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信被蓝心送去翟府,晚晚去了白安药铺。
她把老侯爷送的小金鱼全数给了于赞,“扬州现在一篇乱,你快去,你把这些给张叔,除了药行,其他行能入手的尽快入手。还有,胭脂铺子尽快开起来,你这边人手若是不够,我让蓝心来帮你,北檀君和计相相争,我们趁乱站稳脚跟才是。”
于赞接过那沉甸甸的金子,单膝跪下,“小主人英明。”
“什么意思?”
于赞抬起头道:“张叔早就送了人过来,都是在扬州时做生意的好手,只是担心姑娘一时意气,亏干净嫁妆,不让我说,等姑娘拿定主意再说,若是姑娘判断有误,就不必提这事儿。”
“人现在在哪儿?”晚晚避开于赞言语中的张叔试探她那部分。
“在京郊呢,他们也需要慢慢了解东都的情况,不过胭脂铺子大约开在河临县,哪儿水路发达,多数商人货运都在那边,方便我们传递消息。”
“好,”晚晚有种收获的满足,“等过来这段时间,再带他们来见我,最重要的是,先把扬州稳住。”
“是。小主人动作比张叔预料还快,他一定开心。”
“所以,张叔让你跟着,实际是来考验我?”
“也不是,”于赞不好意思挠挠头,“张叔的意思是,小主人精贵,要做什么我都跟随,若小主人想继续做千金小姐,我们也养得起。”
“那”晚晚手撑在下巴上,“麻烦你和张叔美言几句,我厉害着呢。”
张叔担心她扛不起事儿是正常,连她也没想到自己能走到这一步,只希望自己再能干一些,能干到,张叔愿意把母亲的死因告诉她。
翟行梭收到晚晚的信,立即召来朔英。
“派人去西北,不要走漏风声。”
朔英看完信,知道是自己办事不力,“属下这就派人去查。”
“把所有事情梳理一遍,拟好呈文给我。”
“是!”
计相被扣在宫中,圣上三日未上朝。
此事就被生生按下去,除了少数知情人,其余皆是人心惶惶,悄悄议论着要变天。
只有宣平侯还在大张旗鼓半着婚事,老侯爷仿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乐呵呵地写请帖。
本来大家都想看北檀君的喜宴无宾客,但老侯爷的面子,大家不得不给。
所有人都默认,宣平侯是宣平侯,北檀君是北檀君,这一出,给本就扑朔迷离的局面更添上一笔。
荷风苑内,两婆子举着两套嫁衣在给晚晚看,晚晚随手指了一件,一婆子粗壮的双手,掐上晚晚的腰,往上,舒展她的手臂。
“诶诶,干嘛。”
“给姑娘量尺寸呀,做嫁衣用。”
“这不是有了吗?”晚晚指着嫁衣。
“这是为了给姑娘过目做的款式,真的嫁衣还得按照姑娘的身量定制,腰间珍珠得用东海珍品,还得两日才能运到呢。底纹也是两分金线,还在赶呢”
“停停停,不用这么麻烦。”
“姑娘害羞呢,大人说了,不会委屈姑娘。”
折腾下来,她不觉得委屈了,她就是觉得累。
六月日头正盛,她换了六种发髻,换了七顶喜冠,累的午膳都没吃就睡了。
本来只是走个过场的事儿,不知为何变得如此隆重,暮府处处挂上红绸和红灯笼,前堂陆陆续续堆满各家送来的贺礼、
晚晚这才后知后觉,“啊,我真的要嫁入了啊。”
蓝心最后还是紧点了八台嫁妆,算是撑得起场面。
婚礼头一天,晚晚本该待嫁,奈何张叔从扬州赶来,晚晚去白安药铺见人,张叔一见,眉开眼笑,“想来婚事还是合意,姑娘都胖了。”
晚晚捏了捏自己脸,那装病的药丸给了暮昭云以后自己再没做过,自从扬州回来她再没装病,不用吃那令人难受的药,胃口也好了不少。
这算起来,似乎还得,多谢翟行梭?
晚晚摇摇头,“张叔可别瞎说,听闻嫁衣用力三湖珍珠,金丝银线绕,我要是胖了穿不上,可真浪费钱。”
“怕什么,一件嫁衣,北檀君出不起,张叔给你办。”
晚晚心中感觉暖流经过,兴许这就是有人撑腰的感觉,想说两句体己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张叔拿出一匣子,“小主人,这是我们给你置办的嫁妆,你且看看。”
“不必了,张叔,我这亲到底为何,你也不是不知道,不必破费了。”
“小主人还是打开看看再说吧。”
晚晚将那匣子左右观察一圈,慢慢打开。里面厚厚一沓地契,买卖字据
“张叔,这是?”
