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上京城,康平坊。

    言笙和云棋进到小院后,发现徐霁川和祁连站在院中央站得笔直,仿佛早已等候多时了。

    “徐公子。”言笙颔首。

    “见过公主殿下,公主千安。”徐霁川上前一礼,随后带着言笙朝着正房的方向走去,为避免惊动邻居,其余人都是待在正房里等候着言笙的到来。

    刚一进门,言笙便瞧见屋内整整齐齐跪了一地,“参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安。”

    言笙见状连忙食指抵在嘴唇上,“嘘”,“不必多礼了,都快起来。”

    “殿下无需担忧,这院内里里外外都是我们的人。”徐霁川示意言笙不必太过担心,随后又引着言笙朝上首坐下,坐定后便开始介绍起来。

    “这位是薛纪淮,在下的朋友,这次小院和人员的筹备都是出自他之手。”

    这是言笙第一次见薛纪淮。传闻中豫国公府三公子风流倜傥、洒脱不羁,今日一见,确是如此,光是那一双桃花眼就不知勾走过多少女子的心神。

    “见过公主。”薛纪淮落落大方再行礼,“薛三郎请起身,本宫曾听徐公子提起过,此事多亏了你。”

    说罢,言笙的目光便落在了薛纪淮身侧后半步的女子身上,这女子一身的布衣荆钗,虽衣着不华美,但只看她薄施粉黛便眉若轻烟杏眸流光的模样,便不难看出若是好生装扮又是怎样一番风情万种。

    “这便是婠娘。”

    “奴家苏婠婠,见过公主殿下。”言笙点头示意苏婠婠起身,对于苏婠婠能以身犯险帮这个忙,她是极为领情的。

    这一众人如今也算是聚集全了,言笙便让他们都坐下来大家一起商讨。

    苏婠婠显然是没想到,言笙贵为公主之尊会让她同席而坐,一时之间面上显露几分局促来。

    言笙见状便道:“婠娘坐吧,我并不在乎那些流言俗语,无论是薛三郎许了你多少报酬,你能答应深入虎穴帮我们这个忙,都是件极不容易的一件事,如今时间紧迫,我们还是商量对策要紧。”

    见昭宁公主言语真挚,苏婠婠不免心生感动,倒也不再局促不安,大大方方地坐在了薛纪淮的下首。

    “礼部和司天监推测的几个吉日都是三月后,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了,你三人可有什么好主意?”

    徐霁川蹙眉,“如今圣旨既下,罗俊彦定是会比以往更加谨言慎行,我担心咱们这条路会走不通,可否换个计划呢?或者在下重新调查一下他先前和离之事?”

    言笙摇头,“来不及了,这会改变计划实在难以部署周全,婠娘这边的进度如何?”

    苏婠婠也不矫情,直言不讳道:“纪公薛公子为我寻来了一种迷药,能够在罗俊彦行房之时意识不清,因此前些日子奴家便引他中了一次药,醒来后他以为已经与奴家有了夫妻之实,倒也许下了不少承诺,但没过多久圣上便下旨赐婚,自打赐婚以后,他都不曾再踏足小院,只是三五不时地会差遣罗府下人送些银钱。”

    闻言,言笙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人还当真是将吃干抹净拍拍屁股走人这事贯彻到底,不过如此一来,婠娘接触不到罗俊彦,便没办法继续再引他过来。

    薛纪淮此刻出声道:“在下到是有个法子,只是有些——不入流,不知诸位可否一听?”

    徐霁川带着警告的目光看向薛纪淮,“公主殿下面前,三郎慎言。”

    言笙看着这二人眼神里你来我往的,猜测到或许是因为自己没出阁的缘故,有些话不方便在自己面前说,她摆摆手道:“都什么时候了,便别拘着这些小节了,如今只要能将此事做成,咱们都得试试。”

    听言笙如此说,薛纪淮便无视了徐霁川的威胁开口道:“在下的法子,就是让婠娘怀上罗俊彦的孩子。”

    “不可!”言笙立马否决,“怀孕一事,对女子伤害极大,况且这种事怎么能说怀上就怀上?”

    “殿下,”薛纪淮拱手,“自是不必让婠娘真怀上,这行房之事都能作假,妊娠便更是如此。”

    “你是说,用药?”

    “对,在下听闻有一种秘药能短期内改变女子脉象,无论大夫如何诊治都是滑脉,如今我们时间紧凑,若是能让婠娘假孕,那么事情办成后,再借口打胎也顺理成章。”

    “婠娘觉得如何?”言笙看向苏婠婠。

    苏婠婠起身郑重一礼,“回殿下的话,奴家愿意一试。”

    “那好,若是婠娘愿意,二位可有法子将罗俊彦带回小院?”

