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琉璃进入了那个村民们说有祭品新郎凄惨死在里头的洞窟。
往里行了些距离,发现里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目前来看就是个一般的海边洞窟。
因为靠近大海所以挺湿的。
山洞上方有水在往下滴。
洞里头有些色彩各异的漂亮石头。
行至深处,感觉越来越潮湿。
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异常。
但——
“啊。”
转过一个角之后,薛琉璃发现,到尽头了。
这洞窟就这么深了。
直到这时,这个之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海边洞窟才显出它的一点不寻常之处来:
洞窟的尽头,是一扇伪装得极像普通的石壁的石门。
薛琉璃思索了一下。
不晓得现在那个所谓的“海神女”那里还有没有活着的……
这个海神女一年才要一次新郎,如果是个邪修,那也应当不是那种急着利用凡人的命来修炼的。
所以,会不会,还有活着的……祭品?
说来她当初下山时这里有没有这个洞窟来着?
记不清了……
许是当初没注意。
当初她从门派下山时——
…而现在,沧月也走了。
若说薛琉璃的温情不是那么的多的话,那其中的大部分都给了曾经最初的门派,以及,曾经和自己师慈徒孝的两个弟子。
……
薛琉璃一掌击上面前的石门。
一瞬之后,石门粉碎,化为齑粉。
嗯,看来这石门就是普通的石门,石头就是普通的石头,也没被注入灵力。
石门破,忽地一阵黑雾袭来,薛琉璃未抵挡,便被黑雾弄得晕了过去。
。。。。。。
再一睁眼时。
已经是在海里了。
她的眼前是未阖上一只大蚌壳的口。
而她自己就躺在这个能容得下她一人躺的蚌壳里。
她此刻不需用什么法子来避水。
因为这个大蚌壳外头包了一层薄薄的膜,挡住了外头的水。
不过,有七道细细的水流形成的锁封在了蚌壳开口上。
薛琉璃以灵力轻松将这些水锁冰冻,然后以剑割断。
出了那鱼泡一样的膜之后,她开始避水。
四望周围,有点人间宫殿的模样。
只是小了不少,又比较破旧。
还有些断壁残垣,像是很久很久以前遗留到现在的。
这里就是那海神女的老巢了吧。
不过海神女呢?怎么把她放这自己却不见?
薛琉璃知道她是被那团黑雾托来的,她在“晕”了的过程中,一直都保有几分清醒的意识的。
不过……也罢,她提剑手中,在这里开始搜寻。
虽然她没抱太多希望,但……
简单的一圈下来,什么活口都没找到,还是让薛琉璃有了多于自己预料中的失望。
只剩下一个地方没去了。
望向那看起来就充满不详气息的狭道,薛琉璃不太想去。
如果那里头真的有祭品新郎,也是祭品新郎的尸体了。
那种气息连薛琉璃这个修真者都觉得不舒服,凡人更抵抗不了。
但,仿佛有什么驱动着她一般,她还是缓缓向那里走了过去。
这条海中的狭道,幽深、散发令人浑身发毛的气息。
薛琉璃扶着两边的石壁往里走去。
这和陆地上的那个洞窟给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这里,越往里越冷。
而她,就像着了魔一样想往更里头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感觉时间仿佛流逝了很多,又好像才过一会。
道路渐渐宽敞起来。
很神奇地,这里开始没海水了。
海水被阻断了。
而薛琉璃的脚下,顺着她的脚步一直往前的是一条蜿蜒的小河。
并且也变得越来越宽。
她试了下河水,冰冷刺骨。
恐怕死前感受到的冰冷,就跟这差不多了吧。
而且周围非常静,一片死寂。
明明脚下的水是在流着的,却一点也让人感受不到活力,感受到的只有死亡一般的沉寂。
薛琉璃抚摸两侧石壁,上面刻了一些字。
也像是很久以前留下来的字。
有些已经模糊不清。
她勉强才辨认得出来一些内容:
“当世尘缘已尽”。
……
“不得回头”。
……
“汝命已尽”。
……
这些刻上去的字就像是要告诉一个人:你要去地府了一样。
不过,
或许还真的是。
从石壁上这些模糊、断续的内容来看,这是一道海里的、一直向深处最后能流到名为“忘川”的传说中的河流里的水。
上古时代就存在了。
上古?
上古早就没了啊。
忘川,听说是死后会去的地方。
这竟通往忘川?
等发觉时,周围的景色和刚进来时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阴暗、阴森……
这还是那海里吗?
难道石壁上所刻为真?
眼前,那条充满着死气的河,就是忘川?
但这里看起来好破败,远处黑雾中看不清的城也是,难道那是酆都?
莫非这真是上古时代一众真神们离开后,废弃了的地狱?
女子双眼中有些迷茫。
她竟来到了这种地方……
下意识地,她已经相信这里是忘川了。
“我怎么会来到这里……”
“因为你的尘缘已尽。”
回答她的是忽然在忘川边出现的鬼使。
黑色长发,身上也是一身黑,看起来十分冰冷,额上有角。
“我?怎可能?
我还活得好好的。”
“可只有死人,能到达这里。”
“不可能……你又是谁?”
“鬼使。”
“…你在骗我。”
“来的路上,你没看到那些自上古留下的文字吗。这里就是地府。”
“我——”
“你看。”鬼使指给薛琉璃看。“他们一直都在这等你。”
“他们?”薛琉璃望去,有一对男女,面目可憎。
他们口中还在唾骂着,骂薛琉璃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畜生不如。
“怎么会?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那是在她很小的时候想以她这个孩子为食,结果反被她吃了的人。
“因为在忘川,你会遇见生前最恨你的人。”
薛琉璃没说话,她往后退了一步。
看到那两个许久许久未见到的人脸,她难受。
那是让她第一次领悟到极大的痛苦的人——想吃自己孩子的父母。
“你看。”那鬼使又指向岸边的另一处,对薛琉璃道。
又是一对男女。
只是他们脸上的表情要亲和得多。
他们在对薛琉璃招手,称她为“吾儿”、“孩儿”。
“…他们又是?”
