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杀了她么。
很想,但是又觉得好像并没有这个必要,又隐约觉得杀掉她的好处也不是没有。
死人才能够保密,也只有死人才是最值得信赖的。在想要这么做的那刻,琴酒却明确感觉到自己犹豫了。
这种犹豫并不是什么“我不想杀她”,他从来不会有这种想法。而是他久违地感觉到一种很奇怪的轻松感。
轻松在于,自己好像终于有了一个,“同伴”。
伏特加不是同伴,他只是自己有那么点心软,带着少许怀念做出的选择。对他更多的与其说是在意,还不如说是“警惕”。
伏特加会到自己身边来是自己的一手操作,他拿到的情报也大多都是需要拿回去的东西,更多的琴酒不会给他,也不会在意他那一声声的大哥是真是假——
真的也好假的也不错,至少没有蠢得和6似的。
冬阳,和伏特加不一样。
不是因为性别带来的让人迟缓的优势,也不是那过于精湛到碾压贝尔摩德那个演员马甲、几乎带着整个组织都走偏了的演技,而是她所代表的那个,本质上终究还是一样的。
是敌人,但也不是敌人。
是……一颗至少让他抬头能看见、还在发光的星星。
安静地在狭小的范围里抽着烟,听到她咳嗽几声后醒来,琴酒不知道为什么轻笑了一声。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被我带走了。”
随手把烟头扔掉,开动车的琴酒偶尔瞥了眼旁边的女人,发现她似乎又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琴酒。”
“……”
“你……会,会接受我么?”
听到她似乎从一开始就转变了语气、甚至于还演出几分虚弱,琴酒看了眼自己的车,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想要杀人。他攥着拳头又松开,脸上的笑容让冬阳觉得仿佛他下一秒就要抄起喀秋莎大炮开兮轰他娘。
冷笑和哼声代替了回应,同时琴酒换了个方向,等到停下后盯着终于显露出几分迟疑的冬阳,伸手捏住了她的脸:“你觉得呢?”
很好,你会,然后就让我们在你的房间里开始愉快地放爱情片动作款?
“下车。”
他要看看哪个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他的车里放窃听器,而且是那种车启动之后才同步开启的窃听器。
“是贝尔摩德。”
一路走上某间看上去有些昏暗的公寓,确定没有别的东西以后林冬阳叹了口气:“她开始怀疑我了。”
“怀疑你,却在我的车上装窃听器?”
“因为我演得过头了点,虽然今天挽回了些,但她还是会怀疑。”
林冬阳知道自己之前确实那种樱花妹的拉扯有点过头,之前没有进度,现在她的故事线必须要推进度了。而且长时间的僵硬让贝尔摩德产生了“冬阳是不是想要借用琴酒遮掩或者上位”的想法。
反正琴酒肯定是没问题的,她扔个窃听器以后道歉就行。
“不过你回得挺好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很正常。而且我知道,根据科学依据。”
身后跟着的女人一本正经地推了推眼镜,像是在憋笑,又像是在阐述什么科学理论:“你不太行倒是比较有可能。”
“……”
他改变主意了,能直接弄死她么?
“还是说有人种豁免?”
“你可以闭嘴,这样活得更久些。”
“谢谢鼓励,我会加油练习说话的艺术。”
看琴酒的屋子格外普通地摆了点家具和床,倒是黑胶唱片有不少的模样让林冬阳叹气:“为什么你的掩饰就这么苏,我就那么……”
“不是掩饰。”
随手拿起一份黑胶往旁边的唱片机上放了过去,琴酒脱下头上的帽子表情平静:“确实是兴趣。”
她的满屋周边也“确实是兴趣”,但都是自己正常或者酒厂的工资来买,不走一分公账。
安静地听着《天鹅湖》,再看看这些黑胶几乎全是柴可夫斯基或者拉赫玛尼诺夫以及肖斯塔科维奇的作品,林冬阳也有点无奈:“所以我要在你这儿过夜?”