    “额”薛纪淮有些为难道;“让他来小院不是件难事,但是方才同殿下说的那种秘药,如今市面上已然许久不流通了。”

    “这药源于北羌皇室,自打他们这任小皇帝继位后,便再不允许生产此药了,因此,若说有倒必定会有之前留下来的部分残余,但若说想要拿到此药,便有些困难了。”

    言笙恨他说话大喘气,给了希望又落空,随即飞过去一个刀眼,然后转头看向徐霁川,原本想问他可有什么法子能找到门路,但一想,他这样风光霁月的公子,大抵也和这种事没什么关系。

    “那,若是重金求药呢?”言笙问道。

    “或许可以一试,在下提出这个建议就是想,如若公主能想办法拖延一些时间,我便去北边走一趟,大原和北羌接壤的边界城池里,总会有办法能弄到此药。”

    “好。”言笙立刻应声道,“此事就劳烦薛三郎了,无论成与不成,都还请三郎走这一趟,婚期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四人坐下来面对面聊着,虽然颇有几分几个臭皮匠聚在一起的模样,可也算是商量出了解决的办法,不过言笙总觉差点什么,但又说不出自己这种担忧从何而来。

    走到院门口,言笙对着徐霁川再次叮嘱:“此时千万不要露了马脚,罗俊彦那边也要继续盯着,若实在不行还能扯上一个他未婚便以驸马都尉自居的罪名。”

    “公主放心,在下省得。”

    出了小院,言笙在云棋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只刚一进车厢便险些惊叫出声来,看着车厢内人的示意,她连忙转身按住了云棋准备跟着上来的腿,“那个,云棋,你去后面那辆马车。”

    云棋看着青布马车后多出来的一辆小马车有些疑惑,但也并未置喙她们家公主的命令,遂老老实实地走上了后面的那辆马车,进入马车的一瞬间云棋便僵在了原地。

    “边尘你怎么在这?”

    边尘看着云棋满脸的惊愕,微笑颔首道:“云棋姑娘还请稍歇片刻,我们家大人有话要跟公主说。”

    此刻,坐在青布马车里的言笙只觉浑身上下都不舒坦,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自己借口逃学,结果被班主任抓个正着更加社死的事情?

    “公主殿下的身体可好些了?”

    “啊,好多了好多了。”

    “这个时辰出宫,公主是”

    “那个,我,我在宫外有一手帕交,听说她最近不大好,我想着来看看她。”

    “公主殿下!”沈庭琛声音骤然严肃,“这院子里住着一乐妓,公主是说,您同乐妓是手帕交?”

    言笙满脸惊愕看向沈庭琛,“太傅如何知晓?”

    “公主接连数日请假,当真是因为身体不适吗?”

    四目相对,言笙心里一个咯噔,他如此问,想来是已然知道了自己和徐霁川他们在计划的事,她相信徐霁川并非是不谨慎之人,能如此之快查到他们的行动,言笙不得不感慨,沈庭琛拥有着极强大的信息网。

    手里的裙摆再次紧了一紧,言笙恳求道:“还请太傅,不要讲此事告知于他人”

    沈庭琛没有答话,只是沉默地注释着她,言笙感受到他周身强大的气压,不自觉朝着身后的车壁贴紧了几分。

    “先离开这。”沈庭琛发话后,马车随即缓缓驶出巷子口,一路上的沉默搅得言笙有些心慌,也不知走了多久,马车减速停了下来,周遭寂静,唯有水流的声音。

    “公主殿下,臣要如何说,您才懂得爱惜您的羽毛?”低沉的嗓音掺杂着数不清的无奈,言笙听到耳朵里大脑霎时一片空白。

    “插手广宁公主的婚事、闺阁女儿家私会外男、如今还同乐妓来往,昭宁公主,您当真是不把您的名声当回事。”

    “臣知晓您不在乎,可是陛下呢?娘娘呢?公主就不能替他们考虑一二吗?”

    原本想着沈庭琛要严肃地训斥她一番,可这会,他竟然话里话外地在埋怨自己不为自己考虑,言笙听懂了其中含义后倒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老师也太过尽职尽责了。

    她沉默片刻,随即嗫嚅道:“可是,若是连我都袖手旁观,那皇姐就当真要嫁给这样的人共度余生了。”

    轻柔的话语里带着些许的委屈,言笙的话对沈庭琛而言无疑是四两拨千斤。

    沈庭琛抬手扶额,“所以,公主殿下您和徐霁川商量出了什么计划?让那个乐妓去绑住罗俊彦?”

    “是”

    看着言笙低眉顺眼的样子,沈庭琛无奈,这几个小孩简直就是胡闹、胡来,他长叹一口气,随即开口道:“现下,公主如今又准备如何?如今赐婚圣旨已经送进罗府,他但凡不傻,便不会再同这乐妓往来。”

    “我们打算让婠娘假孕”

    沈庭琛险些被她气了个仰倒,“昭宁!公主薛三是个话不把门的,难不成徐霁川也这般孟浪?公主可还知自己是尚未出阁的女儿家?”

    “太傅,”言笙索性也不端着了,直言不讳道:“已然是没办法了,难不成真的要叫皇姐嫁给那样的人吗?我们已经商量妥当了,薛三郎会想办法买来北羌秘药助婠娘假孕的。”

    “北羌的皇室秘药,饶是薛纪淮有几分能耐,公主又如何笃定他能在成亲前带着药赶回来?”

    “确实无法保证,所以,若是他没能在腊月前赶回来,我便想办法将婚期往后拖延一阵子。”

    沉默良久,沈庭琛低声道:“此事,交予臣,公主就此抽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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