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阑珊,大原皇宫之中四处寂静,一片黑暗中唯有凤栖宫灯火通明,刚刚生产完不久虚脱晕过去的丽贵人,此刻正在太医的施针下强制苏醒。

    “咳咳咳”

    丽贵人睁开眼睛的那刹那,便觉得心口堵着一股子腥甜,喉咙痒得不行,她一时没忍住,咳出一滩心头血。

    她湿热的呼吸吐在大理石的地砖上,洇出一片蒸汽,她强撑着从冰凉的石砖上坐起,抬起头对上上首的帝后,不由地哑然失笑。

    果然啊,这二位想为爱女出气的心如此急迫,丝毫不顾及她刚刚生产过的身子。

    皇帝神情肃穆,咬紧的下颚线条分明,浑身散发着狠戾淡漠的气势,看着他眸色之中的怒意,丽贵人不禁自嘲地笑出声,这就是她曾以为是天的男人,他的温热与薄凉从来都是分人的。

    “丽贵人,朕问你,除了云琴,你在九畹宫可还有其他的内应?”皇帝语气冰冷。

    “有,”丽贵人强撑着跪直,“云琴是我后搭上的线,再此之前,是秋蕊,她为嫔妾盯着云琴,为保证云琴不反水,慧妃娘娘那边,则是安插着绿珠与雁桃,三人分工协作。”

    皇后强忍着怒火对皇帝说道:“陛下,如此皆可明了了。”

    皇帝心知她这是要让自己惩治慧妃,他太阳穴突突地跳了几下,一双手紧握成拳,转头望向高沣,“去把慧妃带来。”

    “是。”

    凤栖宫让人抓了兰林苑丽贵人这一事,早在帝后双双审理丽贵人前,便传遍了整个后宫,慧妃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这会瞧见高沣带人前来缉拿,也是一脸的镇定。

    “高公公,倒是,有些日子不见了。”

    高沣恭敬垂首,“娘娘千安,陛下有旨,请您凤栖宫走一趟。”

    “好,那便有劳高公公带路了。”慧妃如此配合,高沣带来的人也不好下手,一众人便走着去往凤栖宫。

    慧妃这边刚出清秋阁的宫门,她身边的宫女青杏便迅速逃往西南角门,她要将这个消息传递给魏王殿下,要让魏王殿下为她们家主子求情想办法。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慧妃带到。”伴随着太监的话音落下,慧妃落落大方地自殿外走入,在正厅朝着帝后俯身叩首:“臣妾参见陛下,皇后娘娘,陛下万安,娘娘金安。”

    看着俯首跪地的慧妃,皇帝眸色复杂,但依旧还是出声问道:“慧妃,丽贵人说,是你指使她给昭宁公主下毒,也是你安插了人手进九畹宫,是吗?”

    帝王的威势不止来源于权势,更来源于这积年的阴谋诡谲中立身的城府,他随口说的一句话,都有着不可置喙的威力,更何况是此刻的质问。

    慧妃闻言,身子微微抖了抖,“陛下,臣妾——”

    她的冤枉二字还未说出口,便被皇后打断,“慧妃,你想好再说。”

    隔着半个大殿,慧妃与皇后两个女人四目相对,只一眼,慧妃便心中警铃大作,那不是中宫的眼神,而是一个母亲的眼神,是为了护住自己的孩子,什么都能豁得出去的眼神。

    “臣妾,”慧妃的手紧紧攥住,她看了眼身侧虚弱不已,身形恍惚的丽贵人,咬紧牙关,“臣妾冤枉。”

    “丽贵人分明是自己与昭宁公主有了龃龉,这才暗地里对公主下手,而臣妾向来与昭宁公主无冤无仇,为何要下此毒手?”

    “你!”丽贵人此刻说话气若游丝,但语气中的恨意却毫不掩饰。

    “慧妃娘娘,别挣扎了,是非对错,陛下与娘娘是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的,您这会辩驳得越多,待到查明之时,受的苦也就越多,嫔妾便是您的下场。”

    “放肆!”慧妃杏目圆睁,她看向丽贵人的眼神里满是警告,“分明就是你在攀扯本宫!”

    丽贵人闻言嘴角扬起嘲讽,“娘娘,云琴已经落网了,绿珠、雁桃、秋蕊,此刻全在慎刑司押着呢,就算您咬死一个嫔妾,但其他人呢?”

    慧妃听她如此说,心中也随之慌乱了几分,确实,重刑之下有几人能扛过,更何况那几个宫女又不是自己带出来的家生子,但她想了想自己的儿子,便硬着头皮继续道:“陛下明鉴,臣妾与昭宁公主素来毫无瓜葛。”

    “你——”

    皇后的话刚开了个头,便瞧见言笙被云棋搀扶着,虚弱地走了过来,她连忙上前扶住,“笙笙,你怎么过来了?快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言笙闻言摇了摇头,“有人想要我的命,我总得看个清楚明白。”

    帝后对视一眼,拗不过她,便让人在帝后身侧安置了一把椅子,让言笙坐在旁边听审,慧妃见昭宁公主来了,便将心一横。

    “昭宁公主,本宫自认与你并无瓜葛,丽贵人所言,不能听信。”

    “呵,是吗?”言笙冷笑,她给云棋使了个眼色,云棋走上前将几张叠好的纸卷递到帝后面前。

    看着那几张泛黄的纸卷展开,慧妃心中瞬间慌乱,那是什么!昭宁公主怎么会有他们的把柄?

