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点垫了两层狐狸毛,中间一盆炭火,比屋子里还暖和,靠内有可容纳一人躺的小塌,铺了四层锦垫,旁边安神香袅袅。
左侧依次有六个小屉,不知放了什么,下面小几上有上好的糕点以和茶汤。
车壁以银丝勾连绣以白云出岫图案,奢华至极,舒适至极。
“出发匆忙,不够周到之处蓝心姑娘同我说,路上我负责姑娘安防,会立即差人补齐。”
“不用不用,已经很好了。”蓝心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此刻她好希望月牙在旁边,能帮她解围。
“月牙姑娘在后面的马车上,你可随时去寻她。”
“月牙也可以去?”蓝心十分意外,月牙伤也不轻,她还担心留月牙一人在府中不安全。
“你们守好荷风苑,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擅动,外头的事情不许插手。”
蓝心不禁佩服,枉自她以小姐一等丫鬟自居,和天水这样能攘外安内的本事比,她着实算不上有用。
出暮宅时,马车又踏破了大门门板,蓝心撩起帘子一看,本就破了大洞的门,为了容纳这四驾马车通过,门板所剩无几,暮宅牌匾下面一个大洞。
走了也好,不然还要倒贴钱修门,老爷也该看清苏氏这个毒瘤。
接下来两日,晚晚感觉自己置身于温泉之中,她如在母体中沉睡的婴儿,温暖安稳,怯意地舒展着四肢。
醒来时真是夜晚,烛火爆出一个灯花,身子软软现在锦被之中,上好的安神香入鼻,舒适得手指都懒得动一下。
不过,她什么时候用的起这么贵的安神香了?
这也不是她的房间啊。
“蓝心。”
“姑娘你醒了。”蓝心蜷在地毯上,“奴婢给你倒水。”
“日铸雪芽,”晚晚捧着喝了一口,唇齿留香,“你开库房取钱了?”
蓝心知道自家姑娘说什么,两折之茶,日铸第一,贵不说,还是贡茶,暮家时没有资格喝的,偏偏她姑娘尝过后最喜之茶。
听完这这两日发生的事之后,晚晚只想再睡过去,睡到天荒地老,等北檀君和暮凌志都死了她再醒过来。
暮凌志误会是她陷害暮昭云,想引那位身带兜末香的大人,却引来北檀君,装病想拖延时日,结果北檀君以照顾为由,把她带着一起上路。
蓝心也不知如何劝慰,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离谱到已经超出他们想象了。
“往好了想,咱们现在不是在往扬州的路上吗。”晚晚安慰蓝心,也安慰自己,“把无字牌拿回来,我们就走。”
“那嫁妆怎么办?”
“钱财乃身外之物,”晚晚泄气。
但是又觉得不甘心,“以后再去偷出来。”
“北檀君命人把荷风苑围了。”
“他是要死吗?!”晚晚忍不住了。
蓝心捂住她的嘴,“北檀君就在前面的马车。”
天亮时,天水来过,看见晚晚醒了说自己去和北檀君汇报。
晚晚三人在马车上等着他过来,可惜等到晌午也没见人。晚晚一拍手,“他又不是真想娶我,只要我不死就行,他不来看我才正常。”
月牙把塌边香炉啪一声放到小几上,“如果不是真心娶姑娘,怎么会连姑娘习惯用哪款安神香也知道呢?”
“北檀君是外男,知道姑娘房中用哪款安神香才奇怪吧。”蓝心连连摇头。
就北檀君为何带她们姑娘上路,还照顾得如此精细,月牙和蓝心已经讨论两日。
晚晚敲桌子,打断两人,“是他想不想娶吗?他想娶我也不想嫁啊,问题是无字牌还在他手上。”
无字牌在晚晚心中的重量,两丫鬟都知道。
娶与不娶都可容后再议,无字牌是一刻也等不了了。
晚晚还记得她昏过去那日,翟行梭是把无字牌随身携带的,可是她这几日掀个车帘天水都怕她受凉,别说下车。
马车旁边都是皇城司司官,刀剑如林,只要不是大军压镜,没有人能靠近他们。
晚晚又叹了口气,“你说北檀君得多招人恨呐,重兵把守,没日没夜赶路,是怕有人在路上刺杀吧,得多招人恨啊。”
“会连累我们吗,姑娘。”月牙被摇得昏昏欲睡。
“所以你晚上别睡太死,有事好跑路。”
“知道了。”
“诶,早晚得遭报应啊”晚晚很是无奈。
这几日,三人说话越发大胆,来送吃食的人都毕恭毕敬,送完即走,周边司官也不是会听墙角的。
但是她们忘了,同行皆是习武之人,耳目过人,完全不需要偷听,就能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明明白白。
何况晚晚这句话还是在分寂静的夜晚说的,前面马车的翟行梭听得清清楚楚。
朔英正送呈文进来,看见他家主子眼神顿了顿,“主上,我跟了一路了,明天清理掉吧。”
“准。”
第二日,车队在镇上修整。
天水在马车外请示,“姑娘,今日入城,客栈已备好。”
晚晚得了下车的机会,快快下车,看前面的马车已经被牵走,“北檀君已进客栈了吗?”
