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顾宅,清宁仍是独自一人用了晚餐。

    做完作业,她见时间还没到九点,便换上练功服,将头发盘起,去了楼下的练舞室。

    这个舞室是请人专门改造过的,因清宁从小练习伦巴,林漪还特意让助理给她报了个名家的训练课程,每周两节课。

    清宁放了一首最喜欢的音乐,开始做拉伸练习,直到四肢得到了充分的伸展,她开始收脚,着地,送出、后退、回转。

    伦巴是讲究节奏和韵律的舞蹈,蕴含一种优雅的力量感。

    初学的时候,清宁受了不少罪,可慢慢的她就爱上了这种舞蹈。

    清宁四肢修长,天鹅颈优美,跳起伦巴来,既曼妙又有一种少女满满的活力感。

    跳舞的时候,清宁完全沉浸在那种释放力量的过程中,白皙的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连发际处细碎的绒发也被汗湿了,却衬得那张粉润饱满的小脸又美又可爱。

    练了快一个小时,清宁终于觉得有点体力不支,关掉了音乐,拿着毛巾擦着汗,准备回房去洗漱休息。

    一抬头,就看到顾清然站在舞室的门口,似乎在看她跳舞。

    清宁忍住心里那阵怪异,轻轻喊了声:“清然哥哥。”

    他应了一声,朝她缓缓走了过来。

    清宁不自觉抓紧了手里的毛巾,面对他时,她总会不自觉地紧张。

    她身上还穿着贴身的舞蹈服,此时另有一份难以言喻的尴尬。

    刚才回来时,顾清然听佣人说她在练舞,便过来看她一眼。却没想看了许久。

    偌大的舞室里,女孩足尖跳跃,跳舞的样子像一只骄傲的小天鹅,灵动又活泼。他就站在那里,静静看完了她的舞蹈。

    看到清宁小臂处露出来一块青紫,顾清然皱了下眉,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啊?”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手臂上那块青紫,瞬间明白过来,解释道:“我加入了排球俱乐部,这是比赛的时候不小心被球砸的。其实就是看着吓人,不碰到一点都不疼。”

    “怎么不戴上护具?”

    清宁望着他眨了眨眼,小声嘟哝:“不喜欢戴,不舒服、勒得慌”

    “下次记得戴上护具,你身上有伤,别再练了,早点休息。”

    看着她粉扑扑的脸,顾清然不自觉放轻了声音。

    清宁只好乖乖受教,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嗯嗯嗯,我知道了,那我收拾收拾去睡觉了,清然哥哥晚安。”

    “嗯,晚安。”

    他话音刚落,清宁便生怕和他多待一秒,“蹬蹬蹬”飞快跑上了楼,那背影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架势。

    顾清然蹙起了眉,心底渐渐生出了一丝不悦。

    她仍旧在逃避他。

    前两天,她还楚楚可怜地看着他,说喜欢他。

    可现在,她的每一个举动,分明都在表示:

    她排斥他。

    -

    深夜,江宅。

    江济应酬完客人回到家,看到二楼的房间灯光还亮着,他便上楼敲响了江澈的房门。

    等了一会儿没人开门,他见门没锁,直接推门进去。

    里间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

    江济坐在椅子上等他出来,随意打量着四周,发现书桌上叠放着几张画稿,他起了好奇心,顺手拿起来。

    画纸上都是同一个女孩的侧脸速写,虽只描摹了半张脸,却也能看出女孩子生的很美,有让人一见倾心的本钱。

    江澈擦着湿发从浴室走了出来,一抬眼,发现江济堂而皇之地坐在椅子上,拿着他的画稿,在那饶有兴味地看。

    他心猛地一跳,劈手夺过江济手里的画稿,将稿纸翻过来压到桌面上,向来冷淡的语气终于破防了。

    “哥,你怎么随便进人房间,还未经允许看我的东西!”

    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他耳后的皮肤上渐渐染上一层薄红。

    江济也不与他计较,看着堂弟那气急败坏的模样,忍着笑故意挤兑一句,

    “还是年少好啊,这女孩跟你倒挺配的。”

    见江澈欲要发飙,他连忙摆正了神色,郑重道:“阿澈,我回来找你是有正事。”

    江澈冷哼一声,“什么事。”

    “我托法国那边的朋友,把你的画作转呈给法纳特学院的几位教授看了,他们很欣赏你的作品,你只要去巴黎的预备学校读个一年,就可以申请去法纳特,当然,你不用担心我爸那边,我来帮你善后。”

    “大伯不会同意我去的,”江澈顿了顿,声音沉郁地说:“他不让我学画,我不学就是了,说到底,他不过是怕我变成第二个……”他没有再说下去。

    少年沐浴后的皮肤在灯光下愈发的白,白到发冷,微垂的丹凤眼,下巴尖尖的一张瓜子脸。看上去跟那个女人颇有些相像。

    江济看着他的脸有一丝出神,想到自己父亲、叔叔与苏莞之间的纠葛,想到江成钧对苏莞的厌恨、对江澈的怜爱,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拍了拍江澈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其实我爸对你容忍度很高的,我没见过他对谁像对你一样好,哪怕是对我也没有。任何事情,到最后他还是会顺着你的心意。”

    江澈低垂着头,声音清冷,“哥,谢谢你,但是我不想去法国。”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很向往吗?”对于江澈的转变,他有些诧异。

    “每个人都有梦想,但不一定都要去实现。”江澈抬眼望着江济,“梦想本身就是很美好的存在。哥,我不想改变现状。画画于我,在哪里都可以。”

