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王阡直的话, 叶峥不能说全部认同,至少心里不是没有水花的。
叶峥问云清:“清哥儿对王兄的话怎么看?”
云清用一把小剪刀给安儿修剪指甲尖尖,以免划伤娇嫩的皮肤, 抽空抬头:“我没有什么高瞻远瞩的想法,本来上京就是为的照顾你会试, 把你照顾好,让你考试无后顾之忧才是我唯一的想法。”
顿了顿:“阿爹阿娘也是这样想的。”
叶峥笑着握了下云清的手:“全家都为着我, 我心里明白。”
云清想了想又说:“不过如果能找点事情做也成,我和爹娘草哥儿在村里都是做惯了活的,乍一来到京城, 天天在这大宅里头待着每日只管吃穿闲逛, 其余一概不做, 开始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好在这宅子不小, 想要找事情做也不是找不着。”
云清说的大实话, 家里都是闲不住的人, 每日上街买菜做饭洗衣洒扫这些活只占去一天很少的时间,安儿然儿两个又不是特别需要费心照料的小孩,云清一个人带得绰绰有余, 剩下时间各人自找活干,云爹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小院子里,云罗氏和草哥儿则隔三差五搞大扫除,把个宅子角角落落都弄得干净。
叶峥明白他的意思了,又问:“如果我们要做这个吃食的小买卖, 云清和阿爹阿娘会嫌劳累吗?”
这点不用云清说, 云爹直接就说了:“累啥, 在家弯腰侍弄庄稼都没说个累字, 做个小买卖比伺候庄稼还累?不至于。”
云罗氏也说:“在村里的时候天天有事做,乍一闲下来我都不知道咋打发时间,每日能有点固定的事情做,那太好了。”
草哥儿说得更实在:“东家,您教的这个钵钵鸡连王大哥家都说好味儿,开出来生意一准好的!”
家里人一致同意做钵钵鸡的买卖,甚至开始商议起了细节问题。
云清说:“就算合了王大哥一家的口味,也不能保证合其他人的口味,既要做这个买卖,也要先从小本生意做起,不能一下子投入太多,就像阿峥说的那什么,前期投资不必太大,若直接弄个门面,反不是那个意思了。”
这话云爹赞同:“门面太兴师动众,弄个小摊不错。”
草哥儿说:“我和云婶常去铜鼓大街买菜,瞧着不少买菜小贩每日推了车从城外进来,菜就放在车上卖,卖完把车一推就走,可方便了。”
云清想了想:“那车是方便了,但我们的钵钵鸡是连汤带水的,若用板车,恐怕放不牢固。”
云爹也道:“轮子是不大好固定。”
“也是,”草哥儿说,“反正家里头离铜鼓大街也近,就算摆摊每日收拾进出也就一会儿功夫,这就是东家说过的那什么,地利优势吧?”
叶峥听了,朝草哥儿赞许点头:“你说得不错,这就是地利优势。”
自己说出的话被叶峥认同了,草哥儿感觉整个人都荣耀了,后续提意见越发积极。
他们商议得热闹,叶峥主要是听,偶尔才开口。
他现在的本职工作是考科举,这才是第一要务,并不赚多少钱,赚钱当然也是必要的,但叶峥并没有想指着这件事赚多少,他觉得家里人如此热情商议买卖事宜,主要也是无聊的,为的是打发时间,那集思广益也是打发时间的一环。
何况京城人口众多,形势复杂,生意要真做起来,肯定要遇上各色各样的情况,从现在就开始思考不是一件坏事。
这么着,叶峥就从胸口掏出书,在众人的七嘴八舌中看了起来。
晚上洗漱过躺在床上,把云清搂在怀里,叶峥听云清和他讲商量出来的具体事项。
首先是大家一致认同摆个小摊而非开个门店。
其次,就摆在铜鼓大街上卖,离家无需太远,那才方便照应家里,无论如何照顾叶峥才是第一。
再者,食材、调味一概都要新鲜的好的,当天没卖完的绝不过夜,吃食最注重卫生,宁愿不赚钱也不可坏了良心。
最后,若生意做起来挣了钱,给草哥儿提升工资。
叶峥听了这四条,十分给面子得吹捧了一把清哥儿想得周到,然后又给酌情补充了几点。
