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评价你只有一个字!”
“?”
“稳!”
“稳?”
“不贪功,不恋权,不冒进,识大体!你可知道,从父皇的口中听到这评价是何等的荣耀!”
“额……,臣不敢当啊!”
“哈哈,这有什么不敢当的,”一边说着,一边笑了摇头,
“朕今天唤你前来,也不过是心中不安而已,既然你有妥善的考虑和想法,那么朕就不干涉你的决定了。正如同你所说的一样,昔日潼关之战就是前车之鉴。”
郭戎自己说的坦诚,显然李诵也没有伪作,虽然说了不做任何的干涉,但是一个不安已经将自己的状态表明得非常清楚。
让未来的老板感觉不安可不是一件好事!
说实话,郭戎不认为自己有本事解决皇帝的不安,但是他知道现在能做的就是将自己能做的尽可能地做好,刚才是战略层次上,那么现在是细节上。
“其实,陛下,臣会能等得住,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些,还是因为臣在等消息!”
“消息?”
“是的,来自河北,来自卢龙,来自辽东的消息。”
“难道还有额外的信息渠道不成?”
“陛下应该知道长缨军麾下的最重要的侦察营吧!”
“这是自然,长缨军中精锐中的精锐!”
“陛下,当太上皇决定从河东改道东进平卢,转进河北的时候,以长缨军的侦察营为核心,整个禁军的近两千经过了选拔,经过了考核的侦察兵就洒向了整个河北道、河南道、江南道。”
在禁军的护佑之下,大唐的真正话事人太上皇李诵,从离开长安之后,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沿途所经之处,魑魅魍魉,妖魔邪祟要么缴枪投降,要么远遁千里,再要么挫骨扬灰。
普天之下,所有人都知道太上皇的步骤,但是对于这些步骤所能达到的效果却百思不得其解,而郭戎现在主动在自己的面前解析。
李纯知道长缨军的侦察兵很精锐,但是到底精锐到什么程度,他是没有概念的,但是即便如同每日在宫中值守的长缨军新兵一样的身材、体魄、精力、士气,也已经很让李纯惊叹。
这样的两千精锐被派出去,效果肯定不同凡响,原本已经有些新兴阑珊的李纯,注意力再一次被点燃。
“这些精锐的侦察兵,哦~陛下似乎并不太了解长缨军的侦察兵吧!”
“额,这一点,朕确实不甚了解~好吧,朕是一点都不了解,毕竟军旅上的事情都是你和父皇在处理,朕确实没有过问过。”
“陛下,其实,侦察兵和工兵、医疗兵一样都是长缨军的辅兵编制,不过长缨军的辅兵和我大唐其他行伍之中的辅兵以及我大唐立国之处的府兵都不一样,臣更喜欢称呼他们为专业辅兵!”
“在某种意义上说,长缨军中的专业辅兵是为正面作战的长缨军战兵提供辅助的存在,但是他们又不同于以往的咸鱼一样的单纯辅兵,但是在很多时候专业辅兵能够发挥的作用,并不亚于战兵的存在。”
“长缨军的辅兵主要分为几大类,第一类就是侦察兵。”
“侦察兵是长缨军中最精锐的存在,也是长缨军中唯一一个几乎不会从新兵中征募的兵种。”
“不会从新兵中征募?”
“是的,除非极为特殊的情况会有长缨军侦察营郎将向臣递交申请,由臣进行沟通,考核之后进行特招,否则侦察兵往往都是从老卒中遴选而出。”
“特招是属于什么情况呢?”
“这个,陛下,特招是一些有特殊技能的人才,比如擅长记录、擅长绘画、擅长语言、擅长化妆等等,属于某些对于侦察兵来说急需,但是并不在军中的人才,所以一般需要臣专门去挑选,沟通。”
“绘画?记录?语言?化妆?”
