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人影重重, 灯光自卡座上明暗变换。
叶然神情严肃,大致一扫发现那是一个十人坐的卡座,但里面却坐了快十七八个人, 小胖以出色的吨位占了两个人的位置, 把旁边一个穿裙子的男人挤到了另一个男人腿上。
眼看小胖就要被压倒揩油,叶然想也不想就要上前阻止,下一秒,只听一声爆喝——
“嚯——”
卡座内的小胖以一个绝不可能的姿势, 猛地把快压到身上的纹身大汉撞飞!
叶然登时一个急转弯, 停下了脚步。
拿着手机的树哥瞬间闭上了告状的嘴。
“卧槽?”树哥喃喃:“这他妈……血脉觉醒了?”
两人耳边依旧是爆炸性的鼓点和音乐, 小胖雄浑的大笑却十分清晰的响彻在卡座周边这片环境:“兄弟们,来来来,喝啊,继续喝啊!”
卡座一时间鸦雀无声。
形形色色的人, 包括伪娘、大汉、男同志、抽烟的拉拉, 一同无声的看着突然开始发疯的小胖。
“卡擦”一声响,小胖干脆利落的弹飞啤酒瓶盖,咕咚咕咚半瓶子酒下肚,他喝的脸红脖子粗,兴致上来了, 一边喊热一边狂野的撕扯衣服。
“啊——”
尖细的男声响起, 一个画着烟熏妆的伪娘埋进隔壁男人的怀里, 阴阳怪气的喊:“变态啊……”
场面瞬间乱了起来。
没人想到上一秒还弱小无助地小胖子这一秒他妈的直接画风突变。
“卧槽这胖子疯了?”
“谁带的, 赶紧赶走,老子酒还没喝呢!”
一个一百八十多斤的胖子, 绝不是普通人能轻易制服的。
众人只敢远远围观, 眼睁睁看着小胖突然仰天大笑, 接着开始哐哐捶胸口。
“兄弟们别急,今天我就给大家表演一个——”周围人声嘈杂,发现脱不掉衣服,小胖干脆激情澎湃道:“胸口碎大石,哈哈哈,兄弟们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他哈哈傻笑,红色的灯光自上而下洒在他脸上,其扭曲程度吓得周围人连忙远离他,在一阵震天响的音乐声中大喊:“保安?保安呢——”
叶然和树哥终于反应过来,两人快步上前,目瞪口呆的看着锤完胸口的的小胖又开始倒拔茶几,茶几上的酒瓶摇摇晃晃,固定在地上的茶几竟然真的有松动的架势。
这力气谁看了不得称赞一声力拔山兮气盖世。
树哥吓得魂都快飞了:“林飞鹏,这他妈一个茶几好几千,你快住手啊!”
“哈哈哈哈哈,”小胖兴奋狂笑,酒精上头:“今儿我鲁智深就为大家表演一个倒把垂杨柳——我拔——我再拔——”
啤酒瓶哐当哐当滚到地毯上,好在地毯够厚,没摔碎。
周围人作鸟兽散,纷纷远离这个疯子,叶然和树哥趁乱跑进去,两个人驾着小胖的胳膊就要带他走。
“喂,你们谁啊?”有反应迅速的男人不耐的问。
树哥先反应过来,随手拿过一瓶没开封的酒,又从茶几底下掏出两个塑料杯,二话不说倒上,对几个男人道:“抱歉啊兄弟,这我弟,一喝醉就发酒疯,再过一会儿就要开始哇哇吐了,对不住对不住,这杯酒我敬大家,今晚玩的愉快哈。”
叶然和他一个对视,接过他倒的另一个酒杯,酒杯里实际上只有三分之一的啤酒,他一口喝完,和树哥艰难的驾着小胖,狼狈的离开酒吧。
“家人们!”小胖还在不老实的扭动,“动动你们的小手,给胖爷点个666!”
“6个鬼6,”树哥龇牙咧嘴,暗道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欠了这胖子钱:“林飞鹏你他妈明天酒醒了得跪着给我和叶然道谢!”
前门口几个保安已经跑了进来,跟在他们旁边的就是刚才那个伪娘。
树哥甚至耳尖的听见那个伪娘嘴里连声在骂‘变态’。
“我靠,”他愤怒道:“……谁才是变态啊?”
