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霖桐从茶协会出来,沿着熙熙攘攘的老街往前走,街旁的一个茶水摊吸引了他的目光。几根竹竿支撑着遮阳布,下面有两张小方桌,七八个人围坐在桌边喝茶。
茶摊的掌柜大声招呼过往的人:“喝茶了,喝茶了,正宗西坪铁观音,清心解渴,去热降火了……”
陈霖桐走到茶摊边想坐下喝碗茶,看到茶摊坐满了人,于是扭头继续往前走。
刚走不远,街边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对陈霖桐说:“先生,喝杯茶吧?”
陈霖桐停下脚步打量了一眼说话的人,三十来岁,一副憨厚的模样,身边的茶摊空无一人。
陈霖桐指了指刚走过的那个茶摊问:“那边的茶摊那么忙,你这里怎么没人?”
茶摊掌柜的脸一红,“俺是头一次出来摆摊,不会吆喝。”
“呵呵,第一次出摊不容易,那我就在你这里喝杯茶,也算让你开张了。”
茶摊掌柜赶紧连连点头,“谢谢先生,您请坐,我这就给您泡茶。”
陈霖桐转身坐在一旁的板凳上。
茶摊掌柜转身走到茶担边,茶担的两头各有一个竹编的箩筐,盛放着茶摊用的家什,掌柜的从挑子的一头箩筐里取出盖杯,然后从旁边的茶炉上提起烧水壶。
看到掌柜的从茶担上取茶具,陈霖桐神情一怔,盯着茶担脑海中出现了童年时的一幕画面。
谭家书房的一侧摆放着一张小桌案,小阿桐站在桌案边,握着毛笔正在练习写字。
陈氏坐在旁边看了一会,站起来走到儿子背后,指着儿子刚写的字说:“阿桐,这个横下笔不对,一定要记住,竖画横下笔,横画竖下笔,来,娘写给你看。”
陈氏从儿子手里接过毛笔,刚在纸上写了一道横。
“夫人,我回来了……”
谭熙瑞兴冲冲地走进来,手里托着一个用布包裹着的长长的东西。
陈氏看着谭熙瑞问:“老爷得了什么宝贝高兴成这样?”
谭熙瑞走到书桌前,把手里的东西轻轻放下,喜不自禁地搓着双手,兴奋地说:“赵孟頫的斗茶图,我做梦都想得到它啊。”
谭熙瑞边说边解开外面包裹的绸布,露出了一个画轴,拿着画轴的两端,小心翼翼地将画在书桌上摊开。
“老爷从哪里得到的这件宝贝?”
“一位京城来的茶商,要用此画换一百担上好的乌龙茶,好多人都想得到这件宝贝,就连布正司的萧大人都让他的马师爷来争这幅画,不过京城来的茶商只看中了咱家的乌龙茶,所以这件宝贝谁也没有抢到。”
陈氏流露出一丝忧虑,“布政司的萧大人也想要这幅画?”
谭熙瑞点头道:“喜欢茶的人哪个不想得到赵孟頫的这幅斗茶图啊。”
“老爷,咱不能要这幅画。”
“为什么?我这是用一百担上好的乌龙茶换来的,为什么不能要?”谭熙瑞疑惑不解地问。
“老爷难道不知道怀璧其罪的典故吗,布政司的萧大人会认为是咱跟他抢夺这件宝贝,我看还是把这幅画送给萧大人吧。”
“这怎么可以,再说我最讨厌跟官府的那些大老爷们来往了。”
阿桐挤到陈氏前面,“阿母,让我看看是什么宝贝。”
谭熙瑞赶紧用手挡着阿桐,“好儿子,就这样看,千万不能用手摸。”
阿桐指着画上的几个人问:“阿爹,这些人在干什么?”
“他们在斗茶啊,你看他们身边的几副茶担,里面有茶具、茶叶,旁边还有茶炉,他们在斗谁的茶好。”
“先生请用茶……”
陈霖桐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面前冒着热气的盖碗,“掌柜的,你泡的这是什么茶?”
“从茶市买来的,俺也不知道是什么茶。”
陈霖桐拿起杯盖闻了闻,对茶摊掌柜的说:“难怪你这里没有客人,这种茶在外地或许还可以,在安溪根本没人喝这样的茶。”
掌柜面红耳赤,“那您说要什么茶才有人喝?”
陈霖桐打量着茶摊掌柜问:“掌柜的怎么称呼?”
“俺叫王喜人,今年三十岁了。”
陈霖桐低声念叨着,“王喜人,你是够喜人的,都三十了不知道这是什么茶。”
“俺是从外地来这里的,没找到活干,所以就想摆个茶水摊混口饭吃。”
陈霖桐点点头,“难怪……王掌柜,我给你出个主意,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以后不用吆喝,也会有很多人来你这里喝茶。”
王喜人欣喜地说:“那敢情好,您说让俺怎么做?”
陈霖桐从口袋里摸出一点碎银子放在桌上,“我这有二三两的碎银子,你先拿着。”
王喜人赶紧摆着手说:“这可不行,俺可不能要先生的银子,这么多银子够买好几个茶摊了。”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先生请说。”
“你知道安溪的斗茶大会吗?”
王喜人连声道:“知道,知道,再过一段时间就在在宰相爷盖的文庙里举办。”
“呵呵,”陈霖桐笑着说,“你知道的还不少,知道文庙是宰相建的。”
“安溪人哪有不知道宰相李大人的。”
“还有十多天今年的斗茶大会就要在文庙举办,到时候你把茶摊摆到文庙门口对面,用这些银子多买些茶碗什么的,茶炉也准备三四个。”
“老板,俺这一个茶炉都闲着,准备那么多茶炉做什么?”
“你就别管这么多了,到时候我会带着茶来跟你一起摆茶水摊,不过赚的钱都算你的,你看好不好?”
“这敢情好,那俺再买多少茶碗?”
陈霖桐拿起桌上的银子放在王喜人的手里,“这些银子一半置办东西,剩下的全部给你。”
“谢谢老板了,对了,俺还不知道老板叫什么?”
“叫我阿桐就行,千万记住了,斗茶那天一定早点去文庙门口。”陈霖桐说完,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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