    “你是不是为了她才放弃的?”江济眼神投向桌子上的画稿,示意道。

    江澈抿紧了唇,声音冷沉,“不是。”

    “真的?”江济很是怀疑。

    “嗯。”

    “行吧,如果你真的喜欢人家就告诉她,这样漂亮的女孩子,你不主动出击可不行。”

    江澈绷着一张俏脸,一声都不吭。

    见他一副又臭又硬的不开窍模样,江济叹了口气,“看来我真得好好传授你几招了。你天天这样冷冰冰的,就是人家对你有好感也被你吓跑了,你要——”

    “她不喜欢我。”江澈低声打断了他的话。

    “诶?”江济一脸问号。

    “一直都不喜欢。”他接着强调。

    看到江澈眉宇间的落寞,江济这个做兄长的开始三连发问:

    “这女孩是谁家的?叫什么名字?你们认识多久了?”

    江澈的唇蠕动了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清宁的名字。

    那段记忆,他只想独自放在心里,即便是最亲密的兄长,也不想对他诉诸于口。

    -

    他们认识的时间,大概要追溯到他小学一年级,他们七岁的那年。

    那时他跟妈妈苏莞在s市生活,他还叫苏澈。

    s市是个山清水秀的江南小城,他在这里出生,并长到十一岁。

    苏莞大学肄业,只有高中毕业证,又不是本地人,在s市根本找不到一份好工作,怕江家找到她,连居住证都不敢办,一直从事着服务员、售货员这种不需要任何身份信息的工作。

    邻居的奶奶告诉他,他是苏莞一个人在家生下来的,生产完后她身体太过虚弱,没有奶水,花光了身边所有的积蓄,只为给他买最好的奶粉。

    在小小的苏澈心里,苏莞是无与伦比的,她温柔又坚韧,独自撑起为他遮风挡雨的那片天,他为有这样的妈妈感到无比自豪。

    在上小学之前,他很快乐,即便被幼儿园的小孩们嘲笑他没有爸爸,他也不在乎,因为他已经有世上最好的妈妈了。

    只要有人敢说苏莞的坏话,他就扑上去厮打,打到那人下次不敢说。

    他就这样孤独地在幼儿园过了三年,他的童年没有陪他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只有被他按在地上拼命挥拳的小混蛋。

    三年的幼儿园生活过去,他七岁了,要上小学了。苏莞又花了许多积蓄找了许多关系送他去本地最好的小学就读。

    开学那天,苏莞送他去上学,让他不要再在学校打架,要学会去跟人交朋友。他听了她的话乖巧地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

    然后在学校门口,他看到了七岁的清宁。

    她穿着白衬衫黑裙子,扎着可爱的双马尾,依偎在父母身旁,精致漂亮的小脸上满是幸福快乐的笑,看上去真像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就连他的妈妈苏莞都在一旁赞叹道:“小澈,你看那个小女孩多漂亮啊,她也是一年级新生,说不定和你是一个班同学呢。”

    向来独占欲强的他看到苏莞对着另一个小女孩流露出喜爱之情,顿时非常不高兴。

    又看到小女孩的妈妈温婉灵秀,爸爸清俊潇洒,一左一右地牵着她的手,对着她温柔细语,心里就更气了。

    他冷冷地盯着她,心里不屑地想,她凭什么获得他妈妈的喜爱。

    -

    果不其然的,他们真在一个班,而且还成了同桌。

    他猜她一开始是想同他示好的,她会向他分享她的故事书和漂亮的文具,带给他草莓味的牛奶喝。

    他一边喝着草莓牛奶一边想,他就勉为其难地跟她做朋友好了,毕竟她看起来这么傻,没有他保护肯定会被别人欺负。

    直到一个月后老师将他们换了桌,他看着清宁对着另一个女孩笑,她把那盒草莓味的牛奶给了别人,她们一起看故事书,一起去外面跳皮筋。

    她不再找他玩了。

    他第一次有种被人背叛的愤怒,还有另一种酸酸涩涩的情绪在心底发酵,让他的眼睛都干涩起来。

    他很生气地决定,再也不要理她。

    后来她来找他玩,他总是冷冰冰地拒绝,一副不愿搭理她的表情。

    久而久之,清宁也不再找他了。

    直到那次,清宁和父母去外地旅游回来,给班里的每个同学都带了伴手礼,她也送了一份给他。

    “小澈,你看这个人偶,它跟你长得有点像哦,好不好玩啊,我特意买给你的!”她拿着礼物笑盈盈地给他。

    “我不要,你拿走。”他口气臭臭的,下巴抬得很高,很是倨傲。

    “你怎么了呀?为什么突然这么讨厌我啊?”清宁眼圈红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要哭不哭地望着他,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

    他绷着一张小脸不说话。

    另一个男孩却凑了过来,幸灾乐祸道:“宁宁,你不要理他,他是个没有爸爸的野孩子!就喜欢打架,没有人跟他玩!”

    他直接上前掀翻了那个小男孩,靠着三年幼儿园的打架经验,轻易就将他揍哭了。

    等他打完架,就看到清宁站在一旁,小脸上挂着泪,一副惊呆了的表情看着他,他愈发怒气难平,看到桌子上她给的礼物,直接一把扔到她怀里。

    “拿走!”他气狠狠地说。

    清宁也被他气到了,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拿着礼物一言不发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从那以后的两年,他们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直到他十岁的那一年,苏莞突然病倒,从此他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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