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姐生气了?”

    陈说疑惑。

    对上陈问不解的神色,陈说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喊了江汀的外号。

    每个老师在学生中,不可避免的都有自己的外号。由于江汀深得人心,又长得漂亮,所以她的外号也格外可爱。

    愤怒小猫。

    简称猫姐。

    外号的由来是因为班上的一个同学偶然发现自己常用的表情包里,有一只生气的猫咪和江汀生气起来一模一样。

    陈说对上陈问冷淡的神色,心里有些发怵。

    毕竟给老师取外号是个不礼貌的事情。

    他张张嘴,正准备解释,就听刚刚不稀得和自己说话的哥哥喃喃道,“生气了?”

    陈说一懵,下意识解释,“猫姐生气的前兆,就是气压格外低。”

    不过,江汀很少生气。

    今天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陈说百思不得其解。

    “谢谢各位。”

    他一不留神,前面的江汀已经讲完了。

    教室立马响起了掌声,将他刚刚一点点灵光乍现的思绪吓得不知道蹿哪里去了。

    他有些茫然地抬头。

    恰好对上好友马泊尧的视线。

    里面是明晃晃的嘲笑。

    他明白了,刚刚在陈问面前小心翼翼的模样都被看见了。

    他的一世拽名不保了。

    陈说转头,正想看看岳迩,却不期然和一个女人的视线撞上,她有些浑黄的眼睛里带着些审视和好奇,旁边的岳迩低着头,薄薄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不清神情。

    眼见着那女人又在打量他旁边的陈问,陈说拇指摩挲着笔盖上的纹路,转过了头。

    她就是岳迩说的那个婶婶么?

    一班的班会告一段落,和家长谈论完学生的成绩情况,江汀正准备回办公室,突然就被人叫住。

    “江汀。”

    他的声音,江汀再熟悉不过。

    可算上今年,他们已经七年未见。

    她深呼一口气,转过身,唇角勾着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陈说家长,请问还有什么事情么?”

    江汀觉得自己此刻表现的应该还算好,毕竟不是谁面对前任都能这么心平气和的。

    陈问站在三楼的楼道,而她站在台阶底下,纤薄的背挺得笔直,下巴微微仰着,肩颈流畅的线条没入黑色的衣裳里。

    楼道里的光线映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就像是一株水中亭亭玉立的白荷。

    陈问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盯着她的眼睛,一步一步从台阶下去。

    看着渐渐靠近的人,江汀忍住后撤的脚步,紧紧攥着手里的教材,她要好努力才能让唇角的笑容不僵住。

    他妈……

    不行,她是人民教师,不能说脏话。

    江汀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直到她这个轻微近视的人都能看见他眼睑上那颗小痣。

    可男人还在一步步逼近,江汀忍不住了。

    陈问他妈的有病吧!

    可要是自己先退缩,这不就输了么。

    好在陈问在离她还有两步台阶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江汀,好久不见。”

    声音一如既往的低,又恍若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的阴影将江汀笼罩其中。

    她甚至闻见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就像是覆在竹叶上的雪,又冷又清冽。

    江汀抬头看见他眼睛,甚至有一瞬间的晕眩。

    “江老师?”

    一个学生家长从教室那边走过来,看见站在楼梯间的两人,有些疑惑地出声。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江汀回过神,她朝那个女人点头,然后又板起脸一本正经对陈问道,“陈说家长,您不用担心,陈说这孩子很聪明,只要肯努力,他成绩一定会更进一步的。”

    陈问低头,似乎短促地笑了一声。

    江汀将书抱在胸前,用薄薄的书本压住突然停顿,又狂跳的心,她往后撤了一步,躲开陈问的身影,故作冷静地看向他身后的人,“刘女士,您还有什么问题么?”

    刘梅从两人身上收回视线,连忙从楼上下来,“哦哦……小江老师,我就是想问问我们悦悦这个作文怎么提高……”

    陈问看着女人纤瘦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长眉微挑。

    “哥?”

    清越的男声让他转头,就看见自己弟弟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站在楼梯上。

    陈说不过是和自己朋友说了两句话,一转头他哥就不见了,所以才出来找他,谁知道会看见这么精彩的画面。

    可看着他哥脸上那快溺死人的温柔,他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这人是被鬼附身了吧,他哥脸上怎么可能露出这种表情?

    对他的欲言又止,陈问仿佛没看见似的,长腿往前一迈,头也不回,“走了。”

    “啧啧啧,陈说,你哥好拽啊。”

    肩膀上突然被搭上一只手,耳边此起彼伏的感叹声。

    陈说回头看着自己的狐朋狗友们,“你们刚刚看见了吧?”