两人像无头苍蝇似的找到了酒吧后门,踉踉跄跄地驾着发完疯忽然安静的小胖,走后门逃了出去。
酒吧里,大部分人依旧随着鼓噪的乐点肆意舞动。
音乐声震耳欲聋,盖过了这方天地的声音。
“苏经理,”有服务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挨在女人身边道:“刚才有闹事的,保安他们没抓到人,那桌的客人——”
“酒记我账上,”苏烟笑眯眯的收回视线,目光落到面前的服务生身上:“我让你把那小胖子带出去,你干什么了?”
服务生瞬间噤声。
“下次再干这种事,你就不用来了。”苏烟道。
服务生满头大汗:“是……是。”
苏烟这才拿起面前的酒,随意的说:“让保安他们出去吧,你去跟那桌客人——”
话还没说完,只听酒吧里忽然一阵躁动。
苏烟抬眼,目光穿过燥热拥挤的舞池,看见了穿梭在人群中的黑发男生。
男生穿着黑色冲锋衣,身材清瘦颀长,五颜六色的光点自他头顶洒落,勾勒出他半明半暗的脸。
他面无表情地掠过一众人影,眼神黑沉,周身仿佛裹挟着屋外的寒风,充斥着冰冷而漠然的气息,丝毫不为任何声音所动。
“嗯?”苏烟声音一顿,眉梢挑的更高:“……沈时?”
大冷的天,叶然和树哥两个人实在没什么力气了,带着小胖跑到马路边,累的气喘吁吁。
马路两旁的路灯灯光明亮。
路上川流不息,汽车的红色尾灯仿佛连绵至天边。
叶然拉开衣服拉链,他里面穿的是件黑卫衣,犹豫了会儿,他还是没脱掉外套。
一低头,叶然惊讶的发现小胖正在呜呜哭。
树哥没好气道:“你哭个屁哭?”
小胖瞬间从呜呜哭变成了嗷嗷哭:“卧槽啊,卧槽啊……那他妈是个同性恋酒吧啊卧槽!”
树哥一愣,凑近他:“你没醉啊?”
“我敢醉吗我?”小胖脸上通红,一说话满是酒气,顺道还打了个酒嗝。
树哥盯着他看了看,竖起一根手指:“那你说这是几?”
“……鸡?”
小胖擦擦眼泪,眯着眼睛往旁边看了看:“哪有鸡?鸡在哪?”
“……”树哥收起手指:“好的,醉了。”
叶然从口袋里摸到了纸,递给小胖:“擦擦眼泪吧。”
小胖扭头,没接纸,目光定在他脸上看了几秒,像是才反应过来他是谁,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哗哗的往外冒:“——叶然啊!”
“呜呜呜,我的好兄弟叶然啊!”
“……我对不起你啊……都是我的错啊。”
叶然猝不及防被他以泪洗面,“怎么了这是?”
“发酒疯呢,”树哥叹气,发现不远处有个小卖部:“你先看着他,我去买两瓶水。”
树哥走后,小胖彻底不再掩饰,猛地扑到叶然身前,抓着他的手深深忏悔,“我他妈早该知道的……沈时他狼子野心啊,都是我的错啊!”
叶然失笑,顺着他道:“没事,我不生气。”
“你怎么可能不生气……”小胖擦着眼泪,胖乎乎的小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你一个铁骨铮铮的直男,就是因为我的疏忽……我现在想想,当初我就不该听沈时的!”
“?”叶然感觉出一些不对劲:“什么听沈时的?”