“主上自有安排。”
晚晚跟随天水进入房间,推门有一股淡淡潮气,“此处条件简陋,姑娘将近一晚。”
“许是南方多雨,不知北檀君可否能住的惯,我可先去归置一番。”
“主上自有安排,姑娘好好休息,不用担心。”
“好,辛苦天水大人。”
套话失败,晚晚气鼓鼓趴在床上生了闷气,不多时又闻到马车上的安神香,困意袭来。
蓝心给她盖上被子,“姑娘睡吧,驱虫粉放入香中,不会有蚊虫过来。”
晚晚倏然睁开眼睛。
是啊,她还带了驱虫粉。
套话套不到,当面问还问不到吗。
小二来送洗澡水时,晚晚故意捉出白蚁,“呀,你们家怎么还有虫子。”
“抱歉抱歉,冬日湿冷,虫子防不住,小的这就给您捉虫去。”
“我倒无事,我家大人可是金尊玉贵,他的房间可不能出现这些脏东西,我得去瞧瞧。”晚晚故作焦急地起身,打开门又回来。
“你们这店真够绕的,我家大人住哪儿来着?”
晚晚故意不说明白,但是翟行梭那一身气势,小二一看就知道谁是“大人”。不疑有他,“三楼最左手那间,小的已经打扫过了。”
“我还是得亲自去看看。”
晚晚抱着香炉,朝房间走去。
运气好的话,她偷偷溜进去把无字牌直接偷出来,运气不好也能摸摸路线。
她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二楼,一个值岗的司官都没遇到,想着许是北檀君武艺高强,无需护卫。
敲了敲门,“大人,小女给大人送安神香。”
无人回应,正好。
一推门,白色雾气逸出,屏风后有轻微水声。
晚晚不做多想,反手就把门关了,希望刚刚溢出的雾气没被别人看见。
失策失策。
这种人小店都是一次烧一大锅水,一间房一间房地送,按理说第一锅就该给北檀君,接下来是天水他们。
自己凭什么能排在前头。
算了,来了都来了,在洗澡更好。
还能把衣服也掏了。
晚晚轻手轻脚在桌上摸了一遍,又在床上翻了一遍,都没有。
临时住客栈,北檀君应该不会把无字牌放在抽屉柜子里,那就只能在衣服里了。
晚晚咽了口水,往窗边的屏风摸去。
屏风后忽然传来水声,晚晚吓的紧闭双眼,过了一会儿,没有动静,晚晚睁开半只眼睛。
有水从屏风底下流出,男人手搭在浴桶边,屏风遮挡不住。肌理紧实,一道刀疤自小臂蜿蜒而下,停在腕处,骨节分明的手指自然垂下。水滴从指尖一滴滴落下。
看起来该是提笔定天下,而非白刃加身。
想走又不甘心,晚晚继续往前面摸,就在指尖够到衣服的前一刻,她似乎听到一身叹息。
接着浴桶炸裂,赤着半身的男子腾起,屏风飞出,衣服如有知觉一般落到他手中,胡乱遮了身子。
利箭破开窗户,钉在飞过去的屏风上,接着第二轮箭雨射入。
晚晚被兜头浇了一脸水,又被翟行梭抱着退到床上,床帏在被他舞成了白练,卷出优雅的弧度,裹着箭头扔到一边。
晚晚什么都不知道,躲在翟行梭怀里,还不忘拿着枕头挡住露在外的半边身子。
翟行梭单手护着晚晚,另一只手手持铁扇,乒零乓啷击退礼箭。
等声音停止,晚晚觉得自己浑身都扎满了剑,大概和筛子差不多。
晚晚湿淋淋的,紧紧贴着男人不敢抬头,自己衣服润了黏糊糊贴身上也顾不上。
眼前是男人领口大开,露出蜜色胸膛,还挂着水珠,白色单衣沾水湿哒哒贴在身上。
“满意了?”
男人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带着被砂砾蹭过般低哑,尾音低沉。
晚晚这才注意到没有嗖嗖的打斗声,抬头看自己肩上一片鲜红,颤抖这呜咽,“受伤了呜”
“是我的血。”男人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晚晚怔了怔,男人还低头看她,手臂从她后背一直环绕到她后腰,抱孩子似的。
晚晚一下从男人怀里翻出来。
他浑身都是湿的,白色单衣勾勒出他全身的轮廓,很是野气,肩膀很宽,乌黑的发滴着水一直垂到胸膛,肌肉轮廓鲜明。
晚晚又闭上了眼睛。
“主上,刺客已经”
“滚出去。”
“是!”
朔英差点以为瞎了,亲自在门外守着,所有来汇报的人都被他拦在外面。
“那个,大人,小女是担心大人屋中有蚊虫,来送驱虫药的”晚晚随手指了指那个插成刺猬的香炉。
“我怕虫?”
“你不怕。”
“不是,”晚晚试图找补,“小女听说,大人有意娶小女为妻,是担心大人住的不舒心,所以想给大人送点驱虫药。”
神志回笼,晚晚渐渐明白,他其实从自己进来就知道了,伸出的那只是就是警示自己快点走。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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