    “看见了啊,你哥真是太拽了。”

    “比你拽。”

    “还比你帅。”

    ……

    他的意思是,他们看见陈问刚刚和语文老师说话了么?

    那鬼样子,拽个球啊!

    因为上周五一节放了五天的缘故,这周上课的时候已经周四了,这才上了三天班,他们就放假了。

    江汀上完下午最后一节课,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小长假学生的作业多,她这里积累的需要批改的也多,虽然在办公室已经解决了一些,可还剩下了许多。她拎着装了一袋子的作文本准备到校门对面去坐公交。

    这会儿才四点多,很多上班族还没下班,公交站的人也少,旁边只有几个穿着表演服的老太太手里拿着一把花扇子,正站在一起叽里咕噜说着话。

    “滴滴。”

    突然出现的汽笛声将江汀下了一跳。

    她抬头,就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不远处,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精致的脸。

    他手臂搭在车窗边,回头看她,“我送你回去?”

    江汀抿着唇摇头。

    这男人脑子有泡吧?

    陈问并不知道江汀在想什么,他从车上下来。

    太过耀眼的外貌让刚刚还叽里咕噜说表演的几位老太太默契地停了下来。

    江汀顿时如芒刺背。

    她将太阳伞往下压了压。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这个举动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从黑色的伞沿下,露出一双白色的帆布鞋。

    而且稳如泰山。

    没办法,江汀只能抬起伞看他,眼睛微微睁大,脸上带着略显夸张的笑容,“陈说家长,好巧哦。”

    对面一言不发,只静静看着她。

    江汀:……

    “好巧哦,陈问。”

    她说道。

    陈问鼻间模糊应了一声,缓缓开口,“嗯,是挺巧的。”

    江汀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老话都说前任见面分外眼红,可老实说,陈问当年对她的确挺好的,说不上分了手就成了仇人。

    可说她要是完全不介意,那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实在想不出一个合适的方式面对陈问。

    陈问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然后抬手挡在眉间,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在有些耀眼的阳光下,白得透明。

    “你不是最怕晒太阳了么?太阳这么大,没有人来接你?”

    他薄唇微启。

    那天他分明看见宋砚的身影了。

    虽然今天炽阳当空,可陈问说的话宛若冬日的冰棱子,让江汀心凉了一个透。

    她眼神从他那辆黑色奔驰的立标上划过,心里有些不得劲儿。

    他这是在嘲讽她吧,是吧?

    虽然两人已经分手了,可好歹曾经也恩爱过,他这人怎么一点旧情也不念,见面就放大嘲讽呢?

    江汀刚刚的无措消失,顿时皮笑肉不笑,“太阳是挺大的,陈先生还是去接你女朋友吧。”

    她举着的伞面是奶白色的,上面画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小橘猫,正伸出粉嫩嫩的小爪子,表情凶狠。

    可它毛绒绒的身子,和圆溜溜的眼睛,实在让人怕不起来。

    陈问视线又移到同样凶狠的江汀脸上,“可惜……”

    他语气略显遗憾,故意的停顿让江汀好奇支起耳朵。

    “可惜,我还是比较喜欢接别人的女朋友。”

    他笑,刻意压低的声线带着恶劣。

    江汀:……

    她更敏锐地察觉了,身后的奶奶们正对他们指指点点。

    江汀顿时觉得有些困惑,平时她们耳朵不是不太灵敏么,怎么一到这些八卦,陈问的声音这么小,她们居然也听见了?

    虽然这个不是目前的重点,可江汀还是真情实意地困惑了一下,然后在一个奶奶故意提高的声音里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哎哟,现在这些年轻人哦,真是一点也不害臊……”

    后知后觉害臊的江汀顿时如鲠在喉。

    可879路公交刚走没一会儿,下一趟还得等十多分钟,江汀默默将伞往下压了压,假装自己只是一朵蘑菇。

    “我送你回去。”

    陈问碰碰她的伞。

    江汀悄悄往旁边移了移。

    最让人抓狂的是什么,就是无论对方说什么你不搭理就行了,一拳打在棉花他只能无能狂怒。

    无论陈问说什么江汀只压着伞装死,一声不吭,好不容易等到879过来,她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收伞,后面伞把有点不好收进去,她果断往肚子上一捅,然后就听见身后的人一声轻笑。

    江汀面无表情扫了码,然后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脸颊侧向和陈问相反的方向。

    好丢脸啊,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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