小胖泪眼汪汪:“就是、当初我知道梁枫那个逼,一直、一直在纠缠你,然后又听其他人说,说沈时天天接你上下学,是因为你和沈时在秘密谈恋爱……我听完,就去跟沈时说了,我还——”
他眼泪瞬间冒得更多,哭的肝肠寸断:“我还去问沈时,要不要私下帮你们澄清,或者……我和树哥、还有沈时,我们仨一块下课去接你,吓吓梁枫那傻逼……沈时跟我说不用——”
“他说他自己会澄清,我他妈直到今天才发现……这狗东西一句话都没解释过啊呜呜呜,校园论坛里那些天天说你俩甜的,就是当初那群说你俩秘密谈恋爱的——”
“那些人都他妈……是沈时养的蛊啊卧槽呜呜呜。”
叶然愣了愣,忽然想起在沈时说自己有男朋友后,校园论坛上那群立刻解码是他的网友们。
不对。
他反应过来。
那会儿沈时还是恐同……不可能任由这种言论悄悄流传才对。
“你想多啦,”他笑着拍拍小胖的后背:“沈时应该是忘了。”
“怎么可能!我现在还存着那些帖子呢,还有——”小胖哭了一会儿,忽然又扑腾着坐直,吐苦水一样大说特说:
“有一阵子操场晚上有活动,特别多帅哥美女在那跳舞,我想带你一块去看看,结果你老是和沈时在一块,我就问沈时,什么时候你有时间,让他告诉我一声,我和你一块出去散散步……”
“结果,”小胖啪嗒啪嗒抹眼泪:“……他每次都跟我说忘了忘了,让我跟树哥先去,你俩吃完饭就来,但直到那活动结束,我一次也没在操场等到过你!”
叶然又是一愣,他一向不喜欢太过热闹的地方,更多的时间喜欢待在寝室里画画稿、聊聊天,某种意义上真的是宅男。
或许……沈时只是猜透了他的属性,不想他为难罢了。
他莫名不自在的坐直身,轻声解释:“不是的,沈时可能真的是忘了,那阵子……我们事儿挺多的。”
小胖愤怒:“你还帮他说话——他就是蓄谋已久!”
叶然张张口。
小胖又道:“还有一次!我们班有几个女生在寝室楼底下找我,让我给你送奶茶——结果沈时看见了,跟我说你不喝甜的!”
叶然无力解释:“……我确实,不怎么喝甜的。”
“沈时还不让我在寝室光着!”
“这个你确实别——”
“他还不让我把你的微信给别人!”
“微信?”叶然话音一顿。
“我寻思你被梁枫那逼缠着,不如直接交个女朋友打消他的念头……我还没来得及问问你,结果沈时就跟我说,他那里有更好的人选——玛德,更好的人选就是他自己吗?!”
叶然:“……”
他动了动唇,耳廓微红:“他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小胖痛心疾首的看着他:“他就是这个意思啊!”
“我真的对不起你啊,”小胖说着说着眼泪瞬间又奔放的流,抓着叶然的手深深忏悔:“都是我的错啊!我要是早点发现了……”
叶然恍然:“所以这几天,你一直不让我和沈时吃饭,就是因为这些?”
“你……你怎么知道?”小胖震惊。
“沈时应该也知道。”叶然说。
小胖:“!”
“你们两个都知道?!”
“嗯,”叶然无奈的笑了下,摸摸他的脑袋,“你表现得太明显了。”
“所以你应该明白了吧,”他道:“沈时并不介意你做的这些事,他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嗯,蓄谋已久。”
当然,沈时不介意的原因是因为他们不是真正的情侣。
但这一点就不用告诉小胖了。
小胖:“……”
小胖:“……呜!”
光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心机深沉了好吗!
居然还会以退为进。
远处,树哥拿着两瓶水走了过来,挑眉看着小胖这声泪泣下的模样:“怎么了这是?血脉又觉醒了?”
叶然刚要说话,上一秒还在吐苦水的小胖登时止住眼泪,一双眯缝眼睁到极致,惊吓之下猛地打了三个酒嗝:“嗝……沈……嗝、嗝!”
树哥慈爱的看着他:“这种时候还记得叫我声哥,平时没白照顾你。”
“嗝——”小胖像见了鬼一样在叶然茫然地注视下,往他身后一躲,惨叫:“沈、沈时啊……嗝!”
沈时?