“你不是想要来我‘床上’么?”
听到老毛子开玩笑不亚于看到街上突然出现了一只恐龙,满脸惊愕地看着似乎笑容温柔,不知道是在说笑话还是认真的琴酒,林冬阳憋着气开口:“我们这儿不允许我们为了情报出卖美色。”
“你有?”
“……”
说话的艺术,大家都很会嘛。
“你睡沙发。”
“谢谢。”
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一条薄被,林冬阳躺下时望向天花板,想说什么却又一嘴拐到了别的地方:“紫皮糖好吃么?”
“克罗坎特?味道确实不错。”
“热量高?”
“那边的东西一直这样。”
也是,那么寒冷的地方,确实会又甜又热量爆高。
也不是睡不着,温暖很容易让人困倦,更何况她虽然喷出了大半杯龙舌兰,也是喝了一点酒的。
在车上小睡的那么一点时间根本就没什么用,睡意很快侵袭而来,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好像听到了琴酒的问题。
具体是什么她不记得,似乎是有关……
有关旗帜的。
“有的。”
她迷迷糊糊地开口,把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像是因为温暖格外惬意。
太阳和红旗,都会和往常一样升起。
梦总是不好做,也最好不要做。等到第二天醒过来,林冬阳睁开眼睛看到似乎就坐在桌边的长发男人时愣了愣,确认时间后有些麻木:“早起时间也要卷?”
“是你太松懈了。”
不是松懈,而是林冬阳明白他对自己下不了手。同样的,真的要她杀了琴酒,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前者琴酒不想,后者她林冬阳办不到。
明明两个人是敌人,却又会因为那么一点在旁人看来简直可笑的共同点达成同盟,林冬阳觉得或许他们俩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就是完美讽刺。
“这就是你的早饭么,同志?”
“……你会俄语?”
“就两三句,还有就是吨吨吨,伏特加。”
桌上放着一碗给她准备的燕麦粥,还有一杯牛奶,以及两片面包与草莓酱。因为量太大再加上太过于俄式家常,让林冬阳觉得正在组装木仓械的琴酒都多了点不真实感。
“伏特加。”
听到这个酒名琴酒嘴角勾起,随意地将手里两个零件组装完毕:“确实不错。”
你是说人,还是说酒?
没有傻到去问这个问题,在喝着燕麦粥的时候林冬阳总觉得有那么点诡异。她这算是在琴酒家里住了一晚,然后还吃了琴酒做的饭——
“我有个问题。”
“说。”
“这是我的最后一顿?”
琴酒的笑容显得意味不明,手上的动作也变得快速起来,最后咔哒一声拉开保险栓对准了冬阳的脑门:“你觉得呢?”
“那么,首先果然还是得从最基础的开始。”
抬起头看着那把黑乎乎的木仓,林冬阳开始端起饭碗,准备开始刮掉碗壁上剩下的那点粥:“小林冬阳。”
武器一直在对准自己,林冬阳说完“kobayashifuyuhi”的音节以后继续说了下去:“冬阳。”
音读的霓虹语听上去有那么点和自己的原名相同,但又确确实实是不一样的。
“林冬阳,20岁成为华国最大公约数,距今为止潜伏霓虹八年。”1
听着眼前女人的自报家门,琴酒的手指按在扳机上良久也没有按下。
她毫无畏惧,没有害怕,脸上甚至于还带着些许笑意:“所处部门,无可奉告。”
“呵。”
“或者你一定要个部门的话,可以称呼我为朝阳群众,战忽局某科长也行。”
“你可不是什么‘群众’。”
将手里的木仓放回到怀中,琴酒沉默地注视着昨天的报纸,思考到最后吐出一口气。
“阿纳托利。”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碧绿的眼睛里甚至于多了些许对音节的犹疑不定。银发男人犹豫的模样仿佛是他已经忘却了自己的姓名,一直到刚才那刻才稍稍找回。
“阿纳托利耶维奇·斯米尔诺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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