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林舟,自己做饭。”乔玉竹说完就带着林陶走了。
小豆丁愣在原地,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结局。
半小时前。
“到家了,你进去吧,我走了。”林陶说。
“林姨,你进来喝杯水坐一会儿再走呗。”
“不了,”她摸摸他的脑袋,“我要去买衣服,就不坐了。”
“买衣服?自己穿吗?”小豆丁眼睛亮了起来,“妈妈就是卖衣服的诶,就在购物广场那边,她现在应该还没有下班。”
林陶闻言愣住了,乔玉竹那样的人卖衣服?那她会不会对客人是“就这个价,爱买不买”?
这么想着,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妈,你回来了?恰好林姨要买衣服,你给她当参谋吧。”小豆丁看着往他们这走的人说。
林陶呛了个半死。
乔玉竹看着她,“同意吗?”
“同意啊。”
“乔林舟,自己做饭。”
“哦……知道了。”
“你带我去哪儿啊?你自己的店吗?”林陶问。
乔玉竹回头看了她一眼,说:“不知道。”她这话没假,她确实不知道带林陶去哪里买衣服。
林陶被她这话噎住,好久才随便指了一家店,干巴巴地说:“就这家吧,随便看看。”
乔玉竹看去,这家老板她认识,人挺不错的,于是点头:“好。”
两人进去后一个开始挑衣服,一个就站着等。
林陶就是挑衣服的那个。她喜欢素一点儿的颜色,不是很爱深色,所以她挑的衣服颜色都很淡。
“你说,是这件蓝色的好看,还是这件白色的好看?”林陶站在镜子前,手里拿着一蓝一白的两件大衣比划。
其实她身材不差,长相也不错,那两件衣服穿上都很好看,但乔玉竹鬼使神差地说不好看。
林陶闻言嘴角抽了抽,放下衣服,转过身来看着她:“那你挑件你满意的,我试试。”
老板听了这话,开始推荐:“哎呀,可能大衣穿着不舒服,冬天穿的衣服还是羽绒服,这件怎么样?”
结果林陶还没说话,乔玉竹就摇头,“她不喜欢穿羽绒服,嫌那个穿起来显胖。”
林陶愣住,心想她居然还记得。
“老板,你把上面挂着的那件蓝色大衣拿下来她试试。”
林陶望去,那件大衣颜色很深,但很好看,版型修身,衣襟和袖口初的白色珍珠让人眼前一亮。
她觉得自己一瞬间就不讨厌深色了。
“试试。”
她听话接过穿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我觉得很好看,结账。”
“今天双十一,我给你打六折,一千二百三,零头去掉吧,一千二。”老板说。
林陶面色不变:“刷卡。”
乔玉竹看着她,发现这人身上穿的是全国人民都知道的品牌,手腕上的手链、脖颈间的吊坠,那耀眼的光泽让她再一次看到了距离。
那是十三年岁月间的距离。
况且,她们之间还远不止这些。
乔玉竹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酸涨涨的。
她们是两路人,只不过年轻时因为那一点儿稀薄的缘分短暂相逢,现下那点缘怎么可能为她们铺路?
后来出了店门,乔玉竹便借家里还有个孩子,转身离开。
她走了,林陶不知为什么也没了继续逛的兴趣,于是也回家了。
季绪青觉得自己最近的胃口好了一点儿,竟然也会特别想吃鱼了,于是关了店门,跑去菜市场买了条鱼,一路哼着小曲儿回家。
他的手艺并不差,相反,这么多年因为一直是一个人,厨艺反而很好。
他熟练地将鱼腌好,放进油锅。
在煎鱼的时候鼻间一股暖流,血就这么流了出来,他连忙关火,转身冲洗手间。
最近天气开始转凉,空气干燥,加上他现在不能受凉,季绪青叹了口气,得多穿点衣服了。
止住了血,他好不容易有的胃口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一点儿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他躺在沙发上,脑袋有些发懵,不知道现在改做什么,好像什么都不用做。哦,对了,鱼还在锅里。
但下一秒他又不想动,于是想,算了,都是那条鱼命不好,就那样吧,我不想管了。
于是他就坐在那里,瞪着天花板,好像人家和他有什么恩怨,过了一会儿他发现没有恩怨,于是移开眼,叹了口气,摸出钱夹,从里面翻出两张照片。
一张很新,一张很旧。季绪青看着它们,心里盈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回不去的,见不到的,只能用这种方式缅怀了。
良久,不远处的手机亮了起来,他够过了一看,是医生让他明天去化疗。
化疗啊……听人说,化疗很疼的。
他窝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照片,才挣扎着起来回到房间。那两张照片被他放在了桌子上。
黑暗之中,也能清晰的看出两张照片的差别。一张闪着白色的光泽,照片上的人风姿绰约。另一张被岁月渡了层暖黄,衬得照片上的三位少年眉目温柔。
回了房间的季绪青还是睡不着,他睁着眼,有些酸。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扫到了书柜上的星星瓶。
自己有多少年没折过星星了?算了,反正也睡不着,不让找点事做。
季绪青披上衣服,开始翻箱倒柜,最终不负所望在一个纸箱里找出了好几卷星星纸。
他拿着纸爬上床,开了盏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一小片,他扯过一张纸开始折。他这人此刻显得很不负责任,折好了星星就随手扔在床上,偶尔有几颗星星落在地上他也不管。
一卷……两卷……三卷……四卷……
等到第七卷时,第一缕阳光洒在了他身上。季绪青停下了动作,他抬头向窗外看去,太阳慢慢爬过树梢、高楼,将更多轻盈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洒在这一床星星上。
他一宿未合眼,竟也不见疲惫,就连以前一熬夜就会出现的黑眼圈都没有。
起床换上衣服,他耐心地整理衣襟、袖口、裤腿……又将鞋子擦干净才出门。
现在去医院实在早了点,于是吃了早点就开始瞎晃悠。今天化疗肯定是不开门的,所以自己能有一天的休息时间。
干点什么好呢?
