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珣捏着信,半晌后才说道:“不必。”

    李德海惊诧地领悟着赵珣的“不必”二字,他呆愣之际,赵珣已经迈步走进了官署。

    李德海急急忙忙跟了上去,内心惊涛骇浪。

    作为赵珣的身边人,李德海是知道赵珣有多厌恶赵蘅玉的。

    只是近来的事常常让他看不明白,他思来想去,将这事往离奇的可能上去想,这才说得通。

    李德海怀疑六殿下对名义上的姐姐徽宁公主起了心思。

    这也是难怪,徽宁公主近几年愈发张开了,眉目间妖娆动人的模样让人难以忽视。

    她若不是个公主,凭着这祸水似的容貌,只怕要搅得宫里不得安宁。

    而现在,她公主的身份,似乎也已经不能挡住男人的心思了。

    李德海心里泛苦,他知道了这般可怕的秘密,唯恐一个不小心就跟着赵珣丢了脑袋。

    赵珣到了书房,他将信封放在书案上,取来匕首破开了信封,却忽然顿了一下,久久没有将信抽出来。

    他随手将信搁到公文堆上面,开始处理兵部的事情。

    一上午过去,他似乎忘记了赵蘅玉的来信。

    只是在李德海催请赵珣用膳的时候,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封信上。

    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赵珣将这封信拿了起来,他站起身,走到火光明灭的熏笼边上,轻飘飘将信扔了进去。

    看见火舌吞没信纸,赵珣终于感到解除了枷锁,他如释重负。

    昨夜的试探让他明白了一件事,赵蘅玉对他无意的勾引,的确在他身上起了作用。

    而他,不能容许自己犯错。

    望着赵珣的动作,李德海欲言又止,他犹豫半晌,告诉了赵珣他方才得知的消息。

    “殿下,奴婢听说,国公府那边因为嘉贵人诞下皇子而大动肝火,有人胆大妄为,竟在嘉贵人和徽宁公主回程的马车上动了手脚,怕是想要他们母子三人的性命。”

    赵珣背对着李德海,李德海看不清他的表情。

    过了片刻,李德海听见赵珣沉声道:“也好。”

    也好?

    李德海不明白。

    看来六殿下不打算管这件事。

    李德海顿时觉得嘉贵人和徽宁公主有些可怜,但这怜悯只持续了一瞬。

    不管也好,若没了徽宁公主,他所担忧的姐弟逾矩的事,就不会发生。

    算是保全了六殿下的干净清白。

    护国寺的清晨很不平静。

    一大早,陈宴之被皇后姑母叫了过去,回来的时候他灰头土脸。

    原来,皇后对昨夜嘉贵人顺利产子的事大动肝火,她打听后得知,是有一个侍卫玩忽职守,竟在中途离岗,于是那大夫便顺利进来了。

    总管这些禁军的陈宴之自是脱不了干系,被一顿数落。

    徐月盈见了他回来,没什么好气,她还在对昨夜的陈宴之耿耿于怀。只是听到事关嘉贵人生子一事,她来了兴致。

    徐月盈自嫁给陈宴之后,百般不如意,陈宴之是个浪荡纨绔,徐月盈又是个专横的性子,一天里总要吵上个几回,因为陈宴之那些莺莺燕燕的事,闹着回了大长公主府不知道多少次。

    每到吵闹之时,陈宴之都会对徐月盈说,他还不如娶了赵蘅玉,公主都不一定有她这个公主的女儿善妒。

    徐月盈本就看不上赵蘅玉,积年累月地被陈宴之用来和赵蘅玉做比较,心里更是怨恨上了赵蘅玉。

    这次护国寺之行,她有几次瞧见陈宴之直勾勾地盯着赵蘅玉瞧,她心中怒意更甚。

    今日,听了陈宴之说到嘉贵人生子的事,她计上心头。

    徐月盈忍住先前心里的火气,说道:“事到如今,只有将功补过了。”

    陈宴之气恼道:“如何将功补过,生都生了,总不能将她的孩子给塞回去。”

    徐月盈一噎,本想发火,却又忍住,她说:“这里是宫外,总有机会动手。今日皇后娘娘和妃嫔们就要回宫,这时候却下了雨,山里路滑地湿的,若是一不小心坠了马车……”

