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拜祖母他只是听自己的话,该拜的拜,该跪的跪,现在这是,怎么了?

    晚晚想开口,但见翟行梭郑重其事,跟着跪下。

    一叩首。

    晚晚心中默念,“阿娘,这便是女儿要嫁的人了,他不爱女儿,可却是个好人,和他在一起,女儿不会受委屈。”

    二叩首。

    翟行梭周身气息暗涌,似有火山在他体内,就要爆发,晚晚不忍侧目,只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梁,嘴角下垂,嘴角伤疤触目。

    “阿娘,你在天有灵,也保佑这人日后多笑笑,他是顶好看的,不要让这条疤影响了。”

    三叩首。

    “求阿娘保佑,我二人分离之日,同如何一般,平心静气,无怨无恨。”

    行完礼,翟行梭却迟迟没有起身,“大人?”

    翟行梭目光沉沉,看着就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被他极力压制,像是平静海面下的汹涌暗流,要将所有人都卷入其中。

    “大人?”

    晚晚被他看的有点心虚。

    “这位,就是你母亲?”翟行梭终于开口。

    “大人说笑了,都行完礼了,还有假不成。”

    翟行梭的目光如被雨洗透的天光,一点点变得柔软,澄明,“好。”

    他终是抬手,手掌落在晚晚头上,力道轻柔地抚过,“你嫁过来,不会重蹈你娘的覆辙,不要忧心。”

    “啊?是。”晚晚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离开时,翟行梭步伐沉重,如受伤的猛兽,却又带着一点温情,让人警惕,却又心疼。

    婚事就这么落定,有些幸灾乐祸等着看翟行梭气急败坏的人也就此收了心思。

    这也算是给大家提个醒,北檀君还是北檀君,在圣上没有命令撤销他皇城北司司判位置时,他手里的兵力就不容忍小觑。

    可以看戏,却不可挑衅。

    当然,也有人认为,北檀君不愧是能上位的人,即便是圣上赐了一桩婚事羞辱他依旧能当做奖赏,不仅坦然接下,还大张旗鼓地将云游的老侯爷请回来,以证自己对皇恩的感激。

    宣平侯的热闹如过年,徐氏满面春光,如年轻时般张罗着春宴,什么歌舞伶人,雕花饮酒都配上。

    连翟家老祖宗都难得清醒了一回,同老侯爷叙话半个时辰,还参加了宴席。

    当初二儿子成亲,老侯爷都没出席,如今为了翟行梭成亲回家,徐氏心中本是不满,但看着多年未见的夫君,又被那苦尽甘来的滋味搅得生不起气。

    院中的正唱着她特意安排的黄梅戏——春江月,正唱到娘子苦等夫君十七年,徐氏端酒靠向老侯爷,“侯爷许久不曾回京,我也没有心思张罗酒宴,也不知这次合不合侯爷心意。”

    老侯爷做个甩手掌柜习惯了,心知徐氏独守侯府不容易,点头道:“都是虚礼,你莫累着自己。”

    徐氏几乎是喜极而泣,这夫妻情分倒也没有她想象中单薄,将两个儿子都叫到跟前,暗暗夸道:“翟容和翟竖如今已经在朝为官,我日日叫他们上进,他们不必其他人,有家族助力,凭本事走到今日,虽不出彩,日后定是能重振侯府。”

    两儿子给父亲敬酒,老侯爷受了,“做官做人,需立得住天地,对得起良心,为国为民,鞠躬尽瘁。”

    徐氏气弱,她还打算着老侯爷回来替两个儿子走动走动,换个有前程的差事,可老侯爷似乎没听懂她的弦外之音。

    知道自己夫君的脾气,徐氏打算以后徐徐图之,又叫来翟文瑞,“这是容儿的幺子,至出身起还没见过你这这爷爷,如今正在议亲,晚些我将看上的几家姑娘同你商议。”

    “他的婚事自由翟容媳妇做主,咱们看看便好。”

    翟文瑞一表人才,书又读的好,徐氏就盼着他娶个有用的姑娘,给翟家带来新的生机,养在自己跟前。

    两儿子平庸她还能等等再说,这小孙子她可不能退,面露怆然,“老祖宗本给我文瑞说了亲事,这,也不知为何,圣上忽然下旨,把那姑娘赐给了北檀君,这才让文瑞没了着落。”‘

    她眼神时不时往上,打量着侯爷的神色,抢自己侄子的未来媳妇,以老侯爷的为人,不当堂发怒才怪。

    侯爷古井无波的眼神在徐氏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徐氏佯装无辜,继续添酒。

    侯爷歉忱,“行梭的事儿,是我对不起你,如今他已长大,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苏氏顿足不动,她这位夫君明若观火,看破她的小心思,又让她继续委屈着,实在让人心寒。

    苏氏让几个孩子下去,抚了半边头发,“夫君从东洲带回行梭,说是外室所生,我又不是那等善妒之人,夫君若有心仪的合该直接同我说,忽然带回个半大孩子,要我如何接受。”

    一阵酸涩之意冲上喉口,徐氏哽了哽,“但人已经带回来,我也将他拉扯大,但夫君把她娘亲,金屋藏娇,是多宝贝才舍不得让她进门做妾,这些年夫君拒不踏足京城,可知外人都是如何看我?”

