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变大了些。
“咚咚”地砸在雨伞上,然后又汇集成线,落到脚边的小水滩里,溅起朵朵水花,将她的鞋子打湿。
江汀盯着自己的鞋尖,一言不发。
身旁的男人似乎也执意不开口。
小鸟虫子们静悄悄藏在茂密的树丛里躲雨,耳边只剩下清脆的雨滴声。
让人尴尬又难以忍耐的寂静。
江汀开始后悔,要不是打湿的裙子黏在身上不舒服,她肯定是不会跟他过来换衣服的。
她悄悄往后望,指望晴梨此刻能把她从这尴尬的境地里拉出来,可下一瞬,她就愣住了。
身后压根就没有人!
只有欢快跳起来的水花。
“怎么了?”
陈问随着她的视线往后看,明知故问。
“没什么。”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
独处怎么了,不就是去换个衣服么?要是她这会儿怂了,不就输了么?!
“到了。”
脑袋里正胡思乱想,就听陈问道。
江汀不知道为什么,心突然猛地一顿。
她有些慌乱地看他,视线却不受控制般落到他湿透的肩膀上,往下就是布满水珠的修长手指,青色的筋因为收伞的力微微凸起,指甲圆润干净。
“看什么呢?”
陈问忽然靠近,江汀甚至看清了他浓密的睫毛。
她有些心虚地抬头往后退了两步,裸露的背猛地靠上冰凉的玻璃,她一颤,连神志都清醒了几分,语速快得像是在掩饰什么,“做什么?”
那双凤眼的眼睛静静凝视着她,他越靠越近,耳尖是他温热的呼吸,江汀背脊升起一股酥麻,差点伸手将他推开。
下一秒,陈问离她远了些,示意她看身后,“放伞呢。”
江汀觉得陈问是故意的,可他脸色淡然,对上她恼怒的眼神也只有疑惑,“怎么了?”
“陈问!”
江汀咬牙切齿。
话音一落,她转身就进了屋子,裙角被风扬起,就像一只乘风而起的蝴蝶。
偌大的房子只有两人,虽然灯光明亮,可江汀心里还是升起一丝莫名的紧张。
陈问似猜到她心中所想,自进了屋子就与她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左边那间是衣帽间,你自己上去换吧。”
他从一旁的柜子里拿了两个玻璃杯,一边说道。
江汀看他一眼。
他到底什么意思?
不会又像刚才那样故意耍着她玩儿吧?
陈问正垂眸擦着玻璃杯,半晌没听见动静,疑惑抬头发现她没有动作,眉头一挑,“怎么,要我陪你一起上去?”
语调微微上扬,带着刻意的惊讶。
……
她才没有这么想,好么!
江汀再也不想他到底想干什么了,噔噔从楼梯跑上去。
陈问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这里的东西一应俱全,陈问还在冰箱里发现一盒新鲜的草莓,他打开水池边的水龙头,将草莓一个个清洗干净。
等他将最后一个草莓放进旁边的玻璃盘里,楼梯处就传来细微的动静。
陈问端着盘子往过去走,就看见两条匀称白皙的腿缓缓走下来,它的主人对上他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地攥着衣服边儿往下扯了扯。
他移开视线,声音平淡得过分,“洗了点草莓。”
江汀看见他的反应就松了一口气,他的衣服对她来说都过于宽大了,好不容易找了这件能穿的卫衣,还没找到一条腰围合适的裤子,所以就干脆穿了早上的打底裤,幸好是能外穿的。
不过外不外穿的也无所谓了,这件白色的卫衣几乎及膝了。
江汀绕到沙发旁坐下,对面就是垂眸回着消息的陈问,安静的氛围让她有点无措,干脆就倾身过去拿了一颗草莓在手上玩。
余光发现陈问一直低着头,她才大胆地抬起头悄悄观察起他来。
他似乎和高中的时候一样,一副完美的皮相,不过棱角更成熟锋利了些,不笑的时候,格外唬人。
眼下的那颗黑痣让他看着你的时候,又多了几分情意。
“咳……”
对上陈问的眼睛,她猛咳一声。
什么鬼啊,他什么时候抬起头来的!
被抓包的尴尬让江汀手中微微使了力气,手中一抹柔软让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手心里还有一个草莓,或是为了缓解尴尬,她慌忙低头咬了一口。
“好酸。”
她清丽的脸庞皱起来。
左看右看都没发现垃圾桶,顿时拿着那颗被咬了一半的草莓手足无措。
“吐出来。”
陈问放下手机,皱眉走过去,将手递到她唇边。
口中酸涩的味道让江汀没了多余思考的时间,听见陈问的声音只本能照着他的话做了。
陈问没顾手里那小块草莓,倾身将桌上的水杯拿过来,递到她手中。
温热的水从口腔滑过,带走那恼人的酸,江汀看着他手掌心里那块草莓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白皙的脸庞一点点染上红色,恍若陈问手掌心的草莓。
“好点了么?”
