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陆骁骁,站在一楼大厅,已经做好了跟人吵架的准备。

    从隆中阁出来后,她在街上遛了一圈,见快到中午了便带着秀萍跟张志来海月楼吃午饭。她前脚进门,后脚就跟了几个傻x。

    陆骁骁进门时,听到靠近门口那桌的某位客人说:“这里可真好,不像咱们在边关,啥都没有,我一会儿可要多吃点,不然回去了可就吃不到了!等回去了就说给他们听,让营里的其他兄弟都羡慕羡慕!嘿嘿!”

    “都带你逛了这么些天了,你咋还没吃够呢!”

    “那哪能够啊?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楚都呢!”

    那刚开始说话的男孩,听声音年纪就不大,应该也就十五六岁。陆骁骁只觉这少年活泼,再看那桌年长的另外两人,虽穿了常服,但身上还隐隐带着肃杀之气,看那坐姿与腰间佩刀,应当是行伍出身,听那少年方才的话语,想必是驻守边关的军人。

    陆骁骁还感叹着这少年小小年纪就从军,驻守边关,实属不易。后头那几个扯犊子玩意儿就开始讥讽: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什么“草莽匹夫,粗鄙不堪”,什么“赳赳莽夫,难登大雅之堂”。

    在大楚,文臣武将地位相差并不悬殊,可以说大多公侯之家祖上就是武将出身,只不过总有些文人自诩风雅清贵,瞧不上武将的粗鄙。

    “看诸位应当也是读书人,不知府中何处?”

    陆骁骁眉目含笑,语气和善,让人心生好感。

    “在下李敬德,家父大理寺主簿。不知姑娘有何指教?”

    “在下张远鹏,家父礼部员外郎。”

    “在下魏怀远,一介布衣,家父并无官职。”

    陆骁骁看向最后说话这人,见他面目清秀俊朗,身材颀长,一身藏青棉服干净贴身,眉目温和,并不是尖酸刻薄之人。刚才出言不逊的便是张李二人,这男子倒并未出声。

    “原来是李主簿和张外郎家的公子,贵府真是好家教!”

    陆骁骁看向张李二人,任谁都能听出语气里的嘲讽。

    “姑娘这是何意?”李敬德不悦。

    “没什么意思啊,夸你们家教好呀!”

    “不知我等哪里得罪了姑娘,姑娘竟如此出言相讥?”张远鹏面色也不大好看。

    “你们吵得我眼睛疼。”

    这是什么说法?张李二人怔愣。

    魏怀远心中暗笑,这说法倒是有趣。方才张李二人出言不逊,他本就不悦,正想出言劝阻,没想到这小姑娘倒是率先开口打抱不平了。今天这二人约自己出来,想着毕竟是同窗,别人诚意相邀,不好总是推辞。

    “看姑娘气度应是大家出身,说话怎如此刻薄?”

    这就刻薄了?你们还真是没见过世面!

    “我倒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二位,”陆骁骁目光微冷,看向二人,“提过刀吗?受过伤吗?流过血吗?吹过风沙吗?饿过肚子吗?见过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景象吗?见过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惨状吗?”

    “我告诉你们,你们之所以可以在这里安然度日,是因为有无数的将士在前方奋勇杀敌、流血牺牲。”

    “圣人言,君子不患位之不尊,而患德之不崇。你们如此狭隘无知,我倒要问问你们读的什么圣贤书?我看你们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陆骁骁说完,不待那两人反应,吩咐张志,“他们若是再敢出言不逊,就直接给我丢出去,摔坏了姑娘我赔!”

    “是!姑娘!”

    张志一向敬重读书人,但刚才那二人说话实在过分,真的如自家小姐说的那般,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怎么?姑娘这是要仗势欺人吗?”

    李敬德语气不忿,刚才他见陆骁骁气质不俗,出门带着丫鬟护卫,想必出身权贵,一顶“仗势欺人”的帽子就要扣到陆骁骁头上。

    “是啊,不服憋着!”

    陆骁骁索性大方承认,接着嘲讽道:“回去让你爹再好好奋斗个十几年,说不定哪天你也可以仗势欺人一番。”

    “噗!”

    大厅里不知道是谁忍不住笑出了声,声音虽不大,却听得真切。

    “姑娘所言甚是,是我等狭隘,还望姑娘海涵。”

    魏怀远拱手致歉,制止了还待张嘴还击得张李二人,回身转向那几位军人,躬身行礼,“各位,今日是我等鲁莽,还望几位大人大量,莫与我等计较。”

    “言重了!”

