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永民一句离婚, 把一唱一合的周桂和卫永红惊得不行。
母女俩欣喜地对望了一眼,卫永红收回视线,一副完全不相信他的样子, 撇撇嘴,道:“离,说得好听,就你这性子,等她回来了, 掉两颗水珠子, 不定你又舍不得了呢。”
卫永民没接卫永红的话,身形顿了一顿,进了卧室。
卫子英是知道她爷奶打算的,一瞅见棒槌二叔进来,小嘴巴一瘪, 乌黑眼睛伤心地瞅向卫永民:“二叔, 爷爷起不来了。”
带着点鼻腔的小奶声,犹如根大棍子,猛地一下戳在了卫永民的心窝子上。
卫永民身形一晃, 差点没站得住。
小孩子最不骗人, 卫永民刚才看他娘和姐姐, 还以为他爹不是很严重,这会儿卫子英一开口,他猛地就想到, 娘和姐姐是不是瞒了他爹的情况。
“谁说我起不来了, 起得来, 起得来, 我好着呢。永民啊, 你回来了,头上的伤怎么样,没大碍吧。”
床上,正在想着该怎么忽悠傻缺儿子的卫良峰,听到卫子英的话后,顿时上线。
脸一扭,一副呲牙裂齿很难受,偏又强忍伤势的样子,关心着卫永民额头上的伤。
看着躺在床上动都不动的爹,卫永民眼睛一红,压抑不住哭了。
“爹……”
这段时间,他都干了些什么……
全副心思扑到陈丽身上,忤逆爹娘,让爹娘伤心难受,现在他爹竟还因为他,受伤躺着都动不了。
他不孝,他不是人……
卫永民眼睛泛红,蹲到床沿边,喊了一声卫良峰,就说不出话来了。
卫良峰看着他:“没事,我没事,别听英子瞎说,闵大夫说了,我这伤,养上几天就好了,你别难过,爹不怪你。”
卫永民听到卫良峰不怪他的话,心里越发堵的慌了。
他就觉得,卫子英说的才是真的,他爹,他娘,他姐都是在安慰他罢了。
卧室外面,卫永红和周桂够着眼睛,暗戳戳瞅着屋内,见棒槌弟弟、儿子,好像真信了,两母女递了个眼神,卫永红去厨房,生火给卫永民煮面,而周桂则用力搓了搓自己的眼睛 ,把眼睛搓得红红的,跨进了房间。
“永民啊,娘知道你难受,出了这事,娘也难受,我听说你也去拿了高考报名表,高考很重要,你在左河湾这儿,肯定是静不下心来读书,娘把你的书都给你收拾出来了,等会吃了饭,你就去大姑那里吧,你大姑那边清静,你去你大姑家静心读书吧。”
“娘,我要和陈丽离婚,不走。”卫永民倏然抬头,道。
这次再谈离婚,他的眼神比起刚才坚定了不少。
这个婚,是该离了。
今日这事,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两积压的怨气太深而起的。
陈丽说,她娘手上有高考资料,让他问她娘要。
高考资料这事,他是知道的。
他给陈丽说,那是大嫂娘家大姐给弄来的,那本来就是大嫂的东西,但陈丽不听,一个劲说他娘偏心,手上有资料不给儿子,却送给苏若楠这个儿媳妇。
因为他的拒绝,陈丽说话越发难听,最后,他忍无可忍,爆发了……
这一爆发,就是你指责我,我埋怨你,气头上,两人话都越说越难听,平时不愿多说的话,全在这会儿说了,然后就……
他和陈丽,已经没有可能过下去了。
就这样吧!
周桂:“婚要离,但书咱们也要读。永民啊,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我和你爹一辈子都没像今天这样丢过脸,你可得争把气,把我和你爹丢到地上的脸,给捡回来啊。”
“娘……”
卫永民喊了一声娘,张口想说,他不去大姑家。
但周桂才不给他机会呢。
周桂一见他要说话,忙不迭抹了一把眼睛,道:“永民,你要不想娘出个门,都被人指指点点,你就听娘的,去你大姑家吧,你不在家,那些嘴碎的说几天就歇了,可你要是在家,他们指不定天天来看娘的笑话呢。”
看着周桂伤心成这样,卫永民一闭眼睛,道:“我去……但陈丽那里?”
