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景美比自己想象中要紧张得多。
慢条斯理地做事的人,总是给人一种可靠的稳重感。
比如此刻正有条不紊地整理着书包的迹部景美。
至于浅夏为什么得出迹部景美在紧张的结论,得益于她也许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小习惯——攥背包带。
浅夏窃喜着,为自己发现了迹部景美的“弱点”而高兴,好像自己做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
“初次见面,大家好,我是迹部景美,刚刚从京都的洛山高校转学过来,接下来有意向加入篮球部,应该不介意我在一旁观摩吧?”
背着单肩包的迹部景美落落大方地介绍着。
“当然,欢迎!”相田丽子第一个出声,“听说你以前还是洛山的经理组组长?”
“是的,所以后勤经理的职责我肯定能胜任,本来经理组组长做的就是调度安排的工作,如果可以加入篮球部,这些东西交给我来做绝对可以放心。”
迹部景美打着包票。
“那个、迹部同学。”
“嗯?”
相田丽子一看说话的是火神,立刻猜到他想问什么。
“你还是先赶紧熟练一下左手持球吧!还没学会走路呢,就想着跑了!”佯装要上去踹火神一脚,被火神灵活地躲开了。
看到这副场景,迹部笑道:“关于洛山的情报,我当然会非常有职业精神地悉数上报给我们的数据经理——直木同学。”
“但是……光有情报是不够的,诸位应该都明白吧?”
——不明白的话也就不会安排合宿了。
迹部景美的目光扫过众人,在福田宽的脸上微微停留地久了一些。
“怎么了吗?”乐于助人的福田热心发问。
这个时候才发觉自己与福田宽对视上了。
“啊、”迹部景美眼神飘忽,“没什么,只是觉得很眼熟。”
“这位是福田宽。”浅夏好意介绍道。
“诶?福田?”
莫名其妙被cue的福田一脸懵,他很确信自己不认识这位迹部景美,结果对面居然直呼自己的姓。
“福田厚是你——?”
“啊!是我哥哥!”福田宽这才恍然大悟,“我哥哥在京都开便利店,也许迹部同学碰到过?”
“?!!”这是与福田宽相处了一个学期毫无察觉的直木·前福田厚的员工·浅·现福田宽部门经理·夏。
“你没认出来?”迹部景美看着浅夏的反应笑道。
浅夏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完全看不出来,完全。”
毕竟福田宽的小刘海发型和他哥哥福田厚的长发小辫差别还是挺大的,更何况兄弟两个长得也没有那么像。
倒是听了这层兄弟关系之后再看那眉眼,越看越像两亲兄弟。
“这是怎么回事?”热心的木吉开口问道。
“啊,直木之前在京都兼职打工来着,正好就在福田宽同学哥哥的店里。我们洛山当时又正好在那边合宿,机缘巧合就认识了。”
“喔~”众人恍然大悟。
其中不乏某些知道福田宽心思的人意味深长的调侃——“真有缘分啊,你们。”
在场没多少人听懂了河原嘴里的调侃,只有福田宽自顾自不好意思了起来。
“不过直木为什么会去京都?迹部同学是新高一,洛山开始合宿的话,怎么也是开学了吧?”福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是啊,差点以为自己考不上高中了,去京都旅游放松、讨生活去了。”
“啊?怎么会!直木你成绩不是很不错吗!”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了出来。
“怎么不可能,考得再怎么好,志愿乱填还不是要没学上。”一旁的迹部景美无情地补刀。
浅夏无奈地解释道:“那个时候一门心思想考洛山,志愿全填的洛山,但洛山分数线太高了。”
“不过好在,有人帮我改了志愿,最后不至于没学上——虽然全程瞒着我。”
“我爷爷又是个自由洒脱的性子,以为我差不多了会回东京,就一直也不催着我回来,学校那边打来电话问为什么我没来报到,居然随口编了个我生病的理由……”
“这点我可以作证,直木爷爷的确是干得出来这种事情的。”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黑子举手发言。
“那直木遇到了个负责的好老师啊,老师都不敢冒风险改学生志愿的。”
“嗯?”
反应过来的直木浅夏用最平淡的语气扔了一颗炸弹——
“不是,不是老师,是我前男友偷偷改的。”
听到这里,黑子眨了眨眼睛,抬头与同样不安的迹部景美对视上了。
刚刚还笑着说直木遇到了个好老师的福田宽更是直接愣住。
“说到我的前男友,其实也有这个必要告诉你们,”浅夏说话大喘气,“我前男友叫赤司征十郎。”
“诶?!!——”
一片惊呼声中,只有福田宽低下头撇开了眼睛。
“所以有我在,洛山的对战绝对没必要担心啦——”浅夏古灵精怪地眨了眨眼睛
那家伙的领导风格我把握得透透的。
“——这是重点吗!!!”
