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  小胖烧烤摊。

    “呲——”

    易拉罐拉环被起开,冰出了一层雾气的可乐倒入一次性塑料杯,铁板上还有烤的滋滋冒油的鱿鱼须,  小胖熟练的撒上一层孜然粉,鱿鱼的香气顿时扑面而来。

    隔壁桌子上有几个大哥嗓门洪亮,边碰杯边聊天,顺便给自家孩子喂口羊肉串,大肚腩都显得顺眼起来。

    “哎,  烦死了,我找的实习单位离学校太远了,  下个月估计就得出去租房子住了,”小胖灌了口可乐,  大吐苦水:“一个月实习工资才一千五,不包吃住……我这是图啥。”

    “图你毕业就能转正,五险一金月薪八千。”树哥道。

    小胖叹气:“好吧,听起来好像还不错。”

    叶然笑道:“树哥你呢,下个月也出去住吗?”

    “京城房价太贵了,出版社离咱们学校也就两点多公里,  我骑共享单车吧,  ”树哥推推眼镜,  “我实习工资一个月两千,不定时可能还要加班,但这个出版社名气挺大,  让我放弃也不可能。”

    似乎想到了什么,  树哥看向叶然:“你跟沈时呢?”

    “我现在在网上接商稿,也算是实习了。”

    叶然性格内敛,是十分难和人打交道的性格,  大厂里画师多,竞争压力大,小厂里初期没工资,按每月画稿的数量打钱,都不适合他。

    至于沈时——

    沈时烤着鱿鱼须,见鱿鱼须烤的外焦里嫩后,撒了层孜然粉和烧烤料,放进叶然盘里:“我也进公司了,实际工资一个月八千。”

    沈公子这辈子可能是第一次见这么少的钱。

    叶然忍笑。

    小胖和树哥却集体哀嚎,愤怒的一拍桌子:“什么???你才实习一个月就八千?什么意思啊,这年头还能不能交朋友了?”

    早在大二那年,沈父就着手将公司重心从海市转移至京城,京城毕竟是全国离新政策最近的地方,沈父是个十分有远见的商人,深知一时的富贵与长远的显赫比起来,孰轻孰重。

    公司重心转移的差不多后,沈时就再也不能以自己在京城上学、离公司太远为理由拒绝上班,沈父行为处事一向雷厉风行,直接把他塞进公司的项目组,让他顶着实习工的身份,老老实实从基层干起。

    直到现在,公司里还没人知道沈时的真正身份。

    叶然觉得有趣,这种披马甲的既视感,让他暗搓搓脑补了不少情节。

    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好奇的问沈时“今天公司有没有人仗势欺人”“有没有勾心斗角”“会不会因为你资历轻看轻你,然后以后知道你身份原地震惊”等等。

    沈父表面上不心疼这个儿子,可一到周六日,就会拐弯抹角的喊叶然带沈时回家吃饭。

    两父子脾气都硬,叶然虽然无奈,但也不会多加干涉。

    小胖和树哥愤愤不平了一会儿,两瓶啤酒下肚,心情又忧愁起来。

    “我还记得当初咱们第一次见面,来寝室最早的……是叶然对吧,那会儿你穿着一身白衣服,比现在可嫩多了,水灵灵的,我还想着这是谁家的公子哥,会不会看不起我们这些胖子,结果——”

    小胖笑了两声:“四年来我就是受你照顾最多,现在这一下要从宿舍出去……还怪难受的。”

    “谁不是呢,”树哥也打开了话匣子:“我是咱们寝室来得最晚的,那会儿寝室里就叶然和沈时,我看你俩一个扫地、一个拖地,心里害怕死了,怕你们俩这一看就干净的人会嫌弃我,结果,谁能想到寝室里有个真邋遢的林飞鹏。”

    小胖本还乐呵呵的听,突然被这么嘴了一句,又气又笑:“我哪儿邋遢了?”

    树哥:“你自己说说你是不是三天一洗袜子?”

    “我后来不是改了!”

    “要不是沈时把你踢进洗衣房洗衣服,我看你四年都不会改。”

    “喂……伤人了啊!请保护我幼小的自尊心——!”

    忧愁的气氛一扫而光,叶然不自觉笑着,慢悠悠喝完一杯啤酒。

    他现在酒量也锻炼起来了,沈时也喜欢搜集酒,湖畔豪庭的酒柜里有不少果酒、红酒,偶尔兴致来了,叶然也会和沈时小酌两杯。

    一杯酒下肚,沈时点的南瓜粥送了上来,老板围着红围裙,熟稔的和他们打招呼:“南瓜粥加糖了,后厨还有点茄子,吃不吃炒茄子?”