    老侯爷无从解释,行梭的身世牵着着所有人的性命,他将行梭藏在东洲数年,容貌大变才让他回京,谎称是自己的私生子。

    徐氏和行梭都被人指指点点,徐氏也不曾给行梭好脸色,这些老侯爷不敢管,只有以最正常的反应应对,世人才不会怀疑行梭的出声。

    他同行梭的父亲是过命之交,圣上判定定北亲王谋逆,他们宣平侯府难以独善其身,原想委曲求全,保住简家唯一的血脉,翟行梭却一路爬到了圣上身边。

    这天,早晚要变。

    台上的戏角唱得正酣,戏词冲天,酒席过半,杯盘狼藉,金樽玉液乱人心,老侯爷转头看向行梭。

    他在家宴的位置还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低头一杯接一杯饮酒,稚子感觉尽褪,嘴角伤疤明显,时时提醒着他原来的身份是什么,赤红流珠在腕上,似是束缚。

    他九岁那年,同太子和几个文臣孩子比箭,拔了头筹,几个文臣的孩子认为他赢了太子是乱了尊卑,春猎设计让他摔断了手腕。

    春猎之上,又有人讥笑他,将军之子,无力提剑,他小孩气性上来,当场摘了护腕,太同太子再次站在靶场。

    三箭,箭箭强劲有力,最后一箭,劈开太子的箭,直中红心。当着文武全臣,数千人的面,赢得漂亮。

    断腕曜京都,第一少年郎的美名耀响东都。

    光芒太过,惨遭反噬,如何星辰陨落,沦为鹰犬。

    老侯爷已经听不进去徐氏说什么,嗒然若丧。

    舞姬鱼贯而入,遮拦了他的视线,靡靡之音入耳乱人心。

    “停了吧。”

    “侯爷?”徐氏还在数着翟文瑞的过人之处,“那,文瑞的婚事?”

    “东都再无少年郎,”侯爷喟叹一句,起身,“行梭随我来。”

    “侯爷,侯爷!”

    舞姬随乐起舞,下方觥筹交错,徐氏身边空空荡荡,一桌珍馐几乎未动,冷到人心里。

    徐氏放下竹箸,黯然回屋,剩下的都交给大儿媳妇打理。

    老侯爷书房内,幽幽燃着一盏烛火。

    朔英在外头焦急地走来走去,探头探脑也没看到什么,只模糊看到跪在地上的人影。

    墨色外袍乱乱扔在椅子上,同色单衣勾勒出身形,赤红流珠贴在身侧,老侯爷坐在书案后面,看过去只能见到底下人半垂的眼皮。

    不肯抬头看他,用这种方式和他抗争。

    “一门羞辱你的婚事,你翻天覆地让我知道,为了博圣上宠爱,你可还记得逆行简?”

    “父亲,”

    “不要叫我父亲,你父亲是谁你不知道吗?”

    翟行梭沉默,他不敢再开口,因为进皇城司,他和老侯爷的关系恶化到极致。再不回京。

    “若不是那些文臣在圣上面前挑唆,圣上也不会猜忌简兄,定北亲王府也不至于覆灭,那暮凌志是什么人你不清楚?你还要大张旗鼓把她女儿娶回来?”

    老侯爷不希望翟行梭在皇城司这条路上一直错下去,这次听闻他失宠,回京也是希望能能劝他回头。

    “父亲。”翟行梭固执叫着老侯爷,“婚事是我自己求的。”

    “你还上赶着求?!”老侯爷倏然睁眼,战场杀伐积淀的锋利射出,他是真的动怒了。

    “是的。”翟行梭抬头,迎上那目光,“她不仅是暮凌志的女儿,还是那位夫人的女儿。”

    “哪位?夫人”,老侯爷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他遗漏,忽然目光一铮,“你是说,救了简兄那位?”

    “元鼎二十二年,父亲南下回京,路遇埋伏,深陷险境,一位采药的夫人救了他,知道父亲是身份后,感恩父亲保北境平安,孤身引开刺客,父亲侥幸活下来,那位夫人却再也找不到,当时,父亲根据记忆画了那位夫人的画像,但是碍于在东都没有人手,不能大肆寻找,这恩情便欠到现在。”

    现在想来,当时的刺客应该也是圣上派过去的,否则定北亲王的绝密行踪不可能泄露。

    “你如何知那姑娘是夫人的女儿。”

    “我在她闺房见到夫人的画像,与父亲所画别无二致,她也说过,她母亲因为暮凌志变心一心向医道。”

    翟行梭隐瞒了扬州的事,老侯爷若是知道定北军的消息,难免自己插手。可他年岁已高。

    “你无名无分的,去她闺房做什么?!”

    老侯爷声音骤然提高,跪在地上的翟行梭被问得一愣,父子两大眼瞪小眼,老侯爷眼中责备之色越显。

    翟行梭无言解释,老侯爷抓起桌上的笔筒扔到他额头,“小兔崽子!你对人姑娘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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