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你也会睡懒觉?”电话那头的林陶听到季绪青明显的惺忪嗓音,有些惊讶,毕竟她记得他从来不睡懒觉。
季绪青轻笑:“睡觉谁不会?舒服谁不想?”
“得,我现在出门,你起床吧,等会儿一块儿吃早餐。”
“好。”
挂断电话,他掀开被子下床,结果差点踩到禾米。
“哟,闺女你怎么睡这儿啊。”他伸手把禾米抱进怀里,“来,给我挑件衣服。”说着,他从衣柜里拿出他常穿的几件羽绒服,放在床上让禾米挑。
禾米最后坐在了最厚的那件衣服上。
季绪青笑着揉了揉它的脑袋:“真不愧是闺女,担心我冷啊。”
“喵……”禾米摇了摇尾巴。
挑好衣服,他自然是麻利地换上,收拾好后打算出门。
在他关门的那一刻,禾米把爪子伸在了门口。
“你这是干什么啊?”他不打算带禾米去的,毕竟化疗的时候他连自己都照顾不上,何况禾米?
“喵……”禾米用头拱了拱他的腿。
他闭上眼又睁开,柔声哄:“闺女乖,在家等我好不好?改天再带你出门玩儿。”
“喵……”禾米纹丝不动,很是执拗。
季绪青看着它,良久轻轻叹了口气,“来,抱。”
禾米摇起了尾巴。
“你什么时候养的猫?”林陶看到季绪青怀里的禾米有些惊讶。
季绪青看着她:“昨天下午。”
“它叫什么名字?”她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真乖。”
“抓阄选的,禾米,锄禾的禾,大米的米。”
“啧,看来我也可以养只猫。”
他没接,只是说:“走吧,吃早餐,吃完赶紧去医院,搞完后回家准备过年。”
“行,吃点什么?”
“我无所谓。”
不得不说禾米真的很粘人,季绪青进化疗室的时候它都想跟进去,最后被林陶抱在怀里了才安静下来。
“米米啊,咱就在外面等他。”林陶这么说着,但是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那扇门上。
最后她坐在门口的长椅上,一只手抱着禾米,一只手划拉手机。等她看完白血病的详细介绍,一颗心凉了半截。
她想起那人温柔的眉目,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是他的家属吗?”季绪青的主治医师看着她问。
林陶抬起头:“不是……我是他朋友。”
“哦,这样,他家里没有人了吗?”
“他……阿姨几年前离世了。”
“……其实我是希望有人劝劝他,如果有更好的就医条件,就不要放弃。他虽然答应了化疗,但我们都明白这只是权宜之计。”
“他如果有什么牵挂的人,有个念想,或许会他会积极配合治疗。”
“医生,你说是……”
“他虽然答应化疗,但他的心态并不积极。你知道,良好的心态对任何病都是用极好的帮助的。”
林陶想到了江晏。但是她同样忘不了曾经因为江晏而造成的现在。
她轻声说:“我知道了医生,我会劝他跟我去桑州接受治疗。”
“这样也好。”
禾米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但它能感觉到身边的人的情绪,所以它伸出舌头,舔了舔林陶抱着自己的那只手。
那就像一种无声的安慰。
林陶低头看着它,声音有些哽咽:“你怎么跟你爹一样。”
禾米用脑袋拱了拱她的手,发出一声轻柔的“喵……”
林陶想伸手摸摸它,但它却突然跳了下去,往门口跑去。
季绪青现在浑身不舒服,但还是弯腰想抱起禾米,但是禾米躲开了。他见这样,也没有勉强,挺直了腰板,看向林陶,发现她眼眶是红的,语气不由软了下来:“你说你跟我来干什么呀……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哭鼻子呢。”
“绪青,跟我去桑州吧,那里的医疗水平比这里好……”
“我不想去桑州。”
“可是……”
季绪青打断她:“陶陶,你让我想想。”
林陶抿唇:“……好。”
“我等会儿要去逛超市,你就先回去吧。”他突然觉得很累,内心涌上疲倦,连说话都透着一丝疲惫。
林陶点点头,转身离开。
“闺女走,买年货去。”
接下来这几天季绪青都宅在家里,卫生前天就搞完了,过年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现在根本没事干。
过年有空,就来我家下下棋吧。
季绪青想起周泽民的话,思考了一会儿,心想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儿,就当陪老人了。思及此,他便从沙发上起来,穿上外套,摸了摸禾米的头:“闺女乖,我晚上就回来。”
这次禾米倒是很乖的没有要求一块去。
季绪青没有去过周家,但是这座城市就那么点大,到店那边随便打听一下能帮你把人家祖宗十八代的地址给弄清楚。
当然,他没有这个癖好。
“哟,来了。”周泽民看着他手里提着的水果,“你带这个做什么?”