    沈时点头:“再来四碗米饭。”

    “得嘞。”

    都是半大小子,光吃烧烤吃不饱,得上点米饭才得劲。

    叶然撂下塑料杯,喝了两口南瓜粥,沈时在一旁看着,顺便又给他烤了两串板筋,四四方方的板筋吃起来很有嚼劲,一把孜然和些许辣椒撒上去,香气十足。

    接下来四个人不紧不慢的吃饭、聊天,几个小炒菜摆成一圈,吃到最后菜和烧烤都零零散散只剩下几串,叶然有点头晕,缓了会儿,打算去隔壁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纯牛奶喝。

    “我去。”沈时起身。

    叶然:“我去就行,你看着他俩点。”

    小胖和树哥一喝醉就力大无穷,叶然一个人完全制不住他们,但沈时可以。

    沈时皱眉:“没事,他们在这坐着能出什么事——”

    话没说完,小胖便一个趔趄,从椅子上滚到地上了。

    树哥‘哎呦哎呦’的叫唤着,去扶他,同样一个趔趄,差点踩他脸上。

    沈时:“……”

    叶然挑眉,“你去把他们扶起来,我去买牛奶,好了,就这么两步路,别担心。”

    说完,叶然揉揉眉心,眼神清亮的走向街道尽头的便利店。

    店里没什么人,几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也在买东西。

    一个小胖子急急慌慌的,跟在另一个身形高大的男生身边,期期艾艾地问:“哥,咱买这么多东西,是……”

    那正在挑东西的男生神情散漫,语气随意:“哦,我自己吃。”

    小胖子:“……哦。”

    方子渊心碎成两半,还以为自己终于走进了窦燃的心,结果不过是自以为是quq。

    他默默拿了瓶东方树叶,等窦燃的同时,发现身边的男生动作忽然一顿,接着似笑非笑地抬起眸,盯着收银台看。

    那双黑沉沉的眼睛肉眼可见的凝聚出一团光,仿佛整个人都从得过且过,变得精神起来。

    方子渊转身,因为身高原因,只看见了几排货架。

    他一脸懵逼,正打算走出去,手里忽然被塞了堆东西,“帮个忙,把这些放回去。”

    方子渊:“?”

    不光不给我分享零食,现在还残忍的让我把零食放回去???

    ‘沈时’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长腿一迈,便悠悠然随着前方那道身影离开。

    ……

    叶然走出便利店,不知是不是便利店里闷热的原因,他觉得呼吸不畅,头更晕了几分。

    怕沈时一个人不放心他,他确定方向后,加快脚步,走向烧烤摊。

    然而走了快七八分钟,他还是没有看见热热闹闹的摊位。

    也没闻到烧烤的肉香。

    眼前是一条静谧悠长的人行横道,道路两旁的梧桐树直冲云霄,茂密的梧桐树叶随风摆动,遮天避光,发出簌簌的声响。

    他累的走不动了,歪头想了想,干脆蹲在路边,困倦的耷拉着眼皮。

    像走丢的小孩子,不敢再乱跑,默默等待大家长找过来。

    一分钟后,他听到一阵不急不徐的脚步声。

    他看过去,阴影覆盖的道路上,人影缓缓走到近处,他单手插着口袋,黑色短袖勾勒出劲瘦挺拔的身形,一双黑眸勾着似有若无的笑,漫不经心的,挑起眉:“叶然学——”

    话还没说完,‘沈时’声音一顿,看着马路牙子上、伸开双臂眼巴巴望着他的叶然。

    “沈时,”叶然声音疲倦,打了个哈欠:“你怎么来的这么慢呀?我好像迷路了。”

    ‘沈时’可疑的停顿着,身躯有几秒的僵硬,片刻后,他俯下身,五官在街边牌匾的映照下,变得愈发清晰。

    叶然眨眨眼,神色有些迟疑,慢慢的,张开口:“沈时?”

    面前的男生垂着眼眸,点头:“嗯,我是。”

    叶然更加茫然,喝的晕乎乎的脑袋觉得有哪里不对,于是很诚实地问:“你怎么变年轻了?”

    ……年轻了?

    ‘沈时’短促一笑,忽然像放下了什么担子,蹲在他身前,做一步想一步的撑住他的膝弯,背起他,朝烧烤摊走去:“不变年轻,难道还要变老吗?”