    陈义飞拱手抱拳,表示并未计较。说实话若是在边关他们兄弟几个早就揍人了,只是他们初来京城,并不想惹事生非,更怕给顾慎之添麻烦。

    “多谢姑娘仗义执言。”

    陈义飞抱拳向陆骁骁致谢,刚刚这小姑娘一番直言维护,他心中感激。刚才他们几个守候在一旁,想着若是那几人胆敢纠缠这小姑娘,他们哥几个就直接动手。

    “客气了。”

    陆骁骁点头示意,转身正欲往二楼走去,一转身抬眼便看到了站在身后台阶上的顾谨之。

    “姑娘可有些日子没来了,二楼揽月阁还空着。”

    掌柜的连忙上前招呼,领着陆骁骁上二楼雅间,顾谨之陪在身侧。

    “这谢六姑娘倒是个妙人。”顾慎之站在楼上,哈哈一笑,又看看陪在陆骁骁身侧的自家弟弟,一脸的意味深长。

    宗铭想起方才陆骁骁说的那句“不服憋着”也忍不住想笑,不愧跟璇儿是姐妹,说话一样的能噎死人。

    揽月阁里,陆骁骁感觉气氛有一丝丝的尴尬。

    顾谨之护着陆骁骁来了二楼包厢后,并未急着离去,一直到点完菜,两人坐了半天也没开口说几句话。

    “今日多谢谢姑娘了。”最终还是顾谨之率先打破沉默,又接着解释道:“今日那几位兄弟是我大哥部下。”

    “客气了。”

    陆骁骁确实没想到那几个军人会是跟随顾慎之回京的部下。朝中两日前已经颁发了集粮的诏令,通知也已下发至各地州府,粮草问题不日就会解决,陆骁骁也松了口气。

    顾谨之看了眼面前的少女,随即又将目光移开。他已经有段时日没见过她了,她气色不错,好像长高了些。方才听掌柜的来说她与人起了冲突,想也未想便往外跑去。他赶到楼下时,正听到她的声声质问,他并未上前,只在身后默默注视着她。

    初见时,只觉她有趣,山下匆匆一眼,那双澄净的眸子让自己心下动然。后来几次见面,发现她不同于这世上的任何一个女子,她不拘泥于世俗,却又难得聪慧,善良里又带着丝狡黠和霸道。

    “佑之今天没有跟你一块出来吗?”

    “小妹今日在府中。”

    “流星还好吗?”

    “有田伯悉心照料着,可以放心。”

    “那你最近怎么样啊?”

    “尚可。谢六姑娘最近可好?”

    “还行。”陆骁骁喝了口茶水,努力缓解尴尬,“你跟佑之一样,叫我名字就行了,叫小珞也行,叫珞儿也行。”

    “好。”顾谨之含笑答应,眼底眸光闪动。

    接着,沉默,沉默,沉默

    好在终于上菜了!

    另一边的顾慎之与宗铭,菜已上齐。

    “子然不过来了?”

    “想是有事吧。”

    顾慎之笑道,笑容里却多了几分了然。

    承国公府。

    傍晚,顾佑之陪祖母用完晚膳后,刚回自己院里坐下,便听春儿来报:

    “世子过来了。”

    “小妹,”顾慎之带着一身寒意踏进暖阁,声音爽朗,“忙什么呢?”

    “大哥这个时辰过来,可是有事”

    顾慎之爽朗一笑,也不兜圈子,“还真有点事要麻烦你。”

    顾慎之便将今日之事说与顾佑之听,完了便交代自家妹妹:“你与谢六姑娘交好,明日选两件礼物送与她,就当替大哥谢谢人家了。”

    顾佑之点点头,心下了然。大哥身为男子,私下邀约多有不便,上门拜访又太大张旗鼓,由自己这个妹妹出面也好,再加上她与珞儿本就要好,这事交给她也更为妥当。

    “祖母在南郊的那处别院,可以约谢六姑娘同去。”紧接着顾慎之又“不放心”的交代,“让你二哥送你们过去,路上有你二哥照应着,我也放心些。”

    “也好。我正打算跟珞儿约个时间一起过去呢。”

    现在天气寒冷,那处别院有温泉,倒是个好去处。顾佑之未作他想,让二哥送她们过去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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