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说看着自己妈妈脸上愉悦又期待的神色，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能说，他一点也不期待陈问回来么。
从他高三出国，到现在也有七年了吧。每年回来的时间也少得可怜，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家里，他唯一怕的就是陈问。
为了给陈问接风，蒋瑶定了青市的最贵的餐厅，在市中心的广茂大厦，三十六楼，全层都是落地窗，一眼望出去，就能将青市一览无余。
餐厅里的小提琴声悠悠。
看着蒋瑶女士拿着菜单和旁边的侍者仔细确认口味，陈说越坐越紧张。
他食指勾了勾衣领，深呼了一口气。
“您好，请跟我来。”
一个女声响起。
陈说似有所感地抬起头。
眼神越过面容姣好的女侍者，落在了她身后的男人身上。
他身高接近一米九，穿着黑色的长款风衣，衣角随着他的步伐扬起又落下，五官深邃，带着混血般的精致，一双凤眸盛着冷淡的碎影，眼皮轻掀，视线漫不经心移过来，锋利的唇角毫无弧度。
就像是雪夜里，孤傲地站在雪坡上的野狼，一双眼睛静静地凝视着你。
这他妈谁能不怕啊。
陈说觉得，自己在学校那点子桀骜似乎就不够用了。
他站起身，老老实实喊人，“哥。”
陈问唇角似乎勾了勾，“嗯。”
鼻间模糊应了一声。
“阿问。”
蒋瑶女士听见陈说的声音，后知后觉地就要站起身，陈问长腿一跨，走到她身旁，虚虚揽着她的肩，“妈，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就像是娓娓道来的老唱片，低沉又磁性。
陈问又看向对面的陈覃，“爸。”
一向沉稳的陈覃唇角也勾出一个笑，声音关切，“累了吧？”
“还好。”
陈问轻按着蒋瑶的肩膀让她坐了下去，然后自己坐在她身旁，接过旁边侍者递过来的纸巾，将手擦了擦，一边回答。
这场接风宴除了陈说，自然其他人都自在又愉悦。
陈说低头吃东西，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就转到了他身上，“毛豆儿和你一样聪明，可就没你那么让人省心，听说这回期中考试成绩就下滑了不少，过几天还要去给他开家长会呢。”
“妈！”
陈说俊朗的脸顿时爆红。
这该死的，令人羞耻的小名！
陈问用叉子叉了一块牛排，喂进嘴里，闻言看向自己的弟弟。
“开家长会？”
他似乎很吃惊。
“是，这回我们班的成绩有点下滑，所以班主任就说要开一场家长会。”
陈说听出他话里的惊讶，有点不甘心的解释。
又不是因为他一个人才开家长会的。
“唔。”
陈问没再开口问。
“阿问，要不你去给毛豆儿开家长会吧，过几天妈妈还要和张阿姨她们出去旅游呢。”
蒋瑶看着自己儿子，突然说道。
“我没空。”
陈问言简意赅。
“去给弟弟开家长会也好多个机会和弟弟相处啊。”
蒋瑶没放弃，看着陈问无动于衷的神色，她话头一转，“再说了，这七中就离五中不远，你正好你母校看看也好啊。”
陈问动作一顿。
他的确很久都没去七中看看了。
“我真没空。”
他再次拒绝。
蒋瑶也就是随便一说，倒也没有再强迫他。
“阿问，你这回回来就直接到公司来吧。”
陈覃见自己妻子正侧头和小儿子说话，便趁机说道。
陈问摇头，“爸，之前我已经和你说过了，cg科技在已经小有所成了，而且，我们正准备转移到国内发展。”
“那陈氏集团怎么办？我年龄大了，已经拼不了几年了。”
陈覃实在对他这个儿子没有办法。
他聪明又懂得审时度势，是一个天生做生意的料子。
可就因为太聪明的傲气，连现成的他都不要。
“这不还有陈说么。”
他下巴微扬，示意陈覃看看自己的小儿子。
……
陈说他自然也考虑到了，两兄弟联手不更好么？
况且，陈说那臭小子一直说什么，让他哥继承就好了，他要当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
陈覃顿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人家都是两兄弟挣继承人，到他这里，他还求着两人继承。
青市是个热闹的城市，晚上九点，夜生活好像才刚刚开始，街道上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嘈杂的人声。
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情侣，三五成群的好友，车开出老远，似乎都还能听见他们的谈笑声。
前面是绿灯。
车停了下来。
蒋瑶百无聊奈地看向窗外，眼神突然落在一个穿着绿色长裙的女孩子脸上，她拍拍陈说，“欸，毛豆儿，那是你们江老师吧？”
