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在凤栖宫门口摔倒了,宫女太监一窝蜂拥了上去,门外乱做一团,皇后坐于内殿,听到声音示意徐嬷嬷出去看一眼。

    徐嬷嬷闻言颔首,倒退着出了内殿,临走时顺便把殿门给关上了,留给这对母女俩安静说话的空间。

    皇后环抱着怀中哭泣不止的言笙,拍了拍她的后背,叹气道:“你啊,才几日,这就挺不住了?”

    言笙趴在她的怀里,闷着声音道:“母后,对不起,我错了。”她从皇后的怀中抬起头来,噙着泪的双眼红成一片,她一开口,话里尽是愧疚,“母后,昭宁错了,昭宁向您道歉。”

    她语声如此郑重,倒是引得皇后有些担忧,她拨了拨言笙额前因着奔跑浸湿的碎发,“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如此关切、如此温柔、如此慈爱的皇后让言笙再次泪崩,她很难想象在她来之前,皇后对着自己亲手抚养长大,但却与自己离心的女儿,心中是何等的煎熬。

    想着这些,言笙喉头哽咽,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止不住流泪,皇后瞧在眼里心疼不已,她将言笙从地上扶起来,带她坐到了罗汉床上,犹如哄婴孩一般将她抱在怀里,一遍一遍地轻声哄着。

    “好了好了,笙笙不哭,阿娘在呢。”

    她越是安慰,言笙却哭得越是凶猛,那些母女俩冷战期间的委屈,以及今天得知前尘往事后对皇后的心疼,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泪水倾泻而出,那些堵在她胸口的情绪,也都在皇后的安抚声中一一纾解开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言笙累得一抽一抽的,窝在皇后怀里不住地打着哭嗝,皇后瞧着她这个样子深觉好笑,戳了戳她的脸颊问道:“到底怎么了?你同母后讲讲?”

    “阿娘,”言笙一开口便是满满的委屈,她一边打着哭嗝一边问道,“你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皇后怜爱地为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你傻不傻,你是阿娘的女儿,我不对你好,还对谁好?”

    “可是,”言笙低头,“可我,我不是阿娘亲生的。”

    皇后神色一凛,“谁又跟你说什么了?”

    “不不不,”言笙连忙摆手,生怕皇后查到沈庭琛身上再误会什么,“没人同我说什么,是我自己,我,我去岁大病一场,有些事记不大清了,今儿个下课后,沈太傅劝我别再和阿娘置气。”

    “他讲了些我儿时的事情,那些我自己都记不得了的事情,他说完我才觉出,自己以往是多么荒唐,随随便便听人挑唆几句,便信以为真。”

    皇后未曾想到,居然是这件事,言笙每说一句,她便能回想起那些年这孩子同自己离心的模样,那般倔强,那般冷情,她原以为,这孩子此生都会怀揣着这个心结,一直对自己怨恨下去,可这会,她居然说她想通了。

    “笙笙,你说的,可是真的?”皇后抚上她面庞的双手都在颤抖,言笙看了一阵心酸,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无论昭宁公主是如何想的,她都不能让皇后受这份莫名的委屈。

    昭宁公主明明生在爱意里,却对身边所有的人都竖起高墙,那段岁月想必她极为不好过,但她自己痛苦的同时,墙外站着的那些关心她、爱护她的人,又何尝不痛苦?

    这份痛苦原本不应该横在他们中间,站在言笙的角度上看,昭宁公主所拥有的这份母爱,是极为珍贵,极为难得的,皇后明知道她的记恨,却依旧十数年如一日地爱着她,这份无私的伟大,言笙从未见过。

    皇后的母爱,昭宁公主不要,她言笙要,昭宁公主不愿做她的女儿,那就换她来做皇后的女儿。

    听着内殿里传来的阵阵哭声,腊梅有些担忧地看向徐嬷嬷,“嬷嬷,咱们用不用”

    徐嬷嬷抬手制止了她的话,“少听多做,一会太医来了,你便将人带去偏殿,燕王殿下的腿可不能受伤。”

    “是。”腊梅一时惶恐,是自己多言了,但好在徐嬷嬷没有怪罪于她,她觑了一眼徐嬷嬷的脸色,确认无常后这才悄然退了出去。

    殿内,言笙一边替皇后擦着眼泪,一边自己打着哭嗝停不下来,母女两个看了对方半晌,都不由地破涕为笑,皇后将女儿揽在怀里:“你啊。”

    “阿娘,你别怪沈太傅,是我追问他来着的。”言笙抓着皇后的衣袖撒娇道。

    皇后笑着摇头,她怎么可能怪罪沈庭琛?

    她同女儿十数年的心结,在今日沈庭琛劝过之后便化解了,她这会巴不得赏赐无数珍宝当做束脩,以此感谢沈太傅待她女儿授业有道。

    见皇后不怪罪,言笙顺势也提了一句两人之间的矛盾,皇后虽然还是不赞成言笙牵扯进这些事里,但这会她心里正偏宠着孩子,言笙说什么她都愿意应下,更何况如今上京城一片安定,有些小打小闹,她也乐得纵容。

    但这份默许在言笙听来,却是一份意外之喜,她抱着皇后又亲又啃,在皇后怀中转着圈地撒娇,母女俩腻歪了好一阵,皇后这才问道:“你宫里,最近可还安分?”