张叔捻胡须笑道:“这便是夫人留下的所有产业了,北祥药铺是发家之初就有的,对外也已北祥药铺出面,其余涉及田产,珠宝首饰,粮,药,镖局。有的在扬州城内,有的在周边,都有专人打点,人手嘛,约莫五千,好些叔伯都老了,本是想来送你出嫁,但是实在不便,下次你去扬州再带你见他们。”
晚晚一只手捂着胸口,呆呆看着张叔。
张叔微微笑着,给晚晚反应的时间。
晚晚拍拍脸颊,“我不是做梦吧,我娘给我留下这么多东西!”
“其实夫人留下的是北祥药行,但是你的叔伯们能干,愣是把生意做大了,不过也都是依靠着北祥药行发家,所以都都归在小主人名下了。”
“天呐。”过了一段捉襟见肘的日子,忽然拥有这么多钱,晚晚还有点不适应。
“那我想个胭脂铺子”
“已经开始着手了。”
“张叔,这是我见过最好的聘礼了,不过,您放心交给我吗?”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我一直想着小主人就是一时兴起,而且依照夫人的意思,希望小主人能过的轻松单纯,可惜啊,世道艰难,不过小主人颇有夫人风范,扬州动乱,被古尔联掌控的商行内讧,你的几个叔伯本是守着老本过日子,这次是蛟龙翻身,许多铺子都盘活了。”
“所以这是认可吗张叔?”晚晚歪头,得意问。
“日后,大事皆由小主人做主。”
“不可不可,我刚上路,还是要张叔和各位叔伯掌舵,但是,”晚晚声音低下来,“我娘她到底遭遇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了吗?”
“这件事,还没到时机,有机会,我自会告诉小主人。”
晚晚抱着匣子垂头,她想知道,但是也相信张叔。
“好了,明日就要成亲,让于赞早些送你回去,张叔不能到场,明日就在街边送你。”
“哎,”娘亲已过世,张叔也不能参与自己的婚姻,晚晚不大开心,转念想到这婚礼本就是假的,抱着匣子回去了。
是夜,皇城北司恢复旧制,翟行梭深夜被传召入宫。
梅妃已死,二皇子被禁足,三司计相苍老十岁,跪在养心殿,自行举报嫡长子刘子清,私下利用自己身份,勾结户部尚书,贪污朝廷款项,用赌场和钱庄私运出东都。
三司计相大义灭亲,圣上念其功劳,派皇城司司判翟行梭连夜捉拿湖户部尚书,计相之子刘子清等涉及贪腐洗钱一干人等。
元鼎三十三年,一夜之间,四品以上官员近三成下狱,计相之子被诛杀与府中。
死前刘子清还大言不惭,“圣旨上只是羁押下狱,翟行梭,尔等岂敢。”
翟行梭一剑贯心,淡淡道:“手滑了。”
东都城一夜未眠,除了晚晚的荷风苑在安心待嫁,起了个大早,婆子丫鬟忙里忙外,晚晚打着瞌睡由他们折腾。
天水从天而降,一身血污,端着喜果的小厮吓得屁滚尿流,四个婆子齐齐上阵,“见血不吉,见血不吉。”
晚晚迷蒙的双眼倏然睁开,天水被调走许久,忽然定是有事,宽大的嫁衣裙摆扫落一桌的胭脂水粉,她拎着裙摆跑到门口。
金乌冒头,阳光落在她脸上,一身红嫁衣娇艳似火,金丝银线闪闪发亮她似展翅欲飞的鸾鸟。
天水蓦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将晚晚从这扇门抱出来的样子,瘦弱如一只小猫。
“姑娘,大人说他答应的聘礼正在路上,不过朔英正快马去拦呢。姑娘,金玉满堂,珠联璧合!!!”
晚晚笑着,侧依在门上,双手抱臂,“谢了!”
日光耀耀,入目皆是红色,晚晚对着天空低喃,“阿娘,女儿这一路,越走越好了。”
翟行梭连抄数十人府邸,一夜未眠,回翟府时,新郎服挂在屏风前,火如烈火的新郎服和烙画我几乎融为一体。
当年冤告他父亲谋逆的官员在此次几乎覆灭,自作孽不可活,翟行梭对着烙画跪下,“父亲,母亲,儿子已经手刃计相独子,终有一日,孩儿会还定北军清白。”
“主上,吉时快到了。”
翟行梭换好喜服,开门走出去,他从未穿过如此鲜艳的颜色,朔英差点没认出来。
许是刚刚手刃仇人,或是心系娇妻,嘴角的疤隐在笑容之下,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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