“陈丽要是回来了,我让你三爷去你姑家接你,到时候你直接去市里打张离婚证就成,这段时间,你暂时别回村,等高考完了再回来。”
“你姐在给你煮面,你去吃口,然后就动身去你姑那儿吧。”
卫永民:“现在天已经黑了,明早我再走。”
周桂摇摇手:“别等明天了,明儿他们看到你,又是一场闲言碎语,我给你三爷说过了,让你三爷送你过去。”
还等屁的明天,等永治把陈丽找回来,他又心软了,那他们这场戏就白唱了。
还是赶紧送走吧,就离婚需要他出面签字时,让他现现身就成。
至于陈丽……永民不在家,她啥也不需要顾忌,等那死女人回来了,她不剥掉她一层皮,算她输。
卫良峰受伤,卫永民觉得愧对两老的,现在,他是一点都不敢再和两个老人犟了。忍着心里的难受,点了点头。
他没有去吃饭,在屋里跟卫良峰说了会儿,然后一脸颓废地背起周桂给他准备的背篓,跟着卫良海,连夜去了他大姑家。
走的时候,卫良峰把卫良海叫进屋,关着门,比手画脚叮嘱了他几句,让他到他们大姐那边,一定要给大姐说,在高考前,别让卫永民回来。
把儿子送走,周桂和卫良峰都狠狠松了口气。
可算是把这个棒槌给弄走了,没他在,两口子都不需要顾忌啥了,等会儿永治把陈丽追回来,这事差不多就能结了。
天已黑,卫子英年纪小,守了她爷一会儿,就守不住了,哈欠一打,也不嫌弃她爷臭了,抱来小枕头,爬上床,就陪她爷睡觉。
周桂和卫永红等卫永治回来,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天中午。
不过,回来的只有卫永治和卫永华夫妻,并没有陈丽。
卫永华两口子已经从永治那儿,知道昨天家里发生的事了,得知卫良峰闪了腰,两人哪还有心思上班,请了一天假,跟着卫永治一起回了村里。
他们只有一天假,等下午,还得赶回城里去。
卫永华和苏若楠看过卫良峰后,卫家一大家子,又坐在了一起。卫永治喝着稀饭,看了眼大家:“陈丽没去知青办,我在车站那儿也没守到人,也不知道她到底去哪了?”
卫良忠拔了口烟:“找不到就找不到吧,她的户口在凤平庄,高考这节骨眼上,但凡她想回城,就必须回来。”
周桂揪着眉头:“她没有队里开的证明,能去哪?”
苏若楠眸子微蹙:“最多不过是回江省,等会儿我们回城的时候,我给我姐夫发封电报,让他帮我们稍盯着点。娘,你把那封信给我,我要先去一趟知青办。”
如今已经是七七年了,出行不再像以前那样管那么严,陈丽没证明,也不是不能坐车。不过,她能去的地方不多,苏若楠只稍微一猜,就猜到了她有可能会去的地方。
陈丽娘家在江省,那个男人也在江省,如今她抱着那个男人的孩子回江省,不定就是打了利用孩子,回城的心思。
只要她能嫁回江省,她和她孩子就能迁户回江省,至于工作……都回到城里了,谋工作还难吗?