    “是呀,因为我已经变老了。”

    叶然勾着他的脖子,眼睛茫然的盯着他的侧脸看,看了几秒后,伸手又摸了摸,像在确定他整没整容。

    ‘沈时’步伐一顿,唇角轻轻勾了勾,无声的垂着眼皮,感受着背上人这一刻温热柔韧的体温。

    叶然还是觉得奇怪,又去扒他的耳朵,‘沈时’这下走不动了,他眼皮跳了跳,梏着叶然膝弯的手掌紧了紧,嗓音低沉:“……叶然。”

    叶然没理他,翻过他的耳廓,眯着眼睛,凑得很近的去看他的耳根,“我记得你这里有一颗小痣……痣呢?”

    ‘沈时’压抑的闭了闭眼:“太黑了,等白天再看。”

    “哦,”叶然很失望,“好吧。”

    安静了没几秒,他又开始扒拉沈时的头发,探究的撩起他的发尾,凑得很近,近的温热柔软的呼吸轻轻洒落,让当了二十八年的老处□□本扛不住。

    ‘沈时’深吸一口气,声音艰涩,低低的问:“这又是在找什么?”

    “你这里也有一个小痣的,红色的,等我看看……”叶然蹙着眉尖,拍拍他僵硬的肩膀:“你低下头呀。”

    ‘沈时’故技重施:“太黑了,明天给你看。”

    “不行,”叶然很认真的说:“我就要看,你快点低头,快点快点。”

    ‘沈时’脸颊绷得很紧,身形也硬邦邦的,杵在原地,像一尊雕塑,几秒后,他还是屈服的低下头,感受着那根拂在颈后的柔软指腹。

    “怎么没有呀……”叶然迷茫的喃喃出声:“小红去哪里了?”

    居然还起名了。

    ‘沈时’失笑,“小红可能去睡觉了,明天就会醒了。”

    叶然懵懵然的,被骗住:“真的吗?”

    “真的。”

    “那我看看小棕。”

    ‘沈时’一顿,不由开始怀疑起自己,他身上是有一副星图吗?那么多痣?

    “小棕是什么?”他无奈地问,步伐放的缓慢,专注的听叶然说的每一句话。

    “是你的头发颜色呀,”叶然笑起来,温软的脸颊贴在男人瘦削结实的肩胛骨上,困顿的说:“你有好几根头发是棕色的,其他头发都是黑色,我数过的。”

    ‘沈时’垂下眼眸,古井无波的心在这个蝉鸣聒噪的秋日,仿佛浸泡在了一汪酸涩的泉水里:“你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叶然很乖的说:“除了小棕,还有小红……咦?”

    他细长纤白的手指捻起几缕银发,看了好一会儿,在‘沈时’不动声色地等待中,震惊道:“沈时……你有小白了!”

    ‘沈时’沉默片刻,忽然轻轻的笑出声。

    “小白是什么?”

    “是白头发呀!”叶然紧张的抱着他的脖子,语带惶然:“好多白头发……一、二、三、四……十、十二,十三……呜,怎么这么多?我数不完……”

    “那就不数了。”‘沈时’停下脚步,侧过脸,温声安慰他,“人都会有白头发的。”

    “有了白头发就会变老的,”叶然恹恹地说:“我不想你变老。”

    步伐莫名变得很难迈出去。

    ‘沈时’静静站在原地,目光低垂,感受着柔和的晚风,路边的梧桐树哗哗作响,几片树叶掉到脚前,如同流失的时间、生命。

    他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很温和,“那如果我真的到了三十岁,你会嫌弃我吗?”

    “嗯?”叶然吸吸鼻子,不解的歪着头:“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会嫌弃你,等你三十岁的时候,我也三十岁啦,我们会一起变老的。”

    ‘沈时’轻笑,“那如果是我三十岁,而你依旧是二十岁呢?”