“他们是你的生身父母。”
“生身?”薛琉璃的眼睛放大,惊讶地看向那两人。
从他们的话中,透露出的是:
薛琉璃是他们被恶人偷走的孩子,他们一辈子都在找她这个女儿,直到死也在思念她。
“在忘川,你也会遇见生前最爱你的人。他们也在等你。”鬼使说。
“所以…其实我真正的的生身父母是很爱我的?
所以我其实…小时候…的,只是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的恶人、本应该的陌生人?”
薛琉璃的目光开始涣散了。
有些事情太早发生,还是在她心智未全的幼时,就很容易成为心魔。
望着那两个在岸边等着她、温柔地朝她伸出双手的人,薛琉璃缓缓走过去,从她的左颊上,还滚落了一滴泪。
“……”
嗯?
脚下的土忽然往下陷。
变得像沼泽一样。
薛琉璃低头。
她想把脚从里面拔/出来,却怎么也出不来。
“为什么?”
“生食同族的血肉,是大罪、重罪。”
“那是他们先想那么做的——”薛琉璃指向那两个还在远远的岸边骂着她的人。
“而且我那么做只是为了活下来!”
“我当时也……也觉得恶心到了极点的。”
恶心到想吐,可为了活下去,就那么做了。
即使她这么说,还是停止不住往沼泽里的下陷。
“不,我不要——”
她还有想要去做的事,还有想要再见到的人!
可她无法挣脱。
即使是修真者,也没法在忘川这里逃掉。
更可怕的是她发现那两个她的生身父母的身影,正在变得模糊,她很着急,很害怕,她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却无法抓住。
……
“师父!”
这时候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一只手一下抓住了她。
“师父!抓紧我。”
“……是你?”薛琉璃怔然。
是黎羽。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那日我掉入秘境中的地裂后不久,师父就把秘境破解了吧?自那以后,我就一直在找你,师父。”
白衣少年拼尽全力把薛琉璃拉上来,自己却陷入泥沼中。
“黎羽你——”
“师父,如果不是被控制,徒儿一定不会对您做出那种事的。
阿羽现在用命偿您,您信了吗?”
薛琉璃:……
她从泥沼中出来后,低着头,站在那里。
一动不动。
看着她的徒弟在泥沼中越陷越深。
“师父,阿羽永远是尊敬您、敬爱您的。”
薛琉璃的嘴唇微微地动了动。
“…不对。”
她说:
不对。
这一切都不对。
不对劲。
当年想要食子而活的血亲不是她的真血亲,她有着一生都在找她、死后还在忘川等她的真的爱她的父母,这不对。
徒弟突然出现在这里,在忘川这种上古传说中的地方能把她从泥沼中救出来,这不对。
“我不要……”
再美好的虚假也不要。
因为是虚假。
即使她差点就要陷进去这虚假。
即使她内心里从来都是有那么一丝渴望的:
如果那些发生的令她痛苦的事,不是真的就好了,有苦衷就好了。
“假的,我不需要。”
女子双目变得清明起来,然后立即挥剑,朝着那鬼使就是一剑。
“怎会?”
她竟挣脱了?“鬼使”为之一惊。
她竟能勘破这用真元而铸的幻境?
剑气凌冽,“鬼使”躲不及,化作一团黑雾逃走。
而薛琉璃这时也才真正地醒过来。
眼前是未阖上的大蚌壳的口。
而她还躺在这个能容得下她一人躺的蚌壳里。
大蚌壳外头包了一层薄薄的膜,挡住了外头的水。
有七道细细的水流形成的锁封在了蚌壳开口上。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出这蚌壳。
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这一次,她没有以剑隔断锁链。
而是自己强行挣脱了出去。
臂膀上渗出一滴血来,恰似她之前在幻境里流下的那滴泪的形状。
……原来她终是有一点点期盼的,那已经被压在心里已经很久很久的。
只要是人,就难以做到断情绝欲。
有很多断情绝欲的人,断的都只是对某个人的爱。
而断不了一切贪嗔痴爱恶欲。
但最终薛琉璃还是清醒了。
她能挣脱真元所铸幻境的束缚,一是她理性战胜了情感。
二则是……
这幻境是虽是用上古时代才有的真元,而非上古之后世间才有的灵气铸成的,但薛琉璃却是个苍澜界里十分罕见的接触过真元使用者(红霄)的人。
所以真元幻境对她的影响削弱了。
否则不管她也不会这样就勘破海神女,也就是那团黑雾,那个假鬼使造成的幻境。
海上。
岸边渔村中。
一位红衣公子正向几个渔民打听事。
“哦?这么说,你们方见过那个女子?”
他打听的就是薛琉璃的事。
“且你们这村子今年,还缺一个——
祭品?”
红衣公子与那几个村民又说了几句。
那几个村民便先是十分不可置信的模样,而后又朝他跪拜要感谢他的恩德。
因为他说的是:
既然你们少一个,那就让他这个外人来试试,他能不能充当那个祭品。
毕竟除了琉璃姑娘也在这,他自己对这件事也有点兴趣。
他可也是久违地,在现在的这界里碰到了同样使用真元的人呢……
感受到了,真元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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