    言笙一怔,她缓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皇后说的怕不是那三个宫女,“母后知道?”

    “别多想,”皇后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是你那日把自己饿出毛病来,徐嬷嬷去看你的时候发现的,你那床上摆着那么个东西,还能睡得好吗?”

    想到那只布偶,言笙便犹如被扎了一般,浑身都不自在,“起初自是睡不好的,后来云琴和云棋每天晚上在我睡觉时,会把那东西撤掉,第二日我起床后再放回去。”

    皇后听她如此说,眸光闪过一丝狠戾,但只一瞬,便恢复如常,她蹙眉看向言笙,“这么久了,你也不知道同母后说?”

    “我,”言笙顿了顿,“我也怕那人发现,若是打草惊蛇,她再对母后起了歹念,年前的时候,我曾托八兄帮云书分辨,那毒应当是醉朦胧,那会我们判断,或许此人会和罗俊彦有关,便想着将其连根拔起后,那些喽啰自然是根上带出的泥。”

    她说着说着便觉出一丝不对来,“这些人,同罗俊彦那边不是一伙的?”

    “明儿也知道此事?”皇后的声音里隐隐透露出几分愠怒,言笙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是我,是我央求八兄不要告诉母后的。”

    “好了,此事你不用再插手了,我会查明,到底是谁有这个胆子,敢在陛下和本宫的眼皮子底下对你出手。”

    言笙从未听过皇后这样语气,她心中有些忐忑,下意识攥紧了双手,这会她倒是有些不确定,将此事同皇后说明是好是坏。

    一阵寂静后,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皇后沉声问了一声,徐嬷嬷在门外回禀,请示皇后是否要留燕王与公主用晚膳,言笙这才觉出来,自己跑来哭了一趟,竟是过了一个多时辰,想着孩童也不至于矫情这么久,一时之间倒是满脸绯红。

    皇后捏了捏她的脸蛋,随后叮嘱徐嬷嬷多加几道言笙爱吃的菜,待到徐嬷嬷退下去后,皇后带着言笙洗了把脸,解了她凌乱的发髻,重新为她编发。

    一缕缕青丝在皇后手中挽起,再交错着叠到一块,言笙坐在梳妆凳上,看着铜镜里的皇后,心中一阵暖意,如今她也有妈妈给她梳头发了。

    “阿娘,你这头发编的真好看,比云琴编的还好看。”

    小女儿撒娇的话,听在皇后耳朵里,手中的动作不禁一顿,“你若是喜欢,阿娘以后经常给你编。”

    “好啊,那我以后就经常往凤栖宫跑,哪日起的早了,我就来凤栖宫,让阿娘给我编头发,到时候阿娘可不许觉得我烦。”

    “怎么会,”皇后拾起一支簪子将编好的一半固定住,“阿娘也给你编不了几年了,待到你出嫁——”

    “阿娘,”言笙连忙出声,“怎么又说这个了?不是说好了不着急把我嫁出去吗?”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皇后将最后一支发钗插进言笙的发髻里,替她稍微整了整,看着铜镜里的女郎笑得明媚,她轻声感慨道:“好看。”

    言笙转过身抱住皇后,对着她撒娇道:“阿娘也好看。”

    这边皇后整理好了言笙的仪容,那边晚膳也被摆到了侧殿当中,皇后坐在主位,燕王与言笙分坐两边,母子三人坐下来好好地用了顿晚膳。

    饭后两人照例留了下来陪皇后说话,想到下午凤栖宫门口一片吵闹,皇后便随口问了句,燕王听了委屈巴巴。

    “母后,您不知道,儿臣险些就摔断了腿。”

    皇后瞥他一眼,心知自己这个小儿子最爱耍宝,“是吗,那便多上点药。”

    “母后!”燕王又喊了一声,“您这也太不关心儿子了。”

    “行了,本宫今日也乏了,想来笙笙也累了,你们回去吧,昀儿若是有什么短缺的,随时派人进宫就是。”

    在燕王不甘的控诉中,皇后头也不回地入了寝殿,留下兄妹两个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一起出了凤栖宫。

    一路往外走,言笙想着别让燕王太过委屈,便试探道:“阿兄,你生气啦?”

    燕王走在她身侧,闻言瞥了她一眼,轻笑道:“还当真了?你啊,以后少跟母后置气,我同四兄和八兄,自小都没能养在母后膝下,但她唯独把你带在身边,可见有多珍视你。”

    两人在出宫的交叉口处站定,燕王耐心地同她说道:“我知你不太爱听些,总觉得自己并非母后所出,但那又怎么样?她爱你之深,从不少过我们三个。”

    话音一落,言笙便走上前抱住了燕王,她喃喃道:“我知道的,以前是我想左了,阿兄莫怪我,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燕王怔愣片刻,随即抬起双手,将妹妹紧紧抱在怀中,言笙心疼燕王,燕王亦是心疼她,兄妹两个话至此处,再无需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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