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公之下有两位世子两位公主,乔世子因为受了罚还在王宫里养着,叶苒也是听闻乔世子不出席,也就没跟着来。

    辰世子倒是齐王后亲生的,据说年前已经拟旨封太子,可一直诏书未下封,叫众人都疑惑不解,他为人本就乖张,得了这消息,更加肆无忌惮,私底下示意宫廷朝臣是以太子礼待他。

    就连在宴会上,也要先举着酒杯与卫玘共迎,卫玘起身回礼,一饮而尽,他看了眼襄公的脸色,不太好看,可辰世子却丝毫没发现,卫玘心道这陈国王室好像不太和谐,兴许还能大做文章。

    齐王后还有个女儿,从小被兄长辰世子惯着长大,养了个骄横蛮纵的性子,打小就不爱襄公赐的封号,硬是自己改了个奉昌的名号。

    奉昌今年十八,按理说早该定了驸马,可她却挑剔的很,朔城上下谁比的上叶家尊贵,叶青本是个好选的,奉昌公主嫌他是个瘸子,叶昭是个跳脱的少年,跟奉昌不对付,奉昌也嫌弃他不成熟。

    奉昌自认陈国没有男儿配的上她,一拖就拖到了十八岁,可巧她听说庆阳侯气宇不凡,便央求着襄公办了个画舫宴,一面可以巩固北晋朝廷的心,一面方便她看看这庆阳侯究竟何许人也。

    如今宴会一见叫她心仪神往,那颀长的身姿和华贵的气质,奉昌一眼就陷进去了,在齐王后之下早已经歪在桌上,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庆阳侯。

    再有一位平宜公主,是襄公后宫惠良人所出,因位分低一直未被襄公看到,直到生了个公主,襄公才想起她来,这才赐了封号,偶尔带在身边出出眼,可奉昌却嫉妒的很,每每都要压她一头。

    如今宴上奉昌也是满头金钗,比的一边的平宜更显素净,平宜本人与她母亲一样,没什么争宠之意,奉昌却把她当作头敌,这宴会惠良人特意在襄公那里提起,才带了她来,她本人一早就不打算来,可她生母哭着叫她自己相看叶家的人,好歹为自己找个出路。

    这厢她正行完礼,一边的奉昌就传来讥笑声,“你可往后靠靠吧,我如今祖父兄长皆在席上,庆阳侯必定高看我两眼。”

    平宜垂眸低声应了个是,眸光一直落在酒盏,她的确也没什么同她争的。

    宫廷之中,这画舫宴襄公只带了一位朝臣,正是齐太史,女儿是王后,外孙皆是世子公主,即便是个文职,也常伴御驾。

    齐太史满头华发,虽与叶云山家主虽表面不和,可仍生敬佩之意,入席时也与叶家人举杯致意,叶家也都一一回礼。

    陈国近两代王后虽都不是叶家,叶家也未曾有什么表态,齐太史两代陈国老臣,兢兢业业,老来得女封了王后,也算是光耀门楣,两家朝堂相处如旧。

    可也大抵只有内宫人才知道,齐太史为人谦恭的很,可生了女儿面上温和恭顺,内里却大相径庭,王宫处事手段毒辣,自己的儿女惯的无法无天,襄公的另外一双儿女被欺凌的不成样子。

    周莘知道这些纯粹是因为她在客栈混迹的多了,她见画舫离了岸,应该是宴席开始,那画舫一动,周围的游船便缓缓跟上,好些人凑在自己的船头上眺这看画舫,周莘让老翁也跟上。

    等老翁应了一声,她心头的疑惑又起来了,这老翁看起来佝偻年迈,声音倒是中气十足,她不紧不慢的吃起糕点,心里却留了个心眼。

    沣河乃天山主河分支,自天山长河分流而下贯穿朔城,从此朔城日渐富裕,陈国先宗也就将都城定居在这里。

    要说本代襄公真是个会享乐的主,画舫宴虽在船上,可画舫自长街沣河桥往下,半个时辰左右能到宫墙底下,这半个时辰正好将沣河两岸景色受尽眼底,到底还是庆阳侯面子大,从前可没有这样的先例。

    这厢周莘跟着画舫,画舫那边正慢慢升起歌舞,陈国人大多爱舞剑,可襄公不爱看,他听闻九国的乐舞都是和鲁国学的,暗地里遣了人去鲁国探查。

    鲁国重乐舞,乐人地位高,越鲁交界樊阳地,全靠玉人阁养活一座城。派遣的人打探的消息止于玉人阁,虽是襄公这几年便不远万里从玉人阁接回来几名舞姬养在身边。

    玉人阁的伶人最擅长袖舞,襄公接来那几名舞姬时,集了最好的云烟纱,寻了最好的绣娘,替她们做了舞衣。

    云烟纱最是轻薄,绣成衣服穿在身上,尽显女子妖娆身姿,长袖舞出,伴随宴会中琵琶声声,纤细的身影灵动飘逸与云烟纱合为一体,只这一舞便叫襄公大赞。

    “卫侯,这可是鲁国玉人阁的舞姬!孤为了看这一舞,足等了许久呢!你来的巧,正好一饱眼福!”

    卫玘举杯,细碎的火光映在他眼里闪了闪,微挑的眼角化开一抹笑意,“承襄公的情,承渊今日能见这一舞,可谓是三生有幸!”

