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罗永远都会记得初次见到卡珊卓的那个瞬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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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那么熟的熟人瞒着女友出来玩被抓包, 派对氛围相对私密的二楼立刻变质为战场。阿波罗对这种感情纠纷没兴趣,在其他人围拢了准备看戏的时候抽身下楼。
然后他就看到了她。
只能解释为命运的安排,天花板上垂下灯球, 制造气氛的迷幻光束移动闪烁, 而在那一秒,光照恰好停驻在她身上。于是阿波罗自然而然地看向了被聚光的高挑身影。
红发女孩站在墙边的长桌前, 迷路一般、旁观一般打量着四周,双手不自觉在身前交叠——独自身处陌生环境激发出的防备姿态。她穿着白色上衣,眼睛也是透亮的玻璃珠般的浅色, 整个人字面意义地在发光。
那刻阿波罗的感想很简单:就是这个人。
这种强烈的念头明确而陌生,他都被自己吓到, 眨眨眼,试图以此驱赶覆盖他视野的迷障。然而也就是这四分之一秒,点亮她的光束熄灭转移方位,女孩淹没在昏暗的人潮里, 犹如月亮躲到云后跟着消散的水中幻影。
又一秒, 光束经过刚才的方位,阿波罗又看到她了。
不仅如此, 这次她也正好看过来,他们的视线毫无征兆地相碰。阿波罗第一次知晓什么叫心脏快要爆炸。她惊讶地顿住, 突然转身看向背后。
行动快过思考,阿波罗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冲下楼梯。想法依然很简单, 他记住了她站立的方位, 得在她消失前赶过去。
真的到了她的面前,阿波罗才察觉他的行为可能极为唐突。可他已经过来了,再不妥也没有办法。他的大脑登时没有章法地分成了几个互相打架拖后腿的区块, 他一边竭力寻找自然搭话的方法,一边不由自主地搜集着站在台阶远看注意不到的小细节:她的眼下有淡淡的雀斑,很可爱;随着他靠近她的耳根开始泛红,是紧张还是害羞?不论如何那也很可爱……
完蛋了,阿波罗想,他没想到一见钟情这种离奇的事会发生在他身上。
但他就是只需要一眼,便恶狠狠跌入了奔涌不止的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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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走下楼梯时,阿波罗在短时间门内体会了第二次心脏骤停的感觉。
凯特不见了。他下意识给她找借口,也许她只是去了盥洗室,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断看时间门等待超过十分钟后,阿波罗逐渐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开始四处找人。一楼二楼,门外的草坪,乃至在搞烧烤的后院,他全都仔细找了一遍,没有,没有,没有。
阿波罗回到刚才的位置,拉住熟人、半生半熟和全然的陌生人询问他们有没有见过凯特,描述用的关键词包括“红发灰眼睛”“挺高的”“穿着白衬衣”还有“刚才和我在一起的”。
摇头表示不知道而后好奇反问的,喝得醉醺醺没听懂问题的,瞎指路的……获取了一堆无效回答后,阿波罗站在依然得意转动的光球下发怔。他花了许久才理解发生了什么——
凯特消失了。
刚才说想看他的诗作是脱身的借口吗?还是在他离开的几分钟内,有别的谁以更快的速度打动她、将她带走了?又或者她喝下了加了危险佐料的饮料,成了哪个混蛋的猎物?
心慌攥紧他的胸口,阿波罗摇摇头,迫使自己停止臆想。不管赛艇队的风评如何,至少目前没发生过女生在派对被下药的丑闻。他只是在胡思乱想。
阿波罗骤然意识到另一件事:他没有凯特的联系方式,甚至连全名都不知道。
“啊,你找的女生好像和伊阿宋的女朋友一起走了?”
阿波罗怔了怔:“伊阿宋的……?”
他对那个女生有点印象,但也仅限于此,和她甚至称不上和彼此说得上话的熟人。
“好像是,”对方挠挠头,“但这么一说我又不确定了。”
阿波罗喃喃道谢,转身奔上楼。他得想办法弄到伊阿宋女友的联系方式,然后从那里打探凯特,寻找机会再次与她相遇。
然而命运在短暂的宽裕后开始捉弄他,时机不凑巧,他找到伊阿宋的时候,赛艇队队长喝得烂醉如泥瘫在二楼阳台上,根本无法维持清醒的对话。他转而向赛艇队其他人打听伊阿宋的女友,得知她叫美狄亚。然而糟糕的是,“美狄亚”这个名字似乎成了伊阿宋的扳机词,一听到他就开始发疯。
这种情况实在不适合打听美狄亚和她的女伴。
阿波罗在空出的长椅上瘫倒,闭上眼睛就是凯特刚才看着他的模样。她的眼睛里像寄宿了星辰,那么亮,以致于他不止一个时刻感到,并不只有他因为缓步推进的对话而心动神驰。
是他的错觉吗?她其实对他毫无好感,一找到机会就逃走?
