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屋里三人包括汤卜凡自己都愣了一下。
这个称呼似乎不太合适。
汤卜凡讪讪地挠挠头,有些尴尬地纠正过来:“阿姨好。”
夏立婉面色苍白,十分虚弱,显然不太好,但是却切切实实地被汤卜凡的反应给逗笑了:“你是小木的同学吧,哈哈,跟着小木叫姨妈也行,不要拘束。”
“来,进来坐。”她冲汤卜凡招招手,又开始去指使阮嘉木:“小木,快去给你同学削个苹果。”
汤卜凡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看着阮嘉木从椅子里站起来,然后撩起眼皮朝他过来,用眼神示意他进去。
四目相对,汤卜凡下意识地挪开了视线,他握拳抵在唇边,不太自然地干咳了一声,走了进去。
他在阮嘉木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有些局促地冲夏立婉笑笑。
夏立婉目光温和地看着他,她见这孩子放不开,主动跟他搭话道:“你叫什么名字啊?是和小木在一个班吗?”
汤卜凡就像新媳妇见家长似的,生怕给“婆婆”留下不好的印象,连忙回答:“阿姨,我叫汤卜凡,我们是一个班的,我俩是同桌。”
“同桌啊,怪不得,我从来没见过小木身边有什么朋友,你俩关系一定很好吧。”
还行吧,一般般,也就谈恋爱的关系罢了。
汤卜凡想到这,被发梢遮挡的耳尖开始chong血发红。他实在不好意思再去看夏立婉的眼睛,眼神飘忽,从嗓子眼里轻轻挤出来一句:“嗯,挺好的。”
旁边倚在柜子上削苹果的阮嘉木闻声转动刀子的手一顿,撩起眼皮看了汤卜凡一眼,抿着唇极力遏制住想要往上翘的嘴角。
“那以后常来家里玩,小木这孩子看着冷漠不易接近,其实这孩子很好相处的,就是嘴太笨,不会说话。”夏立婉说:“我想你要是常来家里玩的话,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汤卜凡下意识地朝阮嘉木看去,就见他男朋友不紧不慢地削掉最后一块苹果皮,抬眼朝他看过来,将苹果递到他面前,然后又几不可见地冲他点点头。
汤卜凡看着某人手里被削的剔透诱人的苹果,心想,某人可能不是嘴笨,只是闷骚而已。
他从某个“闷骚”手里拿过苹果,闷不做声地咬一口。
他一边吃,一边跟夏立婉聊着天,夏立婉询问起阮嘉木在学校的近况,汤卜凡都耐心的地一一回答,这人一开始还有些腼腆,后来可能是因为夏立婉实在太过亲切,聊着聊着,汤卜凡渐渐放松下来,开始满嘴跑火车地瞎扯。
从阮嘉木一骑绝尘,一脚将一中第一踹下榜扯到阮嘉木帅气冻人,堪称人形移动制冷机。
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自带搞笑buff,把夏立婉逗得肩膀直颤。
某个立在一旁被人吐槽的制冷机此刻似乎发生了故障,不但没有制冷,反而还笑呵呵地看着某人,一脸无奈地听他胡说八道。
丝毫没有要打断他的意思。
这人扯了多久,阮嘉木就盯着他的嘴唇看了多久,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径自转身倒了杯水,然后不容置疑地将水杯怼在汤卜凡张张合合的唇边:“喝点水再说。”
汤卜凡一顿,这才止住话音,低头看了一眼唇边的纸杯。
不提还好,这么一提,汤卜凡顿时觉得自己好像话说得太多了,嗓子都有点干。
他下意识地想张嘴就着阮嘉木的手喝两口水,结果余光一瞟,正好对上夏立婉的眼睛,又连忙将张了一半的嘴给闭上了,接过杯子讪讪地说了一声:“谢谢。”
阮嘉木又给夏立婉倒了杯水,夏立婉喝完抱着杯子看着两人的目光格外慈祥。
她发现今天有小汤同学在场,小木似乎不太一样,不再是闷声不响沉默寡言,而是有了一些少年人本该有的活泼意气,让夏立婉欣慰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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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立婉住院这几天,汤卜凡每天都往医院跑,而且没回都变着花样地带着东西过来,有时候带一束康乃馨,有时候带一个果篮,或者看到好吃的新奇的东西也会带过来,而且这人嘴甜,十分会说话,把夏立婉哄得嘴角都放不下来了。
这期间,隔壁病床搬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婶,这大婶刚来的时候没啥感觉,后来见自己旁边的病床每天都有俩帅小伙围着忙前忙后,眼里的羡慕都快溢出来了。
“恁俩都是你儿子啊?”