叶然和树哥同时一愣。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酒吧后门联通的小巷内,一道身影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初冬的冷风犹如刀子,簌簌刮在人的脸上。
霓虹灯下,沈时步伐迈的很大,宽松的冲锋衣罩在身上,衬得他英俊冷峻的脸越发夺目,他忽然似有所觉,目光瞬间从隔壁的公园落到叶然身上。
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叶然下意识起身,迎上前:“沈时……”
两人在小巷落下的阴影中碰面。
沈时的身影在视线中越来越清晰,那张素来冷淡的脸上,此时是陌生又压抑的戾气,叶然心跳顿时漏了一拍,话还没来得及说,便被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揽入怀中。
视线骤然落入黑暗,扑面而来的是沈时身上夹杂着淡淡酒气的冷香。
耳边是急促紊乱的心跳。
叶然怔了几秒,感觉身体慢慢发热,温度不受控的升高。
“……沈时,”他靠着沈时的肩膀,耳廓微微泛红,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沈时的胸膛宽阔温热。
压下来的阴影完整的将他笼罩在内。
他嗯了声,声音几乎挨着叶然的耳廓响起,在初冬寒冷的空气中,越发低沉而缓慢:“程树给我打了电话。”
“哦。”
叶然僵硬的身体在这样的拥抱下逐渐放松。
他能感受到沈时的担心,犹豫了几秒,试探的伸出手回搂住沈时,“那个,没事了。”
手下的脊背似乎绷紧了些。
“我和树哥把小胖带出来了,”想到小胖的醉言醉语,叶然干咳一声,没有和沈时说:“不过小胖已经喝醉了。”
沈时闻言撩起眼皮,目光穿过街边的路灯,看见了正绞尽脑汁让小胖醒酒的树哥。
小胖坐在马路牙子上,发完酒疯就开始昏昏欲睡;
树哥手里拿着瓶矿泉水,逼着他喝。
良久,他终于松开叶然,转而牵住叶然的手,带着他走向小胖,平静道:“没事,我知道怎么醒酒。”
“林飞鹏!”路边,树哥拿着瓶矿泉水,气急败坏:“你别蹬鼻子上脸啊,赶紧给我喝了,别逼我……”
余光瞥见两道身影,他转过身,发现沈时牵着叶然走了过来。
两人身量只有半个头的差距,路灯洒下昏黄的光,叶然落后一步,被沈时半掩在身后,沈时神情淡淡,走过来问他:“什么情况。”
树哥莫名其妙感受到一股冷气,像被凶兽盯住的食草动物。
“额,我在让小胖喝水醒酒。”他谨慎的说。
“我来吧。”沈时道。
他不疾不徐的松开叶然的手,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下一瞬,刚才叶然和树哥两个人合力才撑起的小胖,便被沈时单手拖了起来。
“卧槽——?”
树哥眼皮一跳,眼睁睁看着沈时面无表情的拎着小胖,粗暴的朝路边的报亭走过去,他背影修长而挺拔,气息却是阴沉的。
仿佛竭力按捺着怒气。
小胖终于回过劲来,被勒的脸红脖子粗,像被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颈一样,拼命的挣扎起来,断断续续的喊:“救、救命啊——喘不上气了——!”
叶然正要跟上去,却被树哥拦住。
树哥朝他摇摇头:“让那个小胖子受点教训吧。”
他悠悠然的从口袋里掏出口香糖,问叶然:“要不要来一颗?”
……
报亭门口的冰柜,不仅有冰棍,还是冻的沁了层雾气的矿泉水,在报亭老板不安的注视下,沈时买了瓶冰水,毫无情绪的低下头,看了眼还在嚎叫的小胖。
“闭嘴。”
小胖瞬间像被掐住脖子的鸡,没了声。
他被沈时单手拎着领子,拖到路灯找不到的暗处,黑沉沉的环境中,就连叶然和树哥一时都难以发现他们的处境。
小胖还在满嘴胡话:“……叶然,呜呜呜,我对不起你。”
沈时目光微冷,攥着他领口的手指紧的泛白,听他发酒疯:“我不是你的好兄弟……我有罪啊我……早知道当初我就……”
冰冷的矿泉水霎时紧贴脖颈,沁着雾的冷气随着寒风,犹如刀割一般拂过全身,一层鸡皮疙瘩瞬间暴起,小胖混沌的神经跟着清醒了几分。
“嗷——!”
他被冻的嗷嗷惨叫,眼泪都流了出来,手脚挣扎着,目光中沈时依旧幽冷的盯着他,抓着矿泉水的手却毫无放松的趋势。
“……沈、沈时?”小胖声音哆哆嗦嗦,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冷气从脖颈深入骨髓:“你怎么在这啊?”