李纯显然是无法理解郭戎所说的这些东西,一时间显得极为的迷茫,眼神中也充满了好奇和疑惑。
“陛下,这些技能常人很难拥有,但是对长缨军的侦察兵来说却非常的重要,长缨军的侦察兵是肩负提前侦察和绘制地图任务的,但是需要的却不是水墨山水,而是用炭笔在纸张上绘制出地形。”
“朕大致明白了,你继续吧。”
“遵旨,这些老卒本身就属于军中精锐,他们经验丰富、战技精湛、经验老到,这些人在战斗方面本身就已经达到了军中的上限,而且往往本身就掌握有了很多独有的技能。”
“在加入长缨军中的侦察营之后,往往会补齐短板,同时增加潜伏、化妆、侦查、制图、战略战术等不同方面的加深和学习,而且所有的侦察兵,在掌握家乡口音、关中口音之外,至少还要掌握三种不同地域的方言。”
“臣相信,我长缨军中的侦察兵,绝对是我大唐军中最精锐的存在,没有之一。”
郭戎的面前,李纯的脸上笑得已经快要抽搐了。
在李纯的眼中,每日在宫中值守的长缨军,虽然是长缨军的新兵,已经可以碾压那些充作仪仗的富贵兵了。
而现在,就郭戎的描述,长缨军的新兵,在这些精锐的侦察兵面前还真就是一帮新兵蛋子。
“这一点在突袭郓州、进军河北的时候尤为明显,正是因为我侦察兵中有大量能够掌握河北道,河南道,郓州,曹州,幽州等地口音的侦察兵,才能够让他们顺利地进入河北、平卢等藩镇的重镇。”
“郓州突袭战,为了确保李愬带领的三千骑兵准确、准时、无误地突袭郓州,整整一千名侦察兵,几乎铺满了整个突袭的路线。”
“侦察兵之外第二个大类,则是属于器械、营造一类的辅兵,也就是工兵,当然土木人也是对于他们的称呼,虽然同属工兵营,但是他们也是有所不同的。”
“一部分是精通与器械,比如八牛弩、投石车,一部分精通营造,修路,造桥,还有一部分是精通某些特殊兵器。”
“再剩下的则是纯保障性质的辅兵,比如医疗队,炊事班,牲畜队,后勤队分别提供不同的保障。”
“在真正行军和作战之中,长缨军在禁军的途中是以兵营为先锋的。”
“工兵为先锋?”
完全没有见到过长缨军为代表的禁军行军的李纯,明显是愣了一下,这似乎有违他所理解的军事模式。
当然,在这个时代,李纯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产生疑惑的人,就算参与了长缨军建设的大半过程,并且接受能力更强的李诵在第一次看到这种方式的时候,也是被狠狠震惊了一把。
“陛下,有一点我需要纠正您,那就是长缨军中的所有辅兵,只不过代表他们的主要任务是辅助战兵而已,并不是说他们本身没有战斗能力。”
“就比如侦察兵本身就是百战精锐,只不过是在战斗能力之下附加了其他的能力而已,同样的工兵,医疗兵,炊事兵,甚至于马夫、兽医、驭手都是需要经受军事训练,下阵可以辅助,上阵可以杀敌的。”
看着李纯不以为然,郭戎则选择了直接上干货。
“陛下,其实长缨军之中,步军乱战之中能力最强的并不是战兵也不是侦察兵而是——炊事兵。”
原本不以为然,但是,听到炊事兵的一瞬间,李纯想起了他曾经见到的那个身披数层重甲,满身被鲜血浸透,左右手一手一柄开山大斧的身影——严大妈。
从那一刻,严大妈在李纯的心中,就已经形成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象,以至于现在宫内的厨子们的待遇都被大幅度提升。
想到曾经那魁梧的严大妈,李淳不禁身体颤抖了一下,不得不苦笑着承认,在这方面郭戎是真正的专家。
“陛下,在长缨军真正出征之前,由侦察兵详细的探查道路行进的情况提前制定路线,随后由工兵营前行,为开进的长缨军畅通道路。”
“炊事兵全程为我们的战兵提供足够的营养,保证士气,医疗兵……”说到这里为了给李纯更深的印象,郭戎决定多补充一下。
“陛下,现在的医疗队已经将医疗兵也进行了细分,分为了军医和战地医疗兵两类,其中……虽然抚恤很丰厚,但是人终究还是想要活着的,而他们的存在可以最大程度的为所有的氏族提供一种心理上的保证,那就是只要还有一口气儿,自己就未必会战死,就可以活着回去享受这一份荣耀。”
“陛下,长缨军战斗力强悍,但是所需要的物资和后勤补给同样要求很高,单靠人挑马驮,根本就不可能实现长缨军这种需要高强度补给下的补给,所以长缨军中除却战马还有大量的驮马以及马车……”
“在这种情况之下,在没有进入战事,每日行军可以达到五十里到六十里,而且随时可以临战;在参战的时候可以保证士气旺盛,体力和精力都处于一个相对较高的状态,再加上长缨军历来坚持的忠于大唐的思想教育,军功的奖励,高额的抚恤,长缨军不需要动员就可以发挥出120%的战斗力,都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
“长缨军能做到这样,可不代表任何人都能如此,寻常的军队能到达七成或者八成的战力就已经不错,在这种状态下,陛下认为我军胜算几何?”
听到郭戎说到这里,李淳有一种顿悟的感觉。
提起战事,是不是人都能说出来一个夫战,勇气也,但能说出来没有价值,说破天也不过是郭戎口中能够达到七八成战力的所谓强军。
而郭戎却是切切实实的,将所有的工作准备的条理清晰,妥妥帖帖,此消彼长之下,何愁不胜。
怪不得西边吐蕃五十万大军山雨欲来,东边河北三镇如狼似虎,自己的父亲还可以在长安稳如泰山,每日清茶唱曲儿。
有一支长缨军可以确保长安无忧,有一支以长缨军为模板建设的禁军足以确保关中无恙,有一支以这样标准建设的大唐中央军,天下真的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会对郭戎用一个稳字的评价,为什么要把郭戎当成宝贝了。
更为关键的是,无论是他还自己的父亲,都很清楚郭戎所做的一切为的是什么,这就不需要担心郭戎的忠诚。
不贪功,不恋权,不冒进,识大体!
