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欢心里有所怀疑,但是信上的落款确实盖的是庄泰的私章。当时还是秦欢给庄泰挑了很久的刻章师傅,雕刻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盯着。
既是私章,就得有别于普通的印章。请来的师傅也是老手艺人,自成一派风格,喜欢在印章的最底下刻上一种独特的记号。秦欢咨询过老师傅,那老师傅说:“这是天底下独一份,想要找出第二个,那是万万不可能。”
加上秦欢又特意吩咐他,必须要刻的与任何印章都不能相同,而且,也不能让人随意复制出来。她在老师傅刻好之后,觉得不错,自己也让他刻了一个,现在还带在身上呢。
“你这是从哪里得到的?”
秦欢笃定,这是庄泰的私章不假,但是他会不会弄丢了被人捡走了?又或者是被胁迫的?再或者是被人偷走了?
种种可能性在秦欢的脑子里很快过了一遍。
黎怀还不愿掀开斗篷的白纱,但秦欢已然感觉到他在里面偷笑。
少顷,黎怀起身:“庄统领不会在怀疑是在下偷的印章,找人模仿字迹,栽赃嫁祸给你大哥的吧?”
秦欢:“任何可能都会存在。”
左平桢看着这个身前心思比七年前缜密的姑娘,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黎怀打算要离开,走到秦欢的左侧时,左平桢下意识的挡在她的面前。
“庄姑娘,这是你大哥的私章,上面若是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你一眼也许就能看出来。我可听说你请的是云州的刻章师傅‘万石佛’,他刻出来的印章,别人是做不出来赝品的。”
黎怀顿了顿,接着道:“你大哥和司武量联合,设计让京安到鹿陀行医救人的医师们被俘虏,为的,就是想挑起两国之间的矛盾。鹿陀一个夹在京安和戎丹之间的小国,不用我说,庄姑娘也应该知道天子的心思。”
秦欢心想,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是夏狸命令庄泰与司武量联手的?
“这信是我从你大哥的亲随手中得到的,信上的内容一个字没多,一个字没少。”
照着信上所说,司武量此行的目的是要剿灭艳阳山,以便戎丹人可以南下,名义上说是要想和京安的贸易往来更加密切。庄泰会依照计划行事,只需要司武量找一些信得过的将士配合就好。并且,信上注明,不能伤及任何医师。为了做到真实,让人找不出漏洞,可以杀苍牙的士兵们。
秦欢心里猛的一凉,如果信上是真的,那些无辜的将士们死的也太冤屈了。
将士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被敬畏的统军陷害。
那周秀昌呢?
也是庄泰故意的?
秦欢的脚下一软。
但是,问题来了,庄泰和周秀昌实在是没有多大的仇怨,两人最多是上下级的关系,而且周秀昌这些年疾病缠身,别说是想领兵打仗,就是出门晃悠一圈,白岐也会找人或亲自盯着他。
一个这辈子不可能再上沙场的小将领,又如何得罪人?
“如果庄统领想不明白,在下建议最好和庄统军坐下来好好交流交流。事出有因,弄明白了,才能对症下药不是?”
黎怀和刀疤男要下楼,秦欢道:“黎公子,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黎怀的脚没有停下,不紧不慢道:“今日在下的几句话若是帮到庄统领,他日,也必定会有要事相求,到时候,还望统领出手相助。天色已晚,二位,后会有期。”
说完,黎怀和刀疤男一个转身,便出了秦欢和左平桢的视线范围。
左平桢抱臂:“这人好生奇怪,要找人帮忙,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出来,非要弄得打打杀杀才甘休?还有,他这……”
他看见秦欢站在那里发愣出神,额间也出了细汗,窗户破了个大洞,时不时有夜风吹进来,他甚至还觉得有点冷,心想秦欢怎么会出这么多汗?
他抬手刚一碰触秦欢的额头,被她挡住。
秦欢:“……我还好,没事儿。”
小二哥和掌柜在楼梯拐角偷偷站了好久,他们在楼下听到噼里啪啦的响声,也不敢上前询问,等到事态平稳下来,楼上只剩秦欢和左平桢,才敢露面。
“哎呀呀,这这……这……这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啦??!”
掌柜抄着一口戎丹和京安夹杂的口音,声音尖细,看见二楼上碎的一地瓶瓶罐罐,桌子凳子腿零散在木板上,窗户还破了,心疼的直拍着大腿叫唤。
“你们——你们两个,是不是你们干的?赔钱!赔钱!!”
掌柜的尖细声吵的秦欢一个头更是两个大。
左平桢从钱袋子里掏出一锭金子,那金子大的,足够买下整座客栈了。
“够不够?”
小二哥和掌柜的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金子,一瞬间,笑颜展开,典型的市井小民见到银子走不动道的模样,“够!!够!够了!客官,您随意。哈哈哈。还需要什么吗?”
秦欢丢下一句:“我有点困了,你也早些休息。”说完,她下了楼梯。
左平桢望着背后的一地狼藉和小二、掌柜那张痴迷金子的脸,以及秦欢落寞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回到各自的房间,两人没睡不着。
庄秦欢和左平桢的房间就隔了一堵墙,客栈外表看起来华贵无比,其实里面的用材十分的简约。
两间屋子被薄薄的墙面阻隔,稍微有一点动静,隔壁听得清清楚楚。
所以等左平桢洗漱之后,刚一躺下,就听见隔壁传来一声微弱的叹息声。
隔壁,秦欢在烛光下,认真比对了那封给周秀昌的书信。在后者的书信下半部分和黎怀的给的那张字迹的确是相同。
秦欢不是不知道庄泰写的字是什么样子,他既然模仿了给周秀昌的书信笔迹,也许就是想着给司武量的怕别人发现是他,为了避开嫌疑,特意仿下给周秀昌那封信的下半部分。他能模仿后者,有了写下的经验,写黎怀给的这张就肆无忌惮了。毕竟,别人一旦怀疑起来,首先想到的就是两封书信一定是出自同一个人。
而让周秀昌去马会的信笺,在他人眼中,明显就是与周有恩怨的,否则,为什么会想借信逼他犯病?正因为知道他会犯病,失智的人死亡的可能性就大。
庄泰身为苍牙众将士的统军,和周秀昌的关系还算融洽,中间还有一个待周为哥哥的秦欢,放在任何人的眼中,把送信人或写信人的想到庄泰的身上,这样的怀疑不太可能。
秦欢对着两张纸沉思了半柱香,也没想通庄泰和周秀昌有什么恩怨。
倒是想到一些这些计划或许就是天子夏狸的密旨谕令,庄泰身为臣子,不能说出来,只能照做。
“送信、马会、艳阳山、周大哥——”
秦欢低语,这些都没有多少关联,如果不是她事先见过给周秀昌的那封信,也知道庄泰的私印长什么样子,或许还一直蒙在鼓里。
“到底之间还有什么秘密?”
这些话,在另一边,左平桢听得一清二楚。随着外面越来越安静,隔壁房间内似乎就是掉下一根针,他这边也能听得六七分清晰。
左平桢刚想开口,就听见秦欢猛然从床上坐起来的声音。
是秦欢的门外有人过来了。
咚咚咚,敲门声让秦欢警觉起身。
“谁?”
门外:“统领——”
“先叔?”
“是我,统领。属下有要事相告。”
门闩打开,左平桢听见林先叔进门的脚步声。
他原本是躺在床上,也一下子来了精神,起身坐在床上。起先是板正着身子听,后来侧身听,再后来,逐渐贴近墙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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