阿波罗无法抵达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可笑的是,这种情况下,他突然想写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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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卡珊卓的重逢也突然且充满戏剧性。
秋假终于到来,也恰逢高中生申请大学的季节,阿波罗的异母弟弟赫尔墨斯来o大参观兼游玩。他入学o大几乎没有悬念,毕竟他们的父亲宙斯·奥林波伊是o大校友兼赞助人。
阿波罗与双胞胎姐姐四岁时母亲勒托与父亲宙斯离婚,宙斯随即与赫尔墨斯的母亲迈亚结婚。那之后没过多久,与迈亚的这段政治婚姻就破裂,宙斯与勒托复婚,赫尔墨斯降生时双亲早已并非法律意义上的夫妻,身份颇为尴尬。
因为这样那样许多复杂的原因,赫尔墨斯在勒托那里寄养了好几年,与阿波罗可以说是一同长大,两人维持着亲昵又互相竞争抬杠的奇妙关系。
赫尔墨斯拿到驾照没多久,迫不及待要向阿波罗炫耀驾驶技术,于是出来兜风时,赫尔墨斯坐在敞篷跑车的驾驶座,毫不客气地开着阿波罗的座驾。越靠近校区,路况就越复杂,赫尔墨斯熟练地换到低档,慢慢地驶过限速路段,同时开口吐槽:
“你是又陷入存在主义危机了,还是失恋了?这么闷闷不乐的,直接安慰你你肯定还要否认加发火。兄弟,拜托,换位思考一下,我是来玩的,该当主人翁的人却一声不吭,仿佛恨不得赶我回家,这不太好吧?”
阿波罗看着路边,半晌才不太情愿地承认:“发生了一点事。”
距离高中毕业还有大半年的赫尔墨斯扬起眉毛,翠绿的眼睛转了转,像在打坏主意:“什么事?”
阿波罗不答话了。他总不能和这个能言善辩的弟弟坦白,他第一次经历了彗星撞地球般的crush,然而对象却在聊天途中消失,并且至今行踪和身份不明。
他毫不怀疑,如果他向赫尔墨斯寻求建议,他肯定会把这糗事和在射击集训的阿尔忒弥斯分享,然后他会因为这事被他俩笑话到六十岁。
“让我猜猜,能让你自尊心受挫到这个地步……你终于找到自己不擅长的事了?还是——”
赫尔墨斯话说到一半,阿波罗已经没在听了。他陡然去拉门锁,作势要跳车下去。
车速不快,外加电子锁还在启动状态,阿波罗没能如愿。赫尔墨斯被吓了一跳,一个急刹停到路边,难得出声骂人:“嘿!你突然犯什么毛病?!”
“我得走了。”语音未落,阿波罗已经手臂一撑翻出车门跑远了。
他在刚刚经过的道路拐角看到了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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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珊卓正在去超市的路上,折入居民区抄小道,身后突然有脚步声急速靠近,而后是呼唤:
“凯特!!”
她愕然回头,就看到阿波罗冲她直奔而来。
思绪静止,卡珊卓说不准那一刻她是惊呆了还是吓到了,总之她忘了动弹,不说不动,就那么怔怔地看着他一路跑到她眼前。
“凯特……太好了……真的是你。”阿波罗呼吸不稳,扶住膝盖喘气。
“你怎么——”卡珊卓不知怎么说不下去了。她定定看着他,视线无措地从他在日光下闪耀的金发挪到他见红的脖颈,始终没勇气正视他的脸。想了想,她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摸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不太确定地递过去。
阿波罗愣了愣,旋即怕她反悔一般迅速接过,却没打开,只顾着喃喃:“你突然不见了……我很担心,怕你出了什么事,又或者我无意间门说了让你讨厌的话。而且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伊阿宋他们这几天也一团糟,问不到你的信息。”
这回轮到卡珊卓发愣。彼此的事件版本有巨大差异,她立刻察觉他们之间门好像缺了一块最关键的拼图。
“啊……?我加你好友,你始终没有通过申请,我还以为你——”
“申请?”阿波罗重复的语调透出茫然,他明明身材高大、存在感极强,蓝眼睛闪动的样子居然有些无辜。
卡珊卓开始明白过来:“社交平台……我加你好友了。你上楼的时候带我来的朋友把我拉走了,来不及和你道别,我不是有意放你鸽子。我在留言框里解释了。但你一直没有通过,我就以为你并不想继续和我相处下去。”
阿波罗呆然盯了她片刻,忽然闭上眼,脱力般蹲了下去。他拈着她给的矿泉水瓶,头和手臂都朝身前耷拉下去。而后是呼出的长长一口气。
“太好了……”
努力抛之脑后的家伙突然空降到眼前,卡珊卓感觉脑子快要宕机了。
“因为最开始就有很多奇怪的人来加好友给我发消息,我很久没用那个账号了。”阿波罗捂住眼睛,像是无法直视过于荒诞的事件真相,受不了似地将额发往后捋。
“啊……”卡珊卓也很想抱头蹲下。
阿波罗抬起头,揉乱的头发翘起一缕,在阳光下极轻微地摇晃着,像快乐示好的小触角。他看着她,眼睛闪闪发亮,微笑险些让心脏融化:
“太好了,你没有讨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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