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夏薇红着眼睛抽噎地看向汤卜凡，情绪显然已经比之前平复了不少。
汤卜凡见有效果，赶紧趁热打铁，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真的，你很好，很优秀，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喜欢你，我也是，所以你并不需要自卑。”
酒精麻痹了夏薇的大脑，并不能让她很快反应过来。
所以她抬着湿漉漉地脸，怔怔地看着面前帅气的少年，努力思考他这话里的意思。
然而还没等她把这话理解透，就听那少年又开口了。
“我真的非常感谢你对我的喜欢。”汤卜凡想到什么，顿了一下，又继续缓缓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喜欢我，包括我的……亲人。你是第一个，谢谢。”
“但是，我可能跟你想象的并不一样。我就是个混球，并不配得到你的喜欢。可能平时的表现让你产生了误会，但是真实的我可能并不是那样的。你将来会遇到更好的人的，所以不要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我身上，好吗？”汤卜凡说。
是啊，他就是个混球，他怎么配得到别人的喜欢呢。
他生性顽劣，惹是生非，甚至不惜害死了自己的父母……至少汤南烁是这么认为的。
汤卜凡想到这儿，忍不住心里苦笑了一声。
此时夏薇就算脑子再迟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缓缓松开抓着汤卜凡的手，低下头沉默了片刻，抹了把脸哑声道：“我明白了。”
她明白了，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这已经是汤卜凡最委婉最体面的拒绝方式了。
再纠缠下去不体面的就该是她了。
夏薇在抬起头的时候，脸上显然已经一如往常，甚至还冲汤卜凡扯出一个浅淡的笑：“那我之后遇到困难能找你帮忙吗？还能找你……说话聊天吗？”
“当然可以。”汤卜凡想也没想，一口答应。
“那就好。”夏薇笑了一下，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朝包厢的方向看了一眼：“你回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
她说完不管汤卜凡的反应，转身朝走廊尽头的窗口处走去。
汤卜凡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见她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便离开了。
为了通风，走廊的窗户没有关，夏薇伏在窗边，将头往外伸出一点点。
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闪在黑夜里，不远处的街道上传来汽车的鸣笛声，角角落落都透着人间烟火气。
清冷的秋风从远处吹来，钻进窗户里，将夏薇的头发吹的扬了起来。
她闭上一眼，任凉风扑到她的脸上，亲吻她的皮肤。
年少的时候总会做一些错事，比如喜欢上一个没有结果的人。
夏薇苦笑一声，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
汤卜凡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到包厢，虽然夏薇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事了，但他还是不太放心，所以他一进包厢就先跟正在拿着话筒唱歌的学习委员说了一声，让她去看看夏薇。
当然，他只是说夏薇喝多了酒不舒服，剩下的细枝末节他并没有多提。
学习委员听他说完，放下手中的话筒就跑出去了。
汤卜凡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扭头去看包厢里那个光线昏暗的角落，发现原本应该在上面躺着睡觉的人不知道去哪了。
汤卜凡一怔，眉头瞬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他随手拉过正在滋哇乱叫的简临，指着角落里的沙发问：“阮嘉木去哪了，你看见了没？”
简临一口“顺子”堵在嗓子眼里，差点撅过去，他愣了愣，顺着汤卜凡的手指看过去，一脸茫然：“不知道啊，我们光顾着打牌了，也没注意那边，可能是去上厕所了？”
汤卜凡眉头皱地更紧了，闷闷地嗯了一声，放开了他。
耳边音乐声和打牌的叫闹声交织在一起，吵得他脑仁有点疼。
汤卜凡站在原地扫了一眼包厢里的人，正想去厕所看看某人是不是在那里，目光倏地落在唱歌女孩后面的小桌台上——
去个屁的厕所，闹了半天是躲在人后面偷偷喝酒呢！
那一瞬间，汤卜凡感觉自己心里有一股无名火蹭的就窜了上来，气的他整个人都要爆炸，他紧绷着一张脸，大步朝那人走过去。
阮嘉木端着大号啤酒杯，面无表情地将里面橙黄的液体灌进嘴里，速度快的跟喝水似的。
他不知道后来汤卜凡又跟夏薇说了什么，他不想去想，更不敢去想。
他发现他似乎不能让自己闲下来，因为一闲下来，满脑子就都是汤卜凡答应夏薇的场景。
他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可是这一屋子的热闹他似乎怎么也融不进去，所以最后只能躲在这里借酒消愁，用酒精麻痹自己。