想到这,苏若楠心里就膈应起来。
陈丽的这个孩子,不会一开始就是她自己谋
来的吧?谋了孩子,然后再找个男人打掩护,等到孩子出生后,再利用孩子回城……
别说,以陈丽那心心念念回城的心思,不定还真干得出这事。
陈丽……算计的太深了。
陈丽不在,有陈丽不在的处理办法,她现在把孩子抱走,正好方便他们这边操作。
“也只能这样了。”周桂眼里透出点失望,她还想锤陈丽一顿呢,这人都跑没影了,她去哪里收拾人。
事情处理一半,还剩一半。
卫家这次丢脸算是丢大了,但周桂却没因丢脸而不爽,心里反而还有点暗戳戳的高兴,至少不用再见到陈丽那张脸了。
而且村里在谈他们家时,多是同情,真正笑话他们的倒是没几个人,再加上这几天高考的消息太盛,卫家这点事跟高考比起来,啥也不是。
虽然高考和农村人没什么关系,但耐不住公社喇叭天天都在播啊。
这播得多了,自然的,大伙就讨论的多了。
高考和卫子英没一毛钱关系,除了偶尔会想她妈有没有在复习外,就再没想过高考的事。
她现在,整天跟在她爷爷身后,陪着她爷瞎逛,连潘玉华家她都没怎么去了。
她爷闪了腰,虽然没啥大碍,但因着没全恢复过来,走跟比以前艰难了一点,偏老头子又是躺不住的,走一步,腰扯疼一下,他却还要走。
按他的话说,他本来就只有一条腿,走路已经比别人少走一些了,这要闪了腰就不走了,那以后,不得真走不动了啊。
反正是说啥他都不躺床上,就是要到处走,卫子英担心她爷,所以,只能当她爷的小尾巴,跟着到处瞎逛。
从城里回来第三天,周桂也从自家的事里缓过了神,然后趁着人少的时候,去了一趟潘家,给潘宏军两口子提了一下,她在城里遇上的事。
这事,周桂真只是提提,啥意见都没发表,唯一多嘴的,就是那对兄妹在提到潘玉华时,语气里露出的不喜。
说完事她就走了,潘宏军两口子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这几天,浑山山脚下的浑山生产队传出个事,说浑山上最近出现了一伙奇怪的人,这几个人,总是晚上的时候摸进浑山。
一开始发现他们的,是浑山生产队一个喜欢在山里放陷阱的村民。
据那村民说,他放来套兔子的陷阱里,有烟屁股。他陷阱里套到的东西,被人给顺走了。
这一顺,就给顺了三天,那顺他东西的小偷还特么跟盯上他似的,他放在浑山上的陷阱,全被光顾了。
大山里生活的人,对陷阱里有没有落进猎物,再熟悉不过。陷阱里有兔毛,还有少许血迹,这一看就曾有猎物光顾过,但偏陷阱里,却没有东西。
一开始,这村民还以为是猎物聪明,跳出了陷阱,但跑了五个陷阱,五个陷阱都空空荡荡,明明有猎物痕迹的,却都没活物,反倒是捡到了两个烟屁股。
香烟这东西,在农村不常见,因为大家都穷,抽不起商店里卖的香烟,抽的,大多都是叶子烟,看到这烟屁股,那村民还以为,是镇上的人来偷他的活物呢。
他也没太在意,要是镇上的人来偷,也就偷一晚,总不可能天天都来。
不想,人家还真天天都来,连着三天,这村民的陷阱里,楞是一只活物都没有。
这村民气性上来了,觉得那偷活物的人,太特么过份了,事不过三,他竟偷了他三次,于是第四天晚上,干脆不回家了,抱着把柴刀,睡到了山上。
不想这一睡,就发现了蹊跷。
来偷他猎物的那几人,操的是外地口音,穿的人模人样,都背着一个大包,电筒,绳子准备得特别齐全,这一
看就是走夜路的。
可是奇怪,这走夜路也没必要天天都走到浑山来吧。
而且还是外地人。
要说镇上的人来偷活物,那他还可以理解,可外地人来偷活物……这怎么想都不对劲。
村民心里打突,见对面有四个人,他不敢吱声了,楞是在树上呆了一晚,天一亮就急吼吼地跑回村,把事报给浑山生产队的队长。
这队长听到有外地人来了浑山,还鬼鬼祟祟,当天夜里,就安排了两个人,跟着那村民一起进了山,想瞧瞧这几个外地人是要干什么。
当天晚上,那几个人又来了,他们打着电筒,在浑山以前棒老二丢尸体的那面山上,翻来覆去找了好久,天快亮的时候,才离开了。
这几个人奇怪的动作,把浑山生产队的队长给看迷糊了。
村里来了这么怪人,浑山生产队的人有些担心这几个人,是不是啥人贩子之类的。
甘华镇这些年出过最大的案子,就是朱家那一窝人贩子,大伙也就下意识往人贩子身上猜,毕竟,浑山上有个小学,除了人贩子,他们想不出这群人上山是干啥。
人贩子这猜测一出,大伙就坐不住了。当天晚上,一群年轻气壮的男人,带上家伙,埋伏到了浑山西侧,准备把这几个人给捉住。
结果,那晚人没捉住,倒是打草惊蛇,那几个天天晚上光顾浑山的人,已经连续四五天没出现过了。
卫子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跟在卫志勇和卫志辉的屁股后面,满山坡找桐子。
甘华镇这片山上,哪一座山里都有野油桐树。
油桐树结桐子,这桐子产油,收购站里明码标价的在收。所以,一到秋后油桐成熟后,大人小孩只要得空了,就会进山打桐子,只为了卖几分钱。
这两天是周末,满山打桐子的孩子特别多。
卫志勇没走远,只在后山山坡这片找桐子打,一起来出来打桐子的还有冯勇和周二柱,隔了一段距离,吕家五个丫头也在打桐油,除此之外,便是十四五岁,一些大一点的孩子。
卫子英也就是从这些大孩的嘴里,听到浑山那边的事的。
听到入浑山的是四个人,并且还是三男一女,站在油桐树下,帮哥哥们捡桐子的卫子英,乌黑眼睛咻地眯了起来。
三男一女,外地人……
不知为啥,听到这组合刹那,卫子英就下意识想到了,她和她奶从城里回来那天在车上遇到的那三男一女。
虽然当时那个女的,说的也是西南这边的方言,但很别扭,舌头好像夹在一起,挪不过来一样,听着怪怪的。按她分析,那个女的,应该不是西南这边的人,但却会说西南方言,所以听着才会那么怪。
那女的在车上时,一直在问她奶有关浑山的事,她对浑山的兴趣很浓,再联想到在车上时,他们几个暗暗传递的眼神……
卫子英觉得她可能真相了。
但是,他们上浑山干啥?
