱跳,还被她养胖了一圈。
对,她没啥好心虚的。
烧水,杀猪,再不杀猪,都要没肉过年了。
一山还有一山高,周桂在左河湾就没怵过谁,但自从儿媳妇进门后,她就莫名其妙的有点怵媳妇了。
倒不是怕,而是……反正她这糙婆子,就是拿这个娇娇柔柔的媳妇没办法。她但凡说话凶一点,她委委屈屈盯着她,到嘴的狠话,还没放出去呢,她自己倒是理亏起来了。
周桂也不知道,自己在理亏个啥,反正就是重不得,轻不得……可难为死她这个当婆婆的。
,家里差什么了,妈记得给我说。”
周桂睨着一推就把钱装兜里的媳妇,心里呵呵,就知道她会这样。
这媳妇,别看她柔柔弱弱,一副好说话的很,但要比心眼,左河湾还没几个比得过她。
也不知道这个媳妇,当初是哪只眼睛出了问题,相中了老大这个木头疙瘩的。
说起来苏若楠这个儿媳妇,周桂至今都觉得很神奇。
苏若楠是下乡知青,高中毕业,文化人。本来她是住在凤平庄那边的知青院的,下乡才一个月,就来找自家老大打家具,结果,家具打完,知青就不是知青了,一个月不到就神奇的成了卫家媳妇。
当年,这新进门的媳妇,差点没愁死她。
这一看就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性子好像也很软绵的,这种立不起来的媳妇娶进来,跟娶个活祖宗有啥区别。
老大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因为他爸的原因,从小就听话懂事,长到二十四五岁,才生了一次自己的心。他铁了心要娶她,她能怎么办,只能捏着鼻子认。
谁知道,媳妇进门,相处一段时间后,她惊奇发现,这媳妇还不是一般人。
那心眼多的,能把一家人全绕进去。
那句话咋说来着,笑里藏刀还是绵里藏针……说得就是她这种人。
不过,媳妇心眼多是多了点,但好在不难相处,只要不和她耍混,她还是很讲理的。至于不讲理会怎么样,呵呵……刚才就是她不讲理的时候。
苏若楠看着闺女头上的伤,眉头打结,忧心忡忡问:“妈,英子头上的伤,真没事吗?”
“真没啥大事,你娘俩说说话,我去烧水,等会锅子头该要来杀猪了。”周桂看着儿媳妇那双担忧的眼睛,莫名有点心虚。
老大两口子走的时候,可是把三个孩子交给她的,可现在……
呸呸呸,她心虚啥呢。
英子已经好了,除了脑袋上的头发没了外,活蹦乱跳,还被她养胖了一圈。
对,她没啥好心虚的。
烧水,杀猪,再不杀猪,都要没肉过年了。
一山还有一山高,周桂在左河湾就没怵过谁,但自从儿媳妇进门后,她就莫名其妙的有点怵媳妇了。
倒不是怕,而是……反正她这糙婆子,就是拿这个娇娇柔柔的媳妇没办法。她但凡说话凶一点,她委委屈屈盯着她,到嘴的狠话,还没放出去呢,她自己倒是理亏起来了。
周桂也不知道,自己在理亏个啥,反正就是重不得,轻不得……可难为死她这个当婆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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