这样的家伙不当成宝贝那可就是祖宗赐福都不接着了,从这一刻开始,李纯看向郭戎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种郭戎所希望的转变。
“父亲信任你,那么我同样也信任你,无论是吐蕃或者河北,都托付给你了,若再有人轻言出战,朕替你挡下来。”
看到李纯眼神的变化,看到李纯看向自己的目光已经有了几分李诵的样子,郭戎如释重负。
“其实,陛下,太上皇和臣之所以能在长安等待,其实倒也不全是坐等,而是在等待准确的消息!”
“难道?”
“陛下,这倒不是什么其他的奥秘,当禁军东进,北上之时,散出去的侦察兵并没有全部的规建!”
“?”
“当时臣考虑,向让河北三镇老老实实的臣服朝廷可能性微乎其微,也就是朝廷和河北三镇必有一战,于是一部分潜伏的较为顺利的侦察兵直接长期潜伏在了河北道,不停地为朝廷收集来自河北的各种情报。”
“就比如在去岁隆冬时节,刘总的府邸就曾经有了连续数天的戒严,而且当时蓟县出现了少量成德、魏博的兵马,根据这一消息,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河北三镇恐怕在那段时间在刘总的府邸进行了一次密谋。”
“隆冬时节进行了密谋,紧接着开春辽东就出现了问题,刘总还一反常态地传来的求援信,这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阴谋!”
“既然知道了这是对方的阴谋……”
李纯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制止了郭戎继续的想法,李纯到现在依旧能安安稳稳坐在皇帝的位置上,就是因为他知道分寸,什么都行自己能管,该管,什么东西自己能知道,该知道李纯非常的清楚。
所以,李纯将自己的主要精力投入到了农桑、教育、科技、造船等等偏重于改革,更关系民生的领域。
至于大唐的军队,至于宰府的升迁,高官的任命,李纯根本就是在刻意的躲避,否则也不会出现对于大唐王牌的禁军一无所知的情况。
就比如,郭戎在提及工兵营的特殊存在的时候,没有进行更为详细的说明,对于这一点,李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换做一个心思紧密,心胸狭隘的君主,郭戎这就是未来的祸根,但是李纯显然不是这样一个家伙。
虽然顶着穿越者的头衔,但是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郭戎并不了解中晚唐的历史,否则也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这位老板到底是什么人。
毕竟,李纯不是完美的,但是一个能在大厦倾颓的时候,开创“元和中兴”的君主,显然绝对不是一个废物。
从郭戎今天一点一点点为自己解析长缨军以及禁军来看,郭戎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也很清楚那些是该说的,那些是可以说的,哪些是不能说的。
所以,对于郭戎选择性地回答问题,选择性地讲解,选择性地回避信息,这种看似不尊重的行为,带上了极大地欣赏。
郭戎没有说,也就证明那不是现在的自己应该知道的,不该说的不说本就是守口如瓶和忠诚的表现。
毕竟现在大唐的话事人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父亲。
自郭戎说的已经够多了,自己的父亲在权谋、阴谋、阳谋、制衡的方面无出其右,如果有什么缺点那就是之前一直缺乏一个能够将他的谋划实现的人。
而通过今天,李纯也确定了郭戎是一个擅长正面,稳字当头,执行力很高的家伙。
一阴一阳,一文一武,既然已经别被他们发现了踪迹,那么李纯相信一切都不会存在问题,自己安安稳稳地在长安就好。
只不过,抬头再一次认真地打量的郭戎的时候,李纯再次升起了无限的好奇心。
“郭戎,你今年真的只有24岁吗?”
“啊?”
看着自己转换方向之后,瞬间懵逼的郭戎,李纯笑了。
虽然不知道李纯在笑什么,但是感觉到李纯如同李诵一样那种极度放松的状态,郭戎觉得今天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两个人没有再交流更多,稍后郭戎离开。
郭戎离开之后,李纯选择老老实实的前往兴庆宫,毕竟今天的行为多多少少有点冒失了,有些东西在现阶段还是要注意的,否则父亲误会了,一旦真的“父慈子孝”那可就不好了。
而抵达兴庆宫之后,没有看到郭戎的影子,李纯不禁吃吃的笑了,郭戎这厮果然没来,一个连避嫌都不注意的愣头青。
事实上,郭戎并不是不想来,而是在返回禁苑之后,郭戎苦苦的等待了好几天——来自潜伏在在河北道的消息,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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