莫不是浑山上,有什么东西不成。
卫子英大眼睛泛着疑惑,不远处树林里,也听到大孩子们谈话的吕三丫,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边蓦地浮出一抹微笑。
那笑,看着有些渗人。
连一向依赖她的四丫和五丫都有点害怕起来。
“三姐……”五丫怯怯地喊了一声三丫,乌黑眼睛透出点担心。
五丫年纪最小,只比吕和平大一岁,她才两个月刘芳就怀上吕和平,这丫头可以说是几个姐妹中,过得最不好的一个。
刘芳想生儿子,一心认定新怀上的是个男孩,知道自己又怀上了,就立即断了五丫的奶,那时候五丫才四个多月,牙齿都没长呢。要按刘芳自己的意思,五丫是要被丢进左河里
的,但吕婆子不让,说女孩养大了也是有用处的。
说起来,吕家五个闺女都能长大,还和吕婆子有点关系。
朱家干的那行当,最清楚女娃娃养大后有多大的用,吕婆子虽然重男轻女,但心里却是想着,反正也就是养前面几年,等到四五岁,便能下地干活了,没出嫁之前,帮着家里干活,等能嫁人,还能用这几个女娃娃换钱。
也因为吕婆子心里面那见不得人的想法,几个闺女才得以长大,不然,以吕家那一大家子重男轻女的心思,这几个闺女,怕都活不下来。
五丫断奶早,从小没得刘芳一分疼爱,她和四丫说是吕家在养,倒不如说,是大丫和二丫在养。
也因为这,她和四丫胆子都特别小,也很会看人眼色,这不,一瞧到三丫脸上的笑,两个小丫头就害怕起来。
害怕归害怕,但这个人,是这段时间,偷偷给她们弄东西吃的三丫姐姐,所以,两个女孩都没退缩,反而是担心。
“没事,捡桐子,等捡桐子卖了,我给你们买包子吃。”三丫听到两个妹妹的喊声,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树上打桐子的大丫和二丫闻言,都垂下头,古怪地看了看三丫。
二丫看着三丫,眉头蹙了蹙,到底是没忍住,问:“三丫,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
给妹妹们买包子,真是想得出来。她们长这么大,都不知道包子是啥味呢。
最近三妹妹越来越奇怪了,奶还在时,她还没啥变化,自从她们奶死了后,三妹妹好像就变了。
跟个刺猬一样,扎人的很。
而被她扎最凶的,就是他们的爸妈和吕和平。
偏扎了人,她还跟个泥鳅一样,滑得很,楞是不给爸妈逮住她的机会,她倒是滑开了,她和大姐就倒霉了,最近每次打骂,都是因为她。
她和大姐都说过好多次了,让她别去触吕和平的霉头,她偏不听,非得去找吕和平的事,最近吕和平看三妹妹的眼神越来越诡异,她和大姐都担心,吕和平会不会趁三妹妹睡觉,把她弄死。
“什么怎么回事,大姐,我前天晚上听二婶和娘说,等过了今年,就给你看婆家了。”三丫回了一句二丫头,眼神一转,落到大丫身上。
二丫听到三丫的话,手一滑,差点从油桐树上掉下来:“什么,谈,谈婆家,可是大姐才十四岁啊,就算是过了年,明年也才十五岁。妈他们怎么想的。”
三丫眼里闪过怨毒,她阖下眼,挡住眼中情绪,道:“我哪知道她们怎么想的,这事,是我前天晚上去厕所,听到她们说的。”
上辈子,大姐是十八岁才嫁出去的,嫁的是个傻子男人,说是嫁,其实是被那老虔婆卖的,卖到了市里,卖了五百多块钱。
其实嫁傻子也没什么,至少能脱离吕家这个狼窝,但是大姐嫁过去后,日子却过得很不好,嫁的人家,婆婆太凶,他儿子一有点不好,就打大姐,在她被吕和平那狗崽子卖去毒窝前,大姐每次回来,身上都有伤。
那会儿,她被婆家赶回来也住在吕家,大姐抱着她哭,说她婆婆,想让她和大伯子睡,给那个傻子生个孩子,让孩子给傻子养老。
她那会儿自顾不暇,除了抱着大姐哭,什么都帮不了。