    慧妃脸上惊惧变换的神色,被言笙一点不落地看在眼里,她虚弱的声音响起,“父皇,母后,这上面的,是慧妃娘娘与桥县县令赵炳昌的书信往来。”

    “桥县位于京郊,守着几条官道,是往来商贾落脚的上佳选择,这几年桥县的商业繁荣,人口兴旺,但税收却丝毫不见上涨,其中便有这位赵县令的手笔。”

    “而这位赵县令之所以放弃升迁的机会,也要盘踞在桥县,就是为了获取更多的银钱,这银钱的去处,则是慧妃娘娘的胞弟,户部员外郎王大人。”

    看着慧妃的脸色一点点变化,言笙嘴角勾起冷笑,“儿臣年前曾在桥县香合村走访,在这其中便发现了一桩丧尽天良的卖女案,并且儿臣怀疑,桥县有官商勾结的勾当,当时沈太傅令这位赵大人仔细探查,但却未曾探查出任何消息来。”

    “赵大人说,桥县,官场清廉,绝不可能有任何违法之事,但儿臣不信邪,回宫后便将此事告知了父皇,父皇也派人继续查探,但年关已过,此事却没有半分进展,父皇想知道为何吗?”

    言笙转过头看向皇帝,笑着指了指那桌案上的书信,“因为慧妃娘娘压下了这件事,在与赵大人的书信中,慧妃娘娘称,魏王掌管刑部,其——”

    “陛下!”慧妃突然高声喊道,“此事与怀儿绝无干系,是臣妾,臣妾居于深宫之中,手中无银钱,这才让胞弟出手去联系的赵炳昌,是臣妾的错,臣妾认罪!”

    她急切的神情落在言笙眼底,只觉这个女人十分可怜。

    时间倒退回一周之前。

    登闻鼓案完结,在卫娘子出殡的前一天,韩王曾派人找到过她,说是桥县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但是暗地里却被另一股势力截了下来,想来是前朝与后宫相互勾结了。

    言笙听得此消息后,便心中有数,叮嘱韩王继续在前朝盯着,而她则是转战后宫观察。

    原本她未曾想过,赵炳昌居然能和慧妃联系到一起,一个是京郊县城的县令,一个是向来深居简出的妃子,这两人几乎毫无瓜葛,但就在刚刚,她苏醒不过一个时辰,便有人秘密将这几张纸卷递到了她面前。

    她虽不知道这证据来自何人,但她展开后便发现,这是实打实的证据。

    慧妃确实和她毫无瓜葛,但是自己为救下朱来娣,使得桥县县令赵炳昌落马,韩王为杀鸡儆猴,清洗了桥县的官场,使得一直以来跟他勾结的慧妃胞弟失去了个钱袋子,而这个钱袋子最后的流向,是魏王。

    一切的信息在言笙头脑中串联起来,她突然就悟了,自己这是动了官场的点心,有人要拿她开刀。

    若不是自己之前去到天牢中见过罗俊彦,怕是还不会将这些信息同几位皇子联想到一块,但罗俊彦那样疯狂的模样让她意识到:皇家从来没有完全的兄友弟恭,都是真龙之子,对于大位怎会丝毫想法都没有?

    七王京变,想来魏王便是其中一个。

    因此,事发突然,她也顾不得多想,便带上了这来历不明的纸卷走到了帝后面前。

    她必须要慧妃认罪,她既想为昭宁公主查清当年容妃真正的死因,那便要找到当年的知情人,慧妃既然能和云琴合作,想必她必定知道当年的往事,若自己从云琴这问不出结果,她便是自己的退路。

    另一方面,她要让皇帝知道,魏王并非看上去那样无欲无求,会咬人的狗不叫,魏王看上去是在刑部韬光养晦,但插手了刑部的皇子,怎会一点野心都没有,他不是在观望,而是在蛰伏。

    今日能插手户部与刑部,来日便会插手更多朝中事务,言笙想要替齐王出手,将魏王按死在这件事上。

    “你好大的胆子!”皇帝将手中的砚台重重扔了出去,那实打实的砚台落在慧妃的肩膀上,使得她瞬间被击倒在地。

    看着慧妃倒下,趴在地上的丽贵人冷声嗤笑,这二位今晚分明摆出了清算的架势,若是慧妃一开始认罪,保不齐昭宁公主还不一定会带着证据出来,是她的侥幸心理,把自己送上了绝路。

    慧妃啊,既想保住儿子,又想自己抽身而退,这主意未免打得也太好了些,贪心不足蛇吞象,眼下她既无法将魏王摘出去,自己也没办法抽身了,当真活该。

    丽贵人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地倒在了地上,闭眼前,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坐于上首的昭宁公主,心中突然释怀,她们输的心服口服,如今的昭宁公主,早已不是以往的那个花架子。

    果然是皇后膝下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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