    襄公大笑,与他共饮。

    为首的舞姬名青绾,她与宴中翩然起舞,一双异瞳令人沉醉其中,赤着双足便缓缓摇曳着身姿来到襄公跟前,柔若无骨的双手替他斟酒,哄得襄公开心至极,不住的赞扬。

    襄公与王后一派或许不知道,可卫玘与叶家都是修炼的明眼人,看的真切,这舞姬就是个魅女!虽是鬼怪化形的魅族,此刻却是毫无敌意,满眼的爱意叫卫玘都有些惊异。

    这一幕落在齐王后眼里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染了丹蔻的指甲早已经嵌入掌心,面上仍然仰着和顺可亲的笑意,她已经容忍这个舞姬很久了。

    等一双手攀上她的胳膊,她才送开手来,身侧是奉昌公主俯身,下一刻她就听见奉昌恶狠狠道:“不过是个舞姬,仗着父王宠幸,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这般狐媚,母后,您可得惩治她!”

    奉昌越看卫玘越喜欢,却见他盯了那舞姬好几眼,心中顿生不满,她在王宫也曾想给她颜色看看,怎奈襄公宠爱的紧,根本不允许她靠近那青绾的宫殿,襄公的魂已经被勾了去,万一她得不到庆阳侯,岂不是全毁了!

    她在齐王后身侧央求,齐王后了然,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随后她唤了襄公一声,襄公大概明了。

    早前奉昌就来求过,齐王后也说过一二,他自己心里也有打算,北晋势力不可小觑,庆阳侯更占大头,十三州眼下平静不过一时,从前是叶家与卫家有亲,若他陈国王室能与庆阳侯攀上亲,往后九国起战事,于陈国而言,北晋与卫家,都能护的上陈国。

    只是,他稍犹疑是因为卫家的咒诅,若卫玘活不过二十五,那这姻亲不要也罢,总还不如与叶家定亲来的稳定。

    襄公思虑再三还是问出口,他笑着将青绾送出去继续跳舞,又自斟了一杯邀卫玘共饮,“舞姬再美,终不敌家里正室,听闻卫侯一直未娶正妻,不知是否有心上之人呀?”

    这一问,满堂众人心思各异。

    辰世子沉不住气,跟在后面接了句,“不知庆阳侯觉得小妹奉昌公主如何?”他话刚说完,齐王后瞪了他一眼,怪他有些冒进。

    奉昌有些激动,险些拿不住杯子,正兴致昂扬的等着听回答。

    平宜倒是稳定的很,这等事她可参与不进去,稍抬眼看见对面的叶昭满脸龇牙咧嘴同叶青嘀咕些什么,叶青微微一笑回了句话,随即抬头浮满笑意的眸子正与她对上,平宜愣住,心中一动,立刻低头摸上酒杯喝了起来,她还从未与哪个男子这般对视过。

    叶青身边叶昭正喋喋不休,“她奉昌公主算什么东西!玘表哥也是她能觊觎的?我估计这宴会多半是她求着襄公办的!就知道没安什么好心!”

    叶昭是个直性子,话到嘴边一股脑想说就说了,不过是个识时务的,虽然愤懑,却只叫叶青听见了,他见叶青未回他,便顺着叶青看的方向,似乎是奉昌公主身侧的平宜公主。

    平宜公主他们倒是不常见到,现下跟花枝招展的奉昌一对比,显得格外安静素雅,他用胳膊肘捅了捅叶青的手肘,笑的张扬,“兄长!你该不会是?”

    叶青收回目光,内心平静如水,“平宜是公主,我们是臣子,不许胡说!”

    叶昭托腮笑的更肆意,“兄长娶谁都行,就奉昌公主不行!平宜也算是个好人选!反正玘表哥肯定也不选奉昌,气死她!哼!”

    那边齐太史脸色不太好,接风洗尘的宴会,提这等事,实在是下下之册,齐家世代忠良,现如今攀了王室,倒让他不像个纯臣那般坚定,内心总也要偏袒女儿外孙些。

    卫玘毫不遮掩,对襄公和辰世子行礼,“承渊身负咒诅,至今未解,只余两年生机,怎敢耽误公主!公主是襄公和世子手里的珍宝,他日也定会有良缘相配。”

    襄公不好再劝,只得顺着话往咒诅上说,“妖族诅咒甚难解,此番你来陈国,需要什么物件儿什么法器,叶家没有的,尽管朝孤开口!”

    卫玘道谢,“承渊多谢襄公。”

    二人再次对饮,共赏歌舞。

    陈国比不上北晋,陈国毕竟也是大国,奉昌自小深受父兄宠爱,高傲至极,她总以为卫玘能高看她一眼,却不想自己的自尊竟被踩在脚底。

    从小被惯着长大,一个不如意心里都要扭曲,奉昌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心里愤恨,气的差点没将桌子掀翻,脸色阴沉,双手攥成拳在桌下隐隐发抖,什么卫家叶家,通通都是狗屁!

    奉昌实在忍不住,起身愤然离席,连带着手边的琉璃酒盏也当众碎在地上,她不管他人目光,直跑进楼下的房间,将东西一件件摔在地上。

    “什么庆阳侯!不过是区区短命鬼而已!什么叶家!一个瘸子一个傻子!通通都是狗屁!”东西摔的响,齐王后一个进来就捂着她的嘴。

    上面宴会只听见些砸烂东西的声音,襄公面色有些僵,只得笑笑,“小孩子家闹闹脾气,无伤大雅!”

    在场也就王室叶家齐家,都算家里人也没人说什么。

    叶昭倒是悠哉,奉昌不开心,他就开心!他素来看不惯奉昌的轻狂样,卫玘拒绝的干脆,铁定叫她不痛快!他侧身端了酒隔着人群对卫玘挤眉弄眼的举杯,卫玘笑着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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