关于钵钵鸡如何出售,叶峥也给了些意见,他直接把现代正宗钵钵鸡是以串串形式出售这点给说了,往常自己吃,谁还费事弄那一把竹签子,直接烧一锅吃了就是了,若要出售,自然是以竹签穿成串串,客人要几串就给几串来得利落,还方便定价和算价格。
至于定价,叶峥不大买菜对京城菜价不熟悉,也给了自己的意见,具体还得和买菜最多的草哥儿和云罗氏商议。
夜深了,夫夫俩说着说着,叶峥的手就不老实往云清的亵衣里钻,云清肌肤滚烫,也是想的狠了,今天俩小的跟着阿爷阿奶睡,正是浓情蜜意的好时机。
一夜春色无边,略去不提。
云家都是行动派,说干就干,云爹第二日早起给骆驼挤了奶,牵着出了门,中午不到就弄了辆板车回来。
凭着丰富地给寺庙送热食的经验,板车上还采购了炉子,敞口的大锅,支摊的框架,遮阳挡雨的棚子和几根毛竹等,云爹牵着骆驼,骆驼拉着车,这一路招摇过市的引了小孩围观,到家门口进来关了门,小孩儿才一哄而散。
这些事情都不要叶峥插手,云清和云爹几个自己商量着就干了。
叶峥从书里抬起头,一转眼就发现自己唯一还能参与的部分,只能菜品改良了。
做吃食不仅要味道好,还要将这好味尽量固定下来形成记忆,才能让顾客想着,源源不断地来,这部分只要固定下调料和高汤的比例就成。
云罗氏和草哥儿主要负责采购和将回来的菜品洗干净切小,云清和爹干力气活,劈毛竹,削竹签子,干惯了编筐这活再简单不过,很快就削了一大把竹签。
厨房里锅底咕嘟咕嘟熬着,一家人洗干净手围着灶台穿串子,按了叶峥的说法,荤菜分一类素菜分一类,穿好就放簸箕里盖好防止落了脏东西。
第一日出摊只是试试水,准备的量不用太多,但务必要看着干净好味儿。
“阿峥,我先跟爹出去了,一会娘会给你煮午饭,中间我也会回来看看。”
叶峥一手牵着一个娃朝亲亲夫郎挥挥手:“清哥儿放心创业去吧,我在家会带好两个宝宝,做你坚强的后盾的。”
阿峥嘴里又冒怪词儿了,但听能理解懂意思,云清听得直笑。
云爹牵着骆驼:“走吧,趁这会人少先去支摊子。”
前两日他们就瞧准了一处地方,正是松柏胡同出口不远处,靠街面的一侧,那边支摊的人少,也不和买菜坊市挨着,没有腌臜气味,更不用担心占了谁的地落埋怨,但要往铜鼓大街上汇聚,从城门那边过来,这个口子附近却是必经的。
云清和爹快手支起摊面,架好炭炉,将铜锅搁在炉架上搁稳当了,这铜锅是找铁匠改良的,借鉴了上辈子太极锅的形式,一半红汤一半白汤,吃辣不吃辣都可以找到合适的口味。
锅架稳后,云清将串着竹签的菜蔬往锅里搁,这些菜肉都经过预处理,不好熟的都提前煮过断生,切得又小,浸在这高温的铜锅里很快就能熟了,熟了也不捞出来,一直浸着入味儿。
见云清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后,叶峥牵着俩儿子往回走,嘴里逗着玩:“等你们阿爹的事业搞成,以后咱爷仨就有福了,什么都不用干,专门在家等着吃软饭。”
说到这想了想,又改口:“爹爹说错了,你们阿爹是我夫郎,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光明正大吃软饭,你们两个不成,那是顺带的,等以后你俩也找到个人,他们愿意养你们,你俩才有资格光明正大吃软饭呢。”
“不过呢,那得要你俩长大成人,在那之前,还是乖乖跟着爹爹我蹭吃蹭喝吧。”
一旁打水搓衣服的草哥儿:……
东家说话真有意思,明明自己是举人老爷,在外那么有本事,偏在家里头说老说自己是吃软饭叫清哥儿养的。
他还真没见过东家这样的男人,又尊贵又愿意伏低做小,讨清哥儿欢心,不像村里那等没用爷们,在外头卵用没有,回家那脾气大得,摔桌子砸碗,把屋里人使唤得团团转。
嗐——
草哥儿给了自己一下,咋想的,那些货色哪能和东家比呢,连东家鞋上的泥都毕不了,东家说了,只有那等最怂包的男人,才会把脾气发给屋里人,越有本事的男人,对家人越好。
街角的摊子支起没一会儿,那混合着鸡汤和调料的浓郁味儿就勾来了几个人,在摊前探头探脑。
“老板,你这卖的啥,从没见过啊,怎么这么香?”