·
爷爷对于自己要带同学回家这件事情有些惊讶。
“刚刚接到电话说要带朋友来家里吃晚饭还吓了一跳,我们小夏很少带朋友来家里的,”直木三树十分自然地把浅夏口中的“同学”换成了朋友,“招待不周请见谅。”
“没有没有。”迹部景美连连摆手,“已经可以说是宾至如归了。”
迹部景美应该是个不喜欢在餐桌上说话的人。
但和爷爷在餐桌上聊得很愉快。
“你们篮球部是这周末开始合宿是吧?”直木三树突然问浅夏。
“嗯,怎么了?”
“那这周五晚上也一起吃饭吧,在这睡一晚,第二天早上正好一起出发。”
“喂!”直木浅夏瞪大了眼睛,对自家爷爷的做法很不赞同。
“当然好啊!见到爷爷我特别亲切呢!”
浅夏只好在一旁干笑,接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行程安排。
·
诚凛其他人是打算周五晚上去泡温泉,周六直接去合宿。
但浅夏和迹部景美不是很喜欢泡温泉,所以周五两人在直木家留宿。
“我还以为,你不会讲赤司。”
书房,桌前。迹部景美一笔一划地写着作业。
“嗯?”浅夏抬头,感到疑惑,“这不是昨天的事情吗?”
“只是觉得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的,阿征也不是什么很丢脸的前男友吧?”
迹部景美看着此刻抬头望向窗外的直木浅夏。
“你好得意啊,直木。”
浅夏闻言转头,看到了托腮注视着自己的迹部景美。
“那家伙不会和又你表白了吧?”
“?!你怎么知道!”
“这有什么难猜的。”
他总是能够在一片混乱的局面中选择最优解。
而现在,几乎已经有个最糟糕的结局摆在他面前了,他已经无所顾忌了。
迹部景美想起那个体育馆的露台。
自己正晃着刚刚因甩人巴掌而发疼的手掌。
赤司看似无意地说了句:“很威风啊,迹部景美小姐。”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在讽刺,也许只是惊讶,未来的直木浅夏是一个实在很擅长借力打力的家伙。
只要能让我借到东风,火烧赤壁的事情我必然敢做。
而眼前这位浅夏,学不来我这种从某种角度上有些“卑鄙”的手段。
又或者不是学不来,是不屑于去学。
他大概是早就意识到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弥补什么爱情的缺憾,说到底那只是我人生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真正毁掉我的未来的,是我进入了那个赤司征十郎曾推我离开的杀机四伏的世界。
没有依靠,没有倚仗,甚至没有什么很能站得住脚的身份。
其实要做掉自己实在很容易,毕竟只是一个容器的女儿。
留着反倒给别人递上了赤司家的笑柄。
如果就那么死掉就好了。
那就看不到后面因为我这颗炸弹而被炸得分崩离析的家庭。
左右摇摆是这世间最要不得的选择。
如果当初坚定地选择了一边,不给别人再选择的余地,结局起码不会混乱。
如果我的选择可以侵蚀掉别人的选项。
让他除了成王无路可走,让他没有多余的精力来观察我的生活。
我一定会那么做。
可是我没有那样的权力,我只是一只随时可以被碾死的蚂蚁。
你看,权势就是如此霸道,它霸道地夺走了一个我其实也并不怎么期盼着的母亲,然后再霸道地告诉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你连拒绝别人的给予都做不到。
当时的他作出了自以为干净利落的选择,却在最后后悔。
然后在我糟糕的未来,不容我拒绝地加入了这场最不干净利落的、混乱的拉扯。
于是我学会了。
在拉扯中顺从、借力,好让撕裂的痛感轻些再轻些。
不过你知道,他们这种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天才,和我们看待事情的角度总是不一样的——
【“不会再有下次了。”】
【“如果你只是单纯地指花宫真的话那是自然,但、”】
话没说完便被一声“嗤笑”打断。
【“当然不是。”】
【“我的意思是,这样她偷偷摸摸苦心安排才能扳倒谁的事情,不会再出现了。”】
【“何必费尽心思暗暗相助,她应该有底气些,自己扫平。”】
这当然不是撒手不管的意思。
略作思考后明白了赤司潜台词的迹部景美,几乎就要看不清眼前的画面。
名门世家的舆论中心,直木浅夏的两端,左边是赤司征臣名义上来路不明的养女,右边是赤司征十郎说不清楚的前女友,而这捆绑着她的绳索,本身成为了一根连接着赤司宅的引线。
只是这一次不是在中间了,直木浅夏光明正大地有了一个着力点。
他好像承认了自己未来“后悔”的可能,要抢先一步,把直木浅夏拉到某片不会摇晃、不会动荡的,坚实的土地上了。
“哎呀!其实我在纠结啦!”
“虽然很喜欢阿征没错,但我这立刻答应是不是不太好,显得当初被甩,我一直念念不忘诶……”
耳边直木浅夏活力四射地念叨着。
真嫉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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