    徐月盈言尽于此,陈宴之迟疑了:“若是东窗事发,那可是谋害皇嗣的罪名。”

    徐月盈冷笑:“昨夜皇后娘娘做的不正是谋害皇嗣的事?怎么如今怕了,我原以为魏国公府世子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却也是如此没用。莫不是舍不得了,嘉贵人的马车里可还有一个三公主呢。”

    陈宴之被激起了脾气,他咬牙道:“好,将功补过。”

    陈宴之一口茶都没喝,匆匆走了出去,不到片刻后,他回来了。

    徐月盈面露疑惑问他,陈宴之笑道:“差点忘了,季之这次不跟着母亲来了护国寺嘛。”

    徐月盈问道:“五弟?”

    陈宴之轻呷一口茶,不屑道:“婢子之子,也应当为家族做些贡献,这事我交给他去办。”

    陈季之是魏国公的庶子,他的生母原是国公夫人的婢女,后被魏国公收为妾室。

    魏国公子嗣不多,陈宴之行三,陈季之行五,再加上一个陈敏敏,中间的几个子女都幼年夭折了。

    陈季之听完了兄长的吩咐,他心事重重。

    他是不愿意做这些恶事的,却被陈宴之欺压着不得不违背本心。

    陈季之撑着伞站在一旁,马车夫走了过来,低头对他说道:“按照公子的吩咐,小人已经将马辕偷偷割断了一半,马车走动时会是好好的,走到中途,车厢就会失控,”他说着说着,带着不好意思道,“公子,您看……”

    陈季之将一个装满银锭的钱袋子抛了出去,马车夫接了,兴高采烈告退。

    陈季之正准备要走,忽然看见乌发雪肤的少女从佛堂大殿中走了出来。

    陈季之认出来,这就是那位徽宁公主。

    他愣了一瞬,而后收回目光,转身走远。

    没有走几步,徽宁公主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公子。”

    陈季之转身,看见少女从袖中抽出一方丝帕,将手中的一块玉佩擦拭干净,而后递给他。

    赵蘅玉说道:“公子,你的玉佩跌在泥水里了。”

    陈季之盯着赵蘅玉笋般手指尖上沾上的泥污,他接过玉佩,说声多谢。

    应当是方才解开钱袋子的时候,不小心松开了玉佩系带。

    陈季之将微温的玉捏在手心,看着赵蘅玉就要转身,他突然出声:“小心马车。”

    少女转过了身,杏眼圆瞪,似是被吓到了,她问:“什么。”

    陈季之不再多说,快步离开。

    陈季之走后,赵蘅玉命人仔细检查了马车,发现车辕快要断了,花钿一惊,而后松口气道:“幸好这时候发现了,公主,快些禀了皇后娘娘,换一架马车,免得到时候急急忙忙的,来不及。”

    但赵蘅玉拧着眉沉思片刻说道:“不急。”

    花钿一头雾水。

    赵蘅玉正如她所说的那般“不急”,花钿看不明白。直到皇后的仪仗已经出发,赵蘅玉扶着嘉贵人快要走上马车的时候,她才低声吩咐燕支:“去将车辕彻底割断。”

    花钿和燕支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公主是为了防备皇后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这才拖到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就算皇后准备做什么,也来不及了。

    原先的马车一动就散,管马车的宫人一脸忐忑,东找西找,好不容易找了一架寺院的马车。赵蘅玉换上这一驾马车,回宫这一趟算是平平安安。

    马车快驶到宫门口,赵蘅玉挑开车帘,正巧望见了骑马的陈季之。

    她并不知道陈季之的姓名和身份,她望着马上的少年,对他微微一笑。

    陈季之一怔,也回以微笑。

    与此同时。

    护国寺山脚正在下一场暴雨。

    赵珣骑马飞奔而来,他浑身湿漉漉的,发冠不整,乌发一绺绺贴在玉白的脸颊上,狼狈不堪。

    他嘴角崩得极紧,面色肃穆到可怕。

    他跳下了马,脚腕似是崴了一下,他未曾察觉。

    黑色大氅被狂风吹得鼓起,他大步跑了过来。

    一架七零八落的破裂马车摔在泥泞的黄水地里。

    李德海狂追而来,他止不住步子还趔趄了一下,他捂住嘴:“天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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