她们的好娘,在得知大姐婆家那边的打算后,不但不帮大姐出头,反而还说大姐傻,不就借个男人生孩子而已,哭什么哭,有了孩子正好,这样她也就能在婆家站住脚了,她婆婆看在孩子的份上,肯定不会再那么磋磨她,等有了孩子,好好养着,以后还有个盼头……
这就是她们的娘。
大姐最后怎么样了,她不知道。但这次,她不会再让大姐嫁给那个傻子,更不会让大姐这么早就嫁人。
她得想
办法让大姐逃,能逃多远逃多远,哪怕是出去要饭,都比呆在吕家的强。
吕三丫上辈子,人生早早就被定了形,哪怕最后被卖到了沿海地区,她也没能见过什么世面,重生回来,她的那股气,全是凭着心里的恨在支撑,她其实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谋生。
她只知道,她要报仇,要把上辈害过她的人全都弄死,可以的话,让大姐和二姐,都摆脱上辈子婚姻的不幸。
在她的记忆中,大姐嫁了个傻子,被婆婆磋磨,二姐嫁了个爱打人的男人,天天被男人打,四丫和五丫长大后,嫁的是谁,她完全不知道,但她觉得,以吕和平和吕婆子那狠毒的心,四丫和五丫最后怕也是没有嫁得好。
如今,吕婆子没了,她原以为两个姐姐没了那老虔婆在,应该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嫁得那么不堪,但谁知道,事情却又生了变化。
前儿晚上,她听刘芳的口气,好像是她娘家那边,有人在打听大姐,说是想给大姐做媒。
做的那门子媒,她没听清楚,她只知道大姐才十四岁,哪有女孩子这么早嫁人的,那边明知道大姐年纪还小,却找人打听,想必也没安啥好心。
所以,大姐不能嫁。
“谈婆家……”吕大丫楞了。
“是妈说的,还是二婶说的?”吕大丫迷茫,抿了抿嘴,从油桐树上下来,不安地看着吕三丫。
二丫也呆不住了,也从树上跳了下来。
“二婶说的。”三丫看了眼二丫。
刘芳只是大丫,三丫,四丫的婶子,吕大媳妇才是她们的亲娘,这嫁不嫁人,最终还得吕大两口子说了算,但吕大两口子被吕婆子洗脑太久,已经完全抢救不回来了。
按说,头上老人都没了,吕大和吕二应该分家的,但结果呢,这两兄弟别说分家了,还有商有量的,准备多挣几年钱,然后送吕和平去大医院看脸。
因为他们听城里人说,吕和平那张被猪啃了半边的脸,还有救的希望,就是要花很多钱。
吕老大似乎是铁了心,准备靠吕和平给他养老,偏这种想法,还很得吕大媳妇支持。
在这两口子心里,自家三个女儿,那都是要嫁人的,嫁了就是婆家的人了,那是外人,只有吕和平和他们才是一个姓的,才是家里人。
吕三丫有时候都想敲开她爹娘的脑袋看一下,看看他们脑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吕和平又不是他们儿子,人家凭什么给他们养老,就凭他们对他好吗,呵,就吕和平那狼崽子的性子,等着瞧吧,以后,有得他们受的。
“我娘?她为什么要这么早给大姐说亲?”吕二丫被三丫看了一眼,心里有点发毛。
她局促地看了眼大丫,突然间就觉得,有些没脸面对这个大姐了。
吕三丫:“谁知道呢,二姐,大姐还小,不能嫁,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说服二婶,让她把这事推了。”
“我,我回去说说。”二丫脸上出现为难,但还是硬着头皮道。
她娘那性子,她要去说了,保不准还要挨一顿打,但是大姐真的不能这么早嫁人,她才十四岁……
几姐妹因着吕三丫的话,陷入了沉默,五人在树下坐了一会儿,便又开始打起桐子来。
等打得差不多了,吕三丫跑到一个大石头后面,又拿了两个背篓出来。