    “那也不会,”叶然无奈的哄他,不明白今天的沈时怎么这么伤春悲秋:“就算三十岁,你也是个帅大叔,你想想——”

    叶然绞尽脑汁,安慰起心灵脆弱的对象:“你三十岁的时候,长得又帅,又有钱,是成功人士,人还那么好,又温柔又体贴,还会做饭……对,还顾家孝顺,你就是三十岁阶段最完美的大叔。”

    叶然小声说:“到时候就是你看不上我啦,像我这种初出茅庐的小菜鸟……”

    “不会。”身下的人重新迈开步子,嗓音不再是之前的散漫、柔和,而是真真切切地低沉下来,充满笃定的意味。

    “无论什么年纪——”

    他声音突然一顿,看着不远处的人,心脏沉了下去。

    ……

    梧桐树叶被风吹得聒噪。

    神情冷戾的男生自树下大步走出,他身材挺拔,面沉如水,眼中充斥着戾气,阴沉沉的,周身仿佛裹挟着骇人的寒气,让经过他的行人们不由退避三尺,头也不敢抬。

    ‘沈时’五指蜷了蜷,神情又恢复成往日的平静,不紧不慢的,盯着好像被抢了心爱之物的、年轻的自己。

    “来的可真快。”他几近于自言自语,嗤道。

    不过一个晃神,沈时已经走到他身前,看他的眼神森冷危险,但在对他背上的叶然说话时,语气却柔和的不像话:“宝贝,怎么跑这来了?”

    叶然困得睁不开眼,听见他的声音,艰难的抬起头,懵了懵,伸开双臂:“……抱。”

    沈时心都化了,脑海中看到这一幕的戾气无缝转换为对‘沈时’的怒火,他轻手轻脚的接过叶然,低垂着眸,熟练的抚着他的后背,放松他昏昏沉沉的思绪。

    叶然蹭蹭他,很乖的说:“……我想睡觉。”

    “好,”沈时声音温存,“睡吧。”

    待叶然睡熟,他小心翼翼的把叶然抱到路边的长椅上,给他盖上衣服。

    ‘沈时’淡淡看着——下一秒,一个拳头几乎要划破风声,陡然冲着他的脸凶狠挥来!

    这一拳要真是砸到脸上,估计没一个月好不了。

    他迅速侧过身,眼神也冷了下来。

    拳头擦着鼻尖挥过,凌厉的风声激起一阵刺痛。

    面前,沈时身姿笔挺,冷笑着松了松指骨,看他的眼神嘲讽至极,一字一句的,充满居高临下的意味:“来,让我看看十年后的自己有什么长进。”

    ‘沈时’闻言,缓缓挑唇笑了下,眸色却变得愈发冷漠,他烦躁又不耐的想点根烟,但在看见打瞌睡的叶然后,又压下了这股想法。

    ……真是不爽啊。

    他看着年轻、恣意、家庭美满、爱人在侧的另一个‘自己’,这是他从未想象过的人生,这些年他独自一人熬过的时光,在这个沈时眼里,却是充满未知与爱意的未来。

    怎么这小子就这么好运。

    什么好事都赶着他了。

    他同样站直了身,看着沈时的眼神极冷,好像脱掉了身上那层从容、矜贵的皮子,露出和沈时一样的冷漠傲慢来。

    “来,”他似笑非笑,不紧不慢地说:“也让我看看……你有什么特殊的?”

    ……

    晚风徐徐。

    春湖边的长椅上。

    路边出租车才走,司机瞅了眼刚下车的三个人,有点感慨。

    一对双胞胎和……一个弟弟,这家真阳。

    春湖景色优美,湖边的栏杆外传来笑声阵阵,花船正在游湖,除了冬天湖水被冻上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能接待新游客。

    ‘沈时’抽出根烟,递给旁边冷着脸的沈时,目光不留痕迹地瞥了眼在他怀里睡的安稳的叶然,问:“抽不抽?”

    “不抽,”沈时头也不抬,收到于庭发来的短信后,轻轻拍着叶然的后背,哄得他睡得更沉了些:“家里管的严。”

    “爸妈什么时候还管这了?”

    沈父自己就抽烟,沈母虽然不待见抽烟这种恶习,但也知道他们父子在公司压力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放过去了。

    沈时语气平静:“叶然不让。”

    ‘沈时’:“……”

    他轻嗤一声,点烟的手到底顿了顿,片刻后收起烟,靠着椅背,懒洋洋地赏着春湖的景色。

    两人刚打了一架,身上都挂了彩,不过心照不宣的避开脸,专挑暗处下死手。

    ‘沈时’这孙子比他想的还阴,端的是一副光风霁月的架子,实际上恨不得把他的老二踹废。

    沈时直接被气笑了,警惕的同时,还不痛不痒的刺了‘沈时’一句,问他“不会没用过吧”。

    这话一出,两人打架的动静直接把小卖部的老板吓出来了,边拦架边要报警。

    如今能和和气气的坐在湖边说话,也多亏了老板的报警威胁。

    裹挟着水汽的晚风拂面。

    湖边温度低,叶然慢吞吞往沈时颈窝蹭了蹭,脸颊睡得微红。

    沈时亲亲他的眉心,他便像找到窝的小兽,嘟囔了两句呓语,不再不安的动弹。

    ‘沈时’静静看着,指尖不自觉捻了捻,背上仿佛又传来那股温热柔韧的触感,恍惚间,他听见沈时冷淡的问话:“你的世界里没有他?”