这天汤卜凡照样带着一盒包装精致的点心来到病房,大婶实在没忍住,开口问了夏立婉一句,她好像不是本地人,说话都带着口音。
夏立婉看了一眼病床边那俩个高腿长的少年,笑了笑:“要都是我儿子就好啦。”
她冲大婶摆摆手,指着阮嘉木和汤卜凡解释道:“一个是亲外甥,一个是外甥的同学,我自己只有一个女儿。”
“奥,这样呀。”大婶看着汤卜凡说:“那这小同学挺好呀,每天都来,这是也把恁当亲姨嘞。”
夏立婉一听这话笑意更浓了,她刚想开口说什么,就听大婶又问:“恁住院,姑娘咋没跟来呢?为啥只有外甥啊?”
“姑娘在外面上大学呢,寒假要跟老师做项目,回不来。”
“奥,这样子啊。”大婶点了点头,紧接着又叹了口气:“俺儿子跟这俩小伙一样大,也没跟在俺身边,也在家里上学呢,俺夫妻俩在外打工,一年没回去了,就等着过年回家嘞。”
“那您得赶紧把病养好,好回家过年看孩子。”
“是嘞。”大婶听了这话,咧嘴笑起来:“还是恁福气好,虽然姑娘不在身边,有这俩大外甥跟在身边也是好的!”
“您也福气好!”
夏立婉被这大婶夸的简直笑容满面。
人一高兴,病也跟着好得快,原本医生让夏立婉在医院多待几天观察观察,但这些天有阮嘉木和汤卜凡双双照顾着,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医生见她状态不错,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便让她提前出院了。
出院当天,阮嘉木和夏立婉收拾好东西后在病房等汤卜凡,阮嘉木本来不想让他再跑一趟,结果这人昨天一听夏立婉可以出院了,说什么也要过来。
然而等了半天,却迟迟不见汤卜凡的人影。
“小木,你要不给小汤打个电话问问?他要是没空的话就不用过来了,不要麻烦他。”夏立婉坐在病床边,有些担心道。
阮嘉木看了眼墙上的表,掏出手机给汤卜凡拨了个电话。
他之前给汤卜凡发过消息,但是一直没有回信。这会儿给他打电话,也依旧是没人接。
冰冷的机械忙音顺着听筒传进耳膜,听得阮嘉木的眉头都跟着皱了起来。
他挂了电话,又重新拨了一次,依然是没人接。
心里开始莫名发慌,阮嘉木挂了电话收起手机,拎起夏立婉的行李往病房外走:“姨妈,我先把您送回去。”
夏立婉跟着他出了病房,问了一句:“怎么?没人接吗?”
阮嘉木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没准小汤正在忙,我们先走,你一会儿再给他发个信息告诉他一声,别让他白来医院跑一趟。”
“好。”
两人拎着东西出了医院。这几天天气一直有点阴,似乎在等一场大雨。
在屋里的时候看不出来外面的天气怎么样,但是出了大门,那种阴沉沉的感觉就很明显了——
浓密的乌云黑沉沉地从天边压了下来,将整个医院衬得更加的阴森沉闷。
阮嘉木提着行李,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他先把夏立婉送了回去,然后跟她打了声招呼便急匆匆地下了楼,直接打车去了汤卜凡他们家的小区。
路上阮嘉木又给汤卜凡发了几条消息打了几通电话,全都石沉大海,没有回信。
阮嘉木太阳穴突突直跳,一颗心随着这些消息浮起来又沉下去,不受控制地在胸腔里震颤起来。
握着手机地手也越来越紧,他忍不住催促了一下前面的司机,司机师傅收到指示,一踩刹车,直接飞了出去。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憋了几天的大雨终于泄了气,毫不客气地倾盆而下。
阮嘉木付了钱,就要开门冲进雨里。
这司机师傅也是好人,他见这孩子两手空空就要往雨里冲,连忙叫住他,然后从副驾驶前的储物盒中拿了把伞塞进阮嘉木的手里。
阮嘉木接过伞,道了声谢,急匆匆地下了车。
这大雨来势凶猛,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伞上,似乎要把薄薄的伞面穿透。
路面上已经积水成河,没了落脚的地方,阮嘉木撑着伞踩进水洼,在大雨滂沱中艰难地往小区里走去。
前方道路因为下雨的缘故发生交通堵塞,汽车鸣笛声伴随着闷雷此起彼伏地闹个不停,吵得人心烦。
阮嘉木皱着眉,下意识地朝那边看去,刹那间,匆忙的脚步倏地顿在了原地——
视线透过珠帘似的雨滴,落在小区门口旁边公交候车厅的休息椅上。
某个熟悉的人孤独又落寞地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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