“再打两背篓,这两背篓咱们自己拿去收购站卖。”这是她早就藏在山里的背篓,就是想着,等打桐油的时候,多打一点,私下拿去卖。
虽然她一心想让吕和平死,但也得自己弄点钱在手上,没钱,她就是想去买包老鼠药毒死他都不成。
还有便是,她得弄点钱做车费,她要去城里一趟……
今儿那群大孩子们嘴里说的事,倒
是让她想起了另一件事……她记得,在她在被卖去毒窝前,吕和平有次喝酒,说过朱家藏浑山上的东西的事。
她当时住在家里,吕和平说话不背人,她听过一些,就像她知道朱家那老两口会藏在西口市北山一样,北山……她得去瞅瞅,不定东西会在那里。
重生回来的三丫,终于想着弄钱了。可在农村,能弄钱的机会太少,她又不像潘玉华那样手巧,想跟潘玉华一样打双草鞋去卖都不成。
所以,只能另想办法。
而她这段时间,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山上这些没主的油桐。
生桐子剥了后,能卖到一分五一斤,这个季节,她要是动作快一点,不定能卖上个两三块钱,所以,她准备让姐姐和妹妹们多弄点,等卖钱了,她们自己存起来。
“你们别回去说,这多出来的,就是我们自己的。二丫,若是二婶真要这么急着把大姐嫁出去,咱们现在做的,就是大姐的救命钱,回去了,谁要敢说,我就谁拼命。”三丫说到拼命的时候,眼中戾气陡然攀升。
别说,她这样子挺吓人的,大丫到五丫,全被她吓到了。
不过,就算没有她震慑,几个人也不会拿回去说。
这里的几个,哪一个不是大丫带大的,就连二丫,也是在大丫身后长大的,在她这里,吕二两口子根本就没办法和大丫比。
“三丫,你有什么打算?”二丫回神,问。
三丫:“我能有什么打算,先攒钱吧,要是他们真敢逼大姐嫁人,那,大姐,你走吧,有多远走多远,等以后自己有本事了,再回来。”
大丫茫然:“走,我能走去哪里?”
三丫:“走哪儿都比呆在家里强。这家,你们自己难道不清楚,这就是个毒窝,他们的心全坏了,根本就不拿我们当人看,村子里面,哪家女孩像我们这样的。”
说到这儿,三丫眼里的恨,又深了几分。
大丫到五丫,听到三丫的话,齐齐埋了头。
这话,她们接不了。因为,她们家情况,的确如三丫说的这样。
不管是以前奶在的时候,还是奶没了,她们的日子都没有任何改变。本以为亲妈当了家,她们会好过一点,谁知道,她们从被一个人打骂,变成了两个人。
因为,娘,大娘,二婶,都会动手打她们。
她们和奶还不一样,奶年纪大,打也不会太疼,但落到她们手里,那棍子打在身上,是真的疼,疼得钻心。她们也想学三丫那样,看到要挨打就跑,但她们不敢……
几姐妹沉默。
沉默过后,就默默上树,继续打桐子,这次她们打得很快,不但又打了两背篓的桐子,还就在山上,把后面那两背篓的桐子给剥了皮。
这两背篓的桐子,她们没敢背回去,就在山上找了个地方藏了。然后说明儿出来打桐子的时候,由大丫和三丫走另一条路,把这两背处理好的桐子,背去收购站。
三丫这边终于开始行动了,另一边,听到消息的卫子英,在跟着哥哥们回了家后,就迈着小腿,颠颠跑去坡上找她奶。
农忙虽然完了,但农村人的活却零零种种还有很多。这段时间,地里的红苕藤已经有变老的趋势,村里各家各户都喂了猪,还有生前队的牛,趁着红苕藤没干这会儿,一群女人正地里割红苕藤子,准备弄些回去晾干,冬天天不好,出不了门时候,用来喂猪喂牛。
“奶,奶……”才到地儿,卫子英看了一眼,没瞅到她奶,于是干脆站在坡下,冲着坡上喊。
半山坡里,正在和钱二媳妇还有郑娟说卫永民和陈丽事的周桂,听到孙女的声音,忙不迭抬头应了一声。
“在这儿呢,自己过来,路上慢点……”回应声在山沟沟里回荡。
周桂应了孙女,三个人又谈起了话。
郑娟:“二婶子,陈丽真能回来和永民离婚?”