    ‘他’代表谁,两人心知肚明。

    “没有,”‘沈时’回过神,看向前方,声音很淡:“我大学的室友是于庭,另外两个大一就搬出去了,来往不多。”

    “难怪,”沈时嗤笑一声,不冷不热的:“你不会还没朋友吧?”

    ‘沈时’闻言,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当老板了。”他说。

    没有人生乐趣的人,自然只能把全副精力投身事业。

    沈时不以为意:“什么小作坊?”

    “这么好奇?那你去我的世界看看。”

    “你倒是想得美。”

    ……

    ‘沈时’也不再提这个话题,他支着下颌,带着些倦意的望着虚空。

    良久,他道:“我要走了。”

    “什么时候?”沈时问。

    “应该就这两天。”

    沈时点头:“哦,一路顺风。”

    ‘沈时’凉凉瞥他一眼:“不必。等我走了,记得带妈去做个深度体检。”

    “什么意思?”沈时眉头一皱,表情冷下来:“好,我知道了。”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偶尔有欢声笑语随风传来,却被无声的屏障阻隔在外。

    一段时间后,‘沈时’忽然开口。

    “我的世界挺有趣的,真不跟我换?”

    沈时撩起叶然的额发,动作温柔,语气低冷:“滚。”

    ‘沈时’也不在意,他垂眸盯着沈时的动作,漆黑幽邃的瞳孔仿佛映入了叶然沉睡的侧脸,细致又专注的,要在脑海中刻进这个人的影子。

    “你很幸运。”片刻后,他淡道。

    沈时抬眼,示意他继续说。

    ‘沈时’眼睑低垂,不知道在看什么,如他所愿,平静地继续道:“无数个世界里,只有你遇到了他。”

    那么多个沈时,依旧在各个年龄段,孤独又无趣的生活着。

    只有这个世界,这个沈时,在年轻的、甚至不懂爱的年纪里,勇敢又赤忱的抓住了一个人。

    “回去以后,你会去找他吗?”寂静中,沈时冷不丁发问。

    “会。”

    ‘沈时’眉眼淡漠,说出了心中早已确定的答案:“不试试怎么知道。”

    ……

    风渐渐大了。

    湖边似乎有雾气漫开。

    ‘沈时’起身,黑发被吹得凌乱,他不快不慢的,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身形在白雾中若隐若现。

    某一时刻,沈时看见了一个真真正正、不加任何虚化处理的自己。

    那个自己西装革履,仿佛刚从某场宴会上离开。

    他衬衫解开了领口两颗扣子,眉眼倦怠,气质矜贵而沉稳,皮鞋踩在石板路上,步速不急不徐的,听身边的秘书说:“夫人让您下了宴会就去华庭,苏小姐在那里等您。”

    他看见自己皱了下眉,很快又淡淡点了点头,语气随意:“你安排吧。”

    秘书显然松了口气,说:“是。”

    即将上车的前一秒,那个自己似有所觉,隔着漫长的时光与岁月,在华灯初上的夜晚,冷淡平静的望过来。

    一眼便看见了路边长椅上,相互依偎的他与叶然。

    男人幽深的目光落在叶然脸上,定定看了片刻,便低下头,垂着眼睑,在秘书和司机的等待下,坐上车。

    车子开向不知名的未来。

    ……

    沈时缓缓抱紧了叶然,像固守宝物的恶龙,眼神是看见竞争对手后的警告与冷厉。

    他听着叶然清浅安稳的呼吸,耳边似乎还有昨天晚上,单独和‘沈时’聊天时,男人说出口的话。

    ……

    “我没有属于我的叶然。”

    那总是懒洋洋、散漫又从容地男人掸了掸烟灰,猩红的烟头缭绕着烟雾,他的眼眸在雾气下,深深浅浅,暗无天光:“见过了,就不可惜了。”

    “你让我看见了另一种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除了肘子哥,其他世界的小沈和小叶,是不会相遇的

    肘子哥和小叶,也像两组既定的程序,跳脱了固定的边框,遇见了彼此

    明天更小叶回到过去

    不是魂穿,肘子哥也还是这个肘子哥,明天大家就知道了(握拳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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