陈问将手里的草莓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拿了纸巾轻拭手中残余的汁液,一边转头问她。
如果让江汀此刻许一个愿望的话,那她此刻一定会希望陈问忘了刚刚那一幕,因为刚刚她的表情一定很丑。
可人家也是好心的询问,她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嗯。”
陈问瞥了一眼她脸颊上尚未褪去的红色,从玻璃盘拿出一个草莓轻咬了一口,霸道的酸味立马充满了口腔。
他眯了眯眼睛,“是挺酸的。”
然后就若无其事地将剩下的草莓往远处推了推。
江汀觑见他故作平静的脸,刚刚心里的别扭淡了些。
雨越下越大,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
江汀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那双男士棉袜,又看看外面被雨砸地东倒西歪的花丛,脑子里那点蒙头冲过去的念头就淡了些。
她今天穿了一双白色的帆布鞋,是最不耐脏的,刚刚鞋尖儿已经沾了污水,黑黢黢的一片,看着让人难受。
现在被陈问这个前男友看见,又多了两分尴尬。
“脏了。”
她朝看向这边的陈问解释。
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他又没问,她多嘴干什么!
“嗯。”
陈问淡声应了。
江汀庆幸他没有多问,灰溜溜去了卫生间将自己的鞋子刷干净。
其实就算雨停了,路上还是会有湿泥,下山的时候她的鞋子肯定还会弄脏的,可内心那点可怜兮兮的自尊心和莫名其妙的好胜心是不会允许她在陈问面前这么狼狈和邋遢的。
等她将鞋子处理干净,外面的雨也小了些。晴梨半天没等到她回消息,带着一众人就过来了。
一进门就看见两人离对方老远。
晴梨走过来,眼睛在她两条白花花的腿上看了两眼,语气疑惑,“你们,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能发生什么事情?”江汀无语。
晴梨瞥了一眼懒散靠在沙发上的陈问,阴阳怪气道,“那谁知道。”
阿汀没有想法可不代表某人就没有想法。
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一撺掇,指不定能想出什么点子来。
江汀好笑,斜着眼睛瞪她,“那你还放心让我一个人过来?”
晴梨听见这话立马就心虚地缩了缩脑袋,她刚刚的确是疏忽大意了。
这场雨来得匆忙,走得也毫无留恋。
下午的时候,乌云退散,天边又亮起了光。
江汀本来之前就想离开了,奈何大雨堵住了她的去路,这会儿见天晴,立马就拉着晴梨要回酒店。
“汀姐,这路上湿滑,还是明天我送你们回去吧。”
路亦辰看了一眼稳坐沙发的某人,连忙替他挽留。
“不用了,雨没下太久,没事的。”
江汀摇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
她打定主意要回酒店,就算路亦辰说破了嘴皮子也是不管用的。
“那行,我送你们出去吧。”
路亦辰见陈问一言不发,深觉得这情形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干脆也不再继续劝说。
一行人将他们送到门外,江汀尴尬地摆摆手,“你们回去吧,我们认识路的。”
晴梨也无措地挠挠手臂,和宋砚低语,“这跟欢送领导没什么差别吧?”
宋砚低头看她飘忽的眼神,顿觉好笑,伸手握住了晴梨的手,“领导跟着呢,这是欢送领导夫人。”
晴梨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就见陈问站在一行人中间,面目清冷,气质淡然,的确像个禁欲几十年的冷面领导。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江汀正不知道说什么呢,就听身旁的人笑出了声,她回头瞪晴梨一眼。
“那我们先走了。”
江汀连忙道。
她朝每个人都挥了挥手,唯一忽略的只有陈问。
路亦辰觑见某人不虞的神色,故意开口道,“问哥,人汀姐对你还是很特别的。”
陈问偏头看他。
见他眸中真有一丝期待,路亦辰终于忍不住笑,“她朝所有人挥手唯一落下了你,这不是特别是什么?”
周围的人听见路亦辰的话纷纷低头掩住自己脸上的笑。
陈问没有说话,只静静盯着他。
路亦辰脸上的笑意渐渐僵住,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问哥,这不开玩笑呢么。”
陈问没理他,转身进了屋子
“啧,路亦辰,叫你嘴贱。”
周肖川上回说错了话,被朋友们敲打了一番,这会儿好不容易找着机会,立马恨铁不成钢地指着路亦辰说道。
“啧,路亦辰……”
又一个摇头过去。
“啧……”
晋哲刚刚开口,就被路亦辰一脚踹过去,“滚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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