来人了,云清精神一振:“这叫钵钵鸡,乃是我家研制的新鲜美食。”
“钵钵鸡?没听过啊,里头煮的鸡肉?”
“鸡肉能有这个味儿吗,我家婆娘十里八乡有名的会烧鸡,也烧不出来啊。”
“锅里汤的颜色还不一样,一红一白,怪好看的。”
还有人关注点清奇:“你家这驼兽好大,比马和骡子还大。”
“哈哈哈哈,啥马骡,这是西域骆驼你个土老帽儿。”
云清很有耐心,一一回答:“不仅有鸡肉,也有其他菜蔬,有荤也有素。”
“荤菜有鸡肉、鸡心、鸡胗、鸡肠、鸡血猪血、五花、里脊、牛肉片、羊肉片、香肠等等。”
“素菜有青菜、酸笋、木耳、豆腐、豆干、豆泡、千张、萝卜等。”
“这红的和白的的是汤底,红汤是麻辣味儿的,里头搁了茱萸和花椒,适合重口的,白汤是鸡汤味儿,咸鲜味美,老少咸宜。”
边说,边抽动竹签子让汤锅里的食材露出来叫人看见。
炭炉子保持着铜锅内温度,咕嘟咕嘟地香味儿早就飘了一街角。
随着云清的介绍和展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被这香味弄得猛咽口水。
“这也太香了,实在受不了了我得买来试试,老板你这钵钵鸡怎么卖的?”
价格是在家就商定好的,云清说得也不含糊:“荤的一文一串,豆制品一问两串,蔬菜一文三串。”
“哗——”
“这岂不是一个鸡爪就要一文钱?”
“这两指宽一指长的豆腐一串,一文就是三串,一文钱都够买一大块豆腐啦!”
“太贵啦,老板,便宜些吧。”
“就是啊,你一串就两个拇指大的豆泡,那鸡肉一跟签字上就扎了那么小块,一只鸡得穿多少串啊!”
“你这东西也没人见过,好不好吃还两说,万一吃坏肚子咋办,还敢开这么高价,把我们都当冤大头宰啊!”
云清他们签子上食物的大小都是比照着叶峥说的大小弄得,因叶峥说得太小,在那基础上还放宽了不少,已经大很多了,阿峥说了弄小也不光是舍不得成本,是为入味儿考虑。
阿峥还说了,京城有钱人多,做吃食生意首要考虑的是美味和卫生,其次才是价格,只要好吃,就算价格略高一点也有人买,不然辛辛苦苦一趟,不为银钱,莫非是为做慈善去的?
这话云清牢牢记住了,此刻对说贵叫便宜些的那话就不回应,而且京城地痞闲汉比他们镇多多了,惯会混在人堆里起哄架秧子,欺负新来摆摊的,这样的人,云清不想惯着。
他拿起一串鸡肉,冲人堆里一个真心流露出想买神色的大婶道:“婶子,我家摊子初开张,味儿怎么样的确不好说,请婶子尝一串吧,不好吃婶子直接丢地下,好吃劳烦帮着吆喝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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