“酒醒了?”沈时不答反问。
小胖欲哭无泪,拼命想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最后发现怎么也挣脱不了,于是默默停下了动作:“……醒了。”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沈时为什么这么对待自己,垂头丧气的哑着嗓子道:“……对不起。”
沈时冷眼看他,“你不该对我说这句话。”
“……我一会儿就去找叶然道歉。”
“还有呢?”沈时问。
小胖嗫喏着:“……还有,我再也不会带叶然来这种地方了。”
“错了。”
紧攥衣领的手蓦地一松,他猝不及防重重的跌倒在地,掌心随之被丢来一瓶冰冷的矿泉水,瓶身的水渍浸湿了手心,被寒风一吹,冷的小胖直打哆嗦。
这阵忍受不了的寒冷中,他听见了沈时居高临下的声音,“记住,下次出事了直接找我。”
“别再找叶然。”
小胖一愣,缓缓抬起头。
沈时不耐的看着他,“听懂了没?”
“沈、沈时……”终于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小胖的眼中慢慢充满泪水,悔恨交加:“呜呜呜呜呜……我、你,叶然——操!以后你也是我的好兄弟了!”
“我他妈同意你和叶然的亲事——!”
沈时轻啧一声,懒得再搭理他,从口袋里找出纸巾,擦干净手后,他抬腿走向路边的叶然和树哥。
路灯昏黄不定。
叶然侧着身,正在和树哥聊天,暗淡的光线勾勒出他柔软分明的脸部轮廓,他脸颊似乎有些红,细而密的睫羽轻轻垂敛,眼尾的弧度正向上弯去。
“所以说,”树哥挑眉,看着叶然,“你对小胖之所以有那么多耐心,是因为他像你的发小?”
“嗯,”叶然思考着解释:“不是长相方面的相似……但是某种程度上讲,他们真的很像。”
有点幼稚、自我,我行我素,但是又全身心地支持和相信他。
就像小胖,钢铁直男了这么多年,在得知寝室有两个gay后,第一反应是去网上搜索和gay相关的知识。
甚至还会问他和沈时谁1谁0,深夜偷偷给他发各种‘调/教男友’‘和男友甜蜜二十条’‘男朋友之间必须做的五十件事’类似的公众号软文,更会开着大号在各种说他和沈时不配的帖子下骂回去。
人无完人,真正的朋友,彼此间不需要对方十全十美,能够互相体谅和忍让,愿意包容对方的特殊,就很难得了。
像小胖这种性格,在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朋友‘误入歧途’后,很容易会做出些不理智的事,多给他一点时间,让他慢慢理清楚头绪,比任何解释来的都有效。
而且……
叶然叹气。
真要是说起‘误入歧途’,沈时才是那个‘误入歧途’的人。
一想到这个,叶然便不由得想起小胖刚刚和他说的那些事,他耳根发烫,忍下莫名的不自在。
……小胖肯定是想多了。
他认识的沈时,和小胖嘴里的沈时,明显就是两个人。
忽然,身后压下一片浅浅的阴影,他的肩膀也碰到了来人的胸膛,“怎么了?”
温热的气流低低洒过。
叶然偏过头,沈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正微微俯着身,手掌自然的向前捉到他的手,贴住、相扣。
牵住手后,他才掀起眼皮,平静的与叶然对视,那双被黑发下遮挡的凤眸狭长幽邃,倒映出了叶然的脸:“在想什么?”
叶然心跳的有些急促,连忙移开视线,“没想什么。”
沈时眯了下眼,“你喝酒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叶然慢半拍的想起自己在酒吧里喝的那小半杯啤酒,只有纸杯的三分之一,没什么影响。
而且他刚才还吃了树哥给的口香糖,按理来说酒味应该散完了。
“没喝。”他心虚气短的说。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敢让沈时知道自己喝酒了。
余光里,树哥去找瘫在角落的小胖,正试图把他扶起来。
沈时没答话。
叶然莫名有了种,自己深夜和朋友出去喝花酒,却被老婆当场逮住的错觉。
他干咳一声,挥散这种错觉,准备老实承认错误。
“没喝多——”
阴影覆面压来,他被扣上了卫衣帽子。
鼻尖也闻到了沈时身上的冷香。