周桂:“那是当然,知青办那边都签了字,并且,还发了电报去陈丽家,要是不出意外,那边很快就会有信了。”
说起这,周桂就高兴。
大媳妇就是聪明,竟想出这么个主意,给她出气……
她陈丽以为跑回了江省,这边的事就完了……呸,想得美。
她那烂名声,她不但要让良山大队这边知道,还要给她捅到她娘家那边去。
她抱着孩子跑回去,不就是想找那个男人娶她,然后好回城吗,成啊,她卫家成全她……
不用她亲自去给那个男人报喜,她们就先把喜给报过去。
其实这事说起来,还真真是苏若楠想给周桂和卫良峰出口恶气,而干的。
苏若楠上次赶回来,问周桂要了那封信,不但如此,还一条龙服务,找卫良忠还有大队公社全开了离婚证明,然后拿着这证明回了西口市,回城第一件事,就拿着那封信去了知青办。
她拿着证明和信,告诉知青办,陈丽当初算计她男人的兄弟,嫁进了卫家,嫁过来后,却还和江省那男的藕断丝连,如今孩子生了,便想一脚踢掉卫永民,抱着孩子回江省找那男人去了,她让知青办帮忙通知一下江省的知青办,就说,卫家成全陈丽,让她回来,把这边的婚离了。
知青办的一看苏若楠竟带了那么多证明来,第一时间就相信了这事。
于是,也在给开了份证明,证明确有其事。
开完证明,知青办就将这些东西,邮寄去了江省那边的知青办,让江省知青办把信转给陈丽,顺便还偷偷去了信,让江省知青办的查查,信上说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这一番操作,该知道,不该知道的通通都知道了。
陈丽以为抱着孩子走了,就屁事都没了。却不知道,她人前脚刚到江省,后脚,江省那边的知青办,就开始调查起来。
周桂应了孙女,三个人又谈起了话。
郑娟:“二婶子,陈丽真能回来和永民离婚?”
周桂:“那是当然,知青办那边都签了字,并且,还发了电报去陈丽家,要是不出意外,那边很快就会有信了。”
说起这,周桂就高兴。
大媳妇就是聪明,竟想出这么个主意,给她出气……
她陈丽以为跑回了江省,这边的事就完了……呸,想得美。
她那烂名声,她不但要让良山大队这边知道,还要给她捅到她娘家那边去。
她抱着孩子跑回去,不就是想找那个男人娶她,然后好回城吗,成啊,她卫家成全她……
不用她亲自去给那个男人报喜,她们就先把喜给报过去。
其实这事说起来,还真真是苏若楠想给周桂和卫良峰出口恶气,而干的。
苏若楠上次赶回来,问周桂要了那封信,不但如此,还一条龙服务,找卫良忠还有大队公社全开了离婚证明,然后拿着这证明回了西口市,回城第一件事,就拿着那封信去了知青办。
她拿着证明和信,告诉知青办,陈丽当初算计她男人的兄弟,嫁进了卫家,嫁过来后,却还和江省那男的藕断丝连,如今孩子生了,便想一脚踢掉卫永民,抱着孩子回江省找那男人去了,她让知青办帮忙通知一下江省的知青办,就说,卫家成全陈丽,让她回来,把这边的婚离了。
知青办的一看苏若楠竟带了那么多证明来,第一时间就相信了这事。
于是,也在给开了份证明,证明确有其事。
开完证明,知青办就将这些东西,邮寄去了江省那边的知青办,让江省知青办把信转给陈丽,顺便还偷偷去了信,让江省知青办的查查,信上说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这一番操作,该知道,不该知道的通通都知道了。
陈丽以为抱着孩子走了,就屁事都没了。却不知道,她人前脚刚到江省,后脚,江省那边的知青办,就开始调查起来。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