脑子转不动了，自然也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阮嘉木放下喝空的杯子，摸着旁边的酒瓶正打算接着往里倒，手中却突然一空，酒瓶被人抢走了。
阮嘉木冷着脸抬头去看，就见汤卜凡拿着他的酒瓶，脸比他还瘫。
“嫌自己寿命太长是吗？知不知道你不能喝酒？！”
汤卜凡一时没忍住，冲着他吼了一声，声音有点大，把旁边正在唱歌的小姑娘都给吓得停了下来，转头怔怔地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旁边正在打牌的那几个听见动静也扭过头来看。
贺宇戳了戳旁边的简临：“凡子和木头怎么了？怎么气氛不太对？”
简临也一脸懵比：“不知道啊，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他正想开口问一句，就见阮嘉木站了起来，冷冰冰地丢给汤卜凡一句“不用你管”。然后便朝着他走了过来。
简临一怔，接着就听阮嘉木又冲他说了一句“我先走了”，然后就拎起沙发上的外套，脚步有些虚浮的出了包厢。
汤卜凡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手指关节被捏的咔咔作响。
包厢里有一瞬间的沉寂，所有人都一脸懵地看向门口。
直到包厢门关上，简临都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贺宇：“发什么呆啊？快去追啊？他喝成那样能自己回去吗？”
简临这才如梦方醒般地“奥奥”两声，起身就要追过去。
刚站起来，就被汤卜凡拦住了：“你们继续，我去看看他。”
……
在包厢的时候感觉不出冷，出门被冷风一吹，汤卜凡瞬间就打了个寒颤。
他站在门口扫了一眼，在巷口的路灯下发现那个高瘦的身影。
阮嘉木低着头，背靠着路灯，额间的碎发散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周围的黑夜张牙舞爪地将他包裹起来，似乎想让他与其融为一体。
汤卜凡盯着那抹欣长的身影看了一会儿，莫名有点心疼。
好像那人不是自己跑到那的，而是……被人丢在那的。
想到这，汤卜凡刚才积攒的那一肚子火瞬间被扑了个干净。
他在心里给自己做了个心理建设，告诉自己不管某人怎么样都不能发火，毕竟他是病人。
然后便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走到跟前，汤卜凡抬手想拍拍阮嘉木的肩膀，谁知还没等碰上，阮嘉木就倏地抬起了头，狭长漂亮的眼睛里迸射出寒意。
汤卜凡抬起来的手骤然僵在了半空中：“你……”
还没等他说什么，他就发现那股冷意又瞬间消失了，阮嘉木看着他，苍白地脸上带着委屈。
汤卜凡有点懵，他甚至觉得那一瞬间是自己看错了。
他就这么呆愣愣地跟着阮嘉木大眼瞪小眼，直到浮在半空中的那只手被人抓过去，裹进了温暖宽厚的掌心里。
汤卜凡这才回神，低头朝自己的手看去。
他听见阮嘉木开口说：“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跟你发脾气的，我没控制住。”
汤卜凡下意识地回答“没关系”，只是还没等他说完他又听见阮嘉木说：“我听见她跟你表白了。”
汤卜凡瞳孔一缩：“……”
他什么时候听见的？！
我怎么没发现？
阮嘉木看着他那张变幻莫测的脸，有一瞬间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说，他摩挲着掌心里的手，半晌，咽了口唾沫，缓缓道：“人这一生可能会因为胆小怯懦错过很多事，比如工作机会和喜欢的人。”
“我喜欢你，不想错过你，所以我愿意为了你勇敢一次。”
“我知道把这件事说出来我将面临着什么，可能会被千夫所指人人唾骂，我不怕，但我怕牵连你，所以我不敢开口。”
“可当我发现你跟别人走在一起的时候，我又发现这比让所有人骂我都痛苦，我不想你跟别人在一起。”
“所以，你能不能……”
“不跟她在一起。”
最后一句，阮嘉木的声音都在发颤，几乎带着恳求。
他这辈子没说过这么多话，更没说过恳求别人的话。
他满含期待地看向面前人，希望能从那人身上得到一些回应。
然而汤卜凡在他说出那句“我喜欢你”的时候就已经宕机了，剩下的话他几乎没听见，包括最后这句恳求。
汤卜凡现在满脑子都是“他说什么？”“他这算跟我表白吗？”“卧槽，阮嘉木竟然跟我表白了？”“我他妈今天是桃花精上身了吗？一个两个跟我表白？”
这人脑子里一堆戏，面上却是一脸空白。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阮嘉木见面前的人毫无反应，眼里的光渐渐暗淡下去。
后背升起一阵寒意，冻得阮嘉木心都跟着疼。
过了好半晌，阮嘉木低头苦笑一声，放开了那只手：“好吧，我知道了。”
他说完不再去看汤卜凡，转身就要走。
汤卜凡绕了地球一圈的脑回路终于抵达了终点，当即反应过来去抓阮嘉木的手，然后一个用力想要把人拉回来。
然而阮嘉木毫无防备，身体因为感冒也没什么力气，这么一拉，一个重心不稳朝前扑了过去。
然后鼻子被撞了一下，两片嘴唇不偏不倚地亲在了一起。
两人瞬间同时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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