“就当提前拜年了,空手来也不好。”季绪青笑笑。
周老头哼了一声,扔下一句“柜子里有鞋”就转身进了屋。
他带上门,在柜子里看见了一双鞋,有些惊讶,毕竟这双鞋一看就是周岱青的,但谁家除了主人的鞋之外不再备一双鞋给客人穿?他顿了下,还是换上了。
“我厨房里还煲着汤呢,晚饭就在这里吃吧。”
“还是不了,家里有只猫等我喂呢。”
周老头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哦,那就算了。”
“以后我要是有空就来陪你下棋,不知道周叔同不同意?”季绪青看着他的身影说。
“随便。来,坐。”
他走过去坐下,老实陪周泽民下起了棋。
厨房炖着的汤应该炖很久了,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香气。客厅里时不时响起落棋的清脆声,这一切都在这静谧的下午里进行。
其实季绪青来,不仅仅是因为在家无聊,而是他知道,这个春节,周泽民的儿子不会回来。
时间这东西一抓一大把,但是在某个天气不错的下午它就像个活泼的小孩,溜得飞快。
“你赢了,不下了。”周老头摆摆手,有些赌气似的白了季绪青一眼,“你回去喂猫吧,别留在这了,不然我忍不住抽你。”
季绪青笑起来:“下次再来,周叔,我还是不会放水的。”说完,可能是真怕被抽,他转身就走。
“没有下次了!”
“哈哈哈哈哈。”
季绪青拢了拢衣襟,走出楼梯间抬头望了望,然后也不停留,大步离开。
他原以为周泽民或许会和自己聊聊周岱青,结果他俩是真的下棋,除了棋盘上的交流就没说过其他话。但是也没什么,这些跟他没有关系。
可是要真的漠不关心,你为什么会来呢?
今天就是除夕,季绪青打算把脏衣服全部给洗了,结果在一件衣服口袋里发现了一张电影票。
《追梦女郎》……一月二十八日……
他盯着那张票看了很久,最后将它收了起来。过期了就过期了吧,反正已经看过了。
后来他将那张电影票放进了一个相框,连着另一张电影票一起。
电影名称都是《追梦女郎》,但是一张来源于十三年前,还有一张来源于现在。
季绪青,你怕不是疯了,一张票留十三年?
但是舍不得扔啊……怎么狠得下心呢……
“喵……”
他低头,禾米摇着尾巴,仰起头看着自己。
“走,做饭吃。”说着边往外走。
禾米跟在后面,它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相框,可能它不明白为什么轻飘飘的两张纸能承载那么浓烈厚重的感情。
冰箱里有早就准备好的菜,但是到底只有一人一猫,所以桌子上也只是比往常多了一两个大菜和一瓶饮料。
“叮……”
季绪青低头一看,是林陶打过来的。
他摁下接听键,那头立马穿出鞭炮的声音,一时间他这有些冷寂的客厅都有了年味。
“绪青!吃年夜饭了吗!”
他忍不住笑:“吃了,你吃了吗?”
“正在吃!”
“那新年快乐。”
电话那头传来笑声:“新年快乐!”
……
挂断电话,季绪青看着一旁的禾米,若有所思。
“闺女,走,带你放鞭炮去!”
“喵!”
今天虽然是除夕,但是仍然有店没有关门,他凭着记忆挑了一些印象中比较好玩的。
什么冲天炮、麻雷子、大地红……最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买了瓶酒。
这些年小城虽然一直在开发盖新楼,但是还是有一些地方被岁月保留,例如夜市……
又例如城北的银杏林。
季绪青拎着东西带着猫,再一次来到了这里。
还是那个石桌,还是一样的月色,只不过是来的人少了。
他将东西放好,一个个拿出来玩,点冲天炮就蹲在那里看它升空。禾米一开始还有点怕,但没多久胆子就就大起来,还敢伸出爪子打鞭炮。但是那玩意儿质量有点好,被猫爪抽了一爪子还能升空,禾米可能是没有想到,被吓得炸毛。
季绪青忍不住大笑起来:“哎呀,哈哈哈哈哈哈,叫你抽它,被吓了吧,来,抱。”
禾米立马乖乖过来往他怀里钻。
他就一手抱着它,一手喝酒。除夕夜不缺烟花看,他就坐在石椅上,仰头看烟花,一口一口地喝着酒。禾米是个闲不住的猫,它看到季绪青喝,自然也想喝。于是伸出爪子抱着酒瓶。季绪青也不介意,倒了点出来,禾米立刻伸出舌头舔。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再也不想喝。
“哈哈哈哈哈哈……”
后来那瓶酒自然是进了他的肚子,其实他这个病是不让喝酒的,况且他胃本来也不好。但是今天就破一回例,就这一次。
但是他酒量浅,一瓶酒喝下去也能醉,所以最后禾米看着他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的,它还听到那人说醉话。
只不过被风吹散,只能依稀听见那么几个字眼。
“江晏……新年……快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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