蒋瑶经常叫他的小名，其实陈说已经习惯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哥面前，他总有几分别扭。
于是佯装没听见。
蒋瑶看着站在不远处等红灯的江汀，又转头拍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啊？”
陈说没法子，只能随便往过去一瞥，等看清女孩子那张白皙的脸，他点头，“是江老师。”
“那你不叫你老师啊？”
蒋瑶不认同地看他。
拜托，蒋女士，你看看我们离江老师有多远，难道还要让他将脑袋伸出去在大街上大喊大叫么？！
陈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妈。
等他看清蒋瑶脸上的神色，他抿了抿唇。
好吧，他妈真是这么想的。
“江老师？”
蒋瑶见自己儿子不吭声，顿时没好气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自己略略提高了声音喊道。
江汀听见声音有些疑惑地往后四周看了看，然
后就看见蒋瑶坐在车里朝她招手，秀丽的脸庞上满是笑意。
说实话，她有点害怕在街上遇到学生家长。
……
可没办法。
她只能往前走了两步，“蒋女士，好巧啊。”
她笑道。
女孩子的声音柔和，就像是夏日里竹林里的一阵风，清新又温柔。
蒋瑶蛮喜欢这个温温柔柔的小江老师的，不说平时对孩子们学习生活的上心，她对待学生家长的态度也让蒋瑶舒服。
自从和陈覃结婚以后，所有人见到她都是一声陈夫人或者陈说妈妈，只有小江老师每回都叫她蒋女士。
而且，作为一个颜控，小江老师简直就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陈问原本坐在副驾驶上低头回着消息，对陈说的老师也没有什么兴趣，直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他才下意识回头。
就看见了那张久违的脸。
嘈杂的声音似乎变得遥远，周围的景色渐渐模糊拉长，只剩下了眼前的人。
她眉眼弯弯。
洁白的脸庞宛若那年夏天的栀子花，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陈问搭在腿上的手一动，车子就发动了，阻止了他开门的动作。
他看向后视镜，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到她身旁，她仰起头，似乎和他说着什么。
他抿唇，眉毛不易察觉地蹙起。
身后的蒋瑶还在和陈覃絮絮叨叨说着，“这个小江老师也才刚刚毕业，一股子书卷气，看着就讨喜。上回我去给毛豆儿开家长会，就听说孩子们最喜欢她了……”
“妈，刚刚那个是陈说的老师？”
陈问突然开口。
蒋瑶止住话头，看向他，似乎有点意外他会搭话。
不过她还是笑道，“是啊，毛豆儿的语文老师。”
“是么？”
陈问淡淡应到。
语文老师。
他将几个字在嘴里轻轻过了一遍。
那个带着银边细框眼睛的小姑娘，好像最喜欢的就是语文课，每回她的作文都会在范文榜上。
可她脸皮又薄，被好朋友推着去范文榜看她的作文，她就小脸通红，连那莹白的耳尖都染上了粉。
她被困在人群中，然后无措地看向他，声音柔软，“陈问，你帮帮我呀。”
江汀。
她的名字在他舌尖缠绵。
江汀眼神随着那辆黑色的轿车移动，直到它消失在车流之中。
“看什么呢？”
晴梨拿着奶茶过来，用手肘碰了碰她。
江汀回过神，“没什么。”
接过插好吸管的奶茶，她低头喝了一口，“让宋砚去买就行了，你怎么还自己去了？”
“刚刚看见一个熟人了。”
晴梨笑道。
熟人？
江汀又想起刚刚映在后视镜上的那张脸。
“阿汀，你想什么呢？怎么老是出神。”
晴梨歪了歪脑袋，乌黑的眼睛看她，似乎想看出点什么。
江汀有点心虚地躲开她的眼睛，咬着吸管，“没什么呀。”
他都出国多少年了，怎么可能突然就回来了。
和晴梨两人分开之后，江汀就打车回了父母家。
昨天邱旭将她的心情弄得极差，回去之后和爸妈打电话的语气也不太好，也不知道今天邱旭又说了什么，刚刚吃饭的时候，爷爷打电话过来让她回去一趟，说是爸爸生气得很。
她坐在后座，将手机解锁。
打开尘封已久的q|q，翻了翻高中时候的照片。
大都是单人照。
还有集体活动的照片。
她指尖在屏幕上划着，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在眼前划过。高中毕业以后，除了一些关系很好的朋友，大多数都没有再联系了。
看着那些灿烂的笑脸，江汀脸庞也微微带了笑意。
突然，她指尖停在了一张照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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