近在咫尺的距离中,沈时轻轻捏着他的掌心,像要检查他喝没喝酒一样,低头找到了他的唇。
卫衣帽沿洒下的光影中,叶然被撬开了唇瓣,下意识向后缩去的舌尖被含住,不紧不慢的吸吮,甚至能听见啧啧的水声。
他被亲的腰软腿软,半眯着眼睛,越发站不住,滚烫的气息顺着交缠的唇齿蔓延,他受不住了,想往后退,却被沈时压着腰,又往前递了递。
等到终于被沈时放开时,叶然眼神空茫的张着口,嘴巴下意识地不敢合上,能看见有些肿的舌尖,嫣红而柔软,很乖的探出一点。
沈时正要说话,看见这一幕后,他喉结滚了滚,眼眸微阖,再次俯身侧过头,在卫衣帽沿的遮掩下,逼着叶然继续和他接吻。
很下/流的接吻方式。
水声在耳边不停响起。
还有沈时滚烫又急促的呼吸。
叶然终于有点反应过来了,眯着眼睛再次往后退,他吐息很热,嘴唇被亲的饱满红润,眼周洇着红,睫毛也被水汽濡湿,有点茫然又空白地盯着沈时,喘着气:“……不亲了。”
他嗓子被亲的哑哑的:“不亲了,沈时。”
腰后的大手桎梏着他的行动。
沈时垂着眸,眸色黑而幽深,周身的气息不复之前的冷躁,此时变得平和下来,像餍足的兽类。
“好。”
叶然多看了他一会儿。
莫名觉得……沈时好像是有点不对劲。
像是有点坏。
那种得寸进尺的坏。
他觉得自己想多了,卫衣帽子下的耳廓烫的惊人,在沈时要帮他扯下帽子时,他连忙摇头:“不……不用了。”
沈时低头看着他,和他贴的很近。
许久,他若无其事道:“嘴里怎么是甜的?”
叶然呼吸顿时一乱,磕磕巴巴的:“有、有吗?”
沈时点头:“嗯,很甜。”
叶然动了动唇,终于想起来了:“……我吃口香糖了。”
“糖呢?”沈时问他。
叶然一呆,几秒后,无措的看向他:“完了,好像咽下去了。”
目光中,沈时嘴角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素来冷淡锋利的眼部线条自然软化,看着他的眼神虽被晦暗的光影遮掩,却能听出来声音里的散漫。
他问:“那怎么办?”
叶然说:“我回去多喝点水。”
“嗯,”忽然,沈时又若有所思的问他:“会不会是被我吃下去了。”
叶然眼周洇出更深的红,讷讷的说不出话。
沈时捏着他的指尖:“怎么不说话。”
叶然吞了口口水,觉得周遭的空气凝滞的无法流通。
他静了几秒,“……不会吧。”
沈时说:“回去我也多喝点水。”
好像不是错觉。
叶然在心里小声哀嚎。
沈时……好像确实有点坏。
他觉得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眼角瞥见半天没搬起小胖的树哥,像是看见了救星,故作自然的偏过头,对沈时说:“我们去帮帮树哥吧,一会儿学校该关门了。”
沈时随着他的力道起身,漫不经心的牵着他的手,交缠的掌心温度很高,有些细密的汗,他跟在叶然身后,朝树哥两人走过去。
树哥一抬头,就看见叶然戴着帽子,神情有点不自然的看着他。
他没多问,再看眼气息恢复正常的沈时,心知肚明刚才肯定发生了什么,但身为一个单身狗,他丝毫不想知道刚才具体发生了什么。
在沈时的帮助下,小胖被他拎着衣领,拖到了马路边。
树哥无奈的扶着彻底醉迷糊了的小胖,终于等到一辆愿意搭他们的出租车。
他把小胖往后排一扔,自己火速坐到副驾。
叶然和沈时接连上车,司机随口问:“去哪儿?”
“京大。”
车里有点闷,小胖醉意朦胧的嘟囔了两句。
司机立刻看了眼后视镜,警惕道:“吐车上三百啊。”
沈时点头,神色如常的从口袋里掏出卫生纸,塞进小胖嘴里。
小胖瞬间翻了个白眼,再没了任何声音。
司机:“……”
卧槽,这车上有狠人。
他一脚踩下油门,火急火燎的朝京大驶去。
叶然降下车窗,感觉耳朵终于不烫了后,用另一只没被沈时牵住的手,摘下了帽子。
察觉到他的动作,沈时不紧不慢的抬眼看来。
几秒后,他捏捏叶然的指尖,收回了视线。
明明什么话也没说,但叶然却莫名有种感觉,刚才那一瞬间,如果车上没人,沈时可能又会亲上来。
这真是——
他动作僵硬的靠着椅背。
觉得耳朵又开始发烫。
有点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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