突然,在前面有一家理发店已经开了门。他看着门口的海报,突然想到,化疗是不是要掉头发?那为什么不在此之前任性的摆弄一把呢?
“先生你好,是想修理头发吗?”一个很年轻的姑娘问。
“你看看我适合什么发型啊?”季绪青问。
“你的脸型很适合中分,”小姑娘想了想,“这个册子上有图片,我给你看看效果图。”
他闻言看去,觉得都挺好看的,于是指了一个看起来最好打理的发型,“就这个吧。”
小姑娘看了一眼,这个发型正好是她最拿手的,于是笑着说:“好的,你就放心把头发交给我吧,我不会亏待它们的。”
季绪青觉得这小姑娘说话挺有趣的。
换发型是件很麻烦的事儿,要按他以前的想法,肯定是看得过去就行了,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了兴致。
大概过了俩小时吧,发型才弄好。
“先生,你好帅啊。”
季绪青睁开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中分显年轻,加上他刚刚眯了一会儿,现在双眼明亮又柔和,而且他皮肤本来就白,现下一眼看去,差点以为自己穿越回到十二年前了。
但是缓过来之后,还是能看出自己年纪不小这个真相。
果然,翩翩少年肆意时,一如春水不回流。
“结账吧。”
出了理发店,季绪青的回头率极高。
医院。
“哟,来了,”医生合上单子,“走吧,我带你去化疗室。”
季绪青笑笑:“麻烦了。”
化疗一般分两种情况,没感觉和有感觉。没感觉的就是没感觉,但有有感觉的就很难受了,病人化疗后胃肠道的反应会很大,呕吐、恶心、反酸等,更严重的会厌食,甚至完全不能进食。
季绪青属于有感觉的那一类。但是所幸,他并没有厌食的感觉。
医生在化疗结束后看到他额头上的冷汗时就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他原以为季绪青会马上吐出来,像他以前的病人一样,毕竟这种感觉很难受。
但是季绪青没有,他只是皱了眉,然后说自己去趟洗手间。甚至会在处理完之后将自己的衣领整理好。
他从来没有见过季绪青这样的人,他看出来这些行为并不是矫情、爱面子,而是一种下意识不让人恶心的行为,毕竟有人在你面前吐出来,你很难不恶心。
他温柔细心了大半辈子,生病难堪时也会照顾到别人的感受。
季绪青出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他没什么胃口,就随便找了家店买点吃的将就一下。
还有一个下午呢,他想,算了,还是回家吧,锅里的那条鱼该捞起来了,屋子里的星星也该收拾好。
季绪青看着锅里那条好像在对他翻白眼的鱼,一瞬间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鱼,也是你自己命不好,偏偏遇上我,落得这么个下场,算了算了,我还是吃了你吧,不然浪费。但是现在还早,你再泡会儿,我晚上就把你做成红烧鱼。
接着就是屋子里的星星了。
季绪青觉得星星应该挺好收拾的,但是地上、床上、床底的星星是不好收拾的。
他站在原地静默片刻,转身去客厅拿了扫把。
整整一小时才把星星扫在一块儿,他刚松口气,就发现他没有装星星的瓶子了。
他愣了很久,才去找了个纸箱,把星星放进去。他想了想,干脆把以前的也一块放了进去。然后把箱子放在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不折了,以后都不折了。
“你不在桑州?”
林陶面色有些古怪地看着视频里的人,“你就去过我家一次吧?好像还是几年前,你居然能看出我不在桑州!”
江晏笑了笑,“我这么看哪能看出来你不在,是闻祈告诉我的,但他没说你在哪儿,所以问问。”
她笑了,盯着江晏:“我在老家。”
视频里的江晏明显僵住,好久才干巴巴问:“叔叔阿姨怎么样?”
”挺好的。”
“那……就好。”江晏语气都变了,“我这边忙,挂了。”
y国现在大半夜的,他忙什么?
借口。
“江晏,你说,我有没有见季绪青?”林陶赶在他挂之前说了出来。
但是下一秒,视频通话结束。
江晏的心被那个名字搅得一团乱。
他这些年在国外混得风生水起,事业有成,每天的工作排得很满,加上身边没有人提这个让他不知道怎么面对的人,所以便一直将放在心底,不敢随便撕个口去碰。但是此刻所有的情愫喷涌而出,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
绪青……季绪青……
当他的目光落到书架上的那瓶星星时,思恋便不可收拾。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