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平安夜在周六。
孟菱周五下课之后, 和齐舒婷一起去逛商场。
孟菱从来没给男生买过礼物,齐舒婷给了她很多建议,什么钱包, 皮带, 领带……但这些东西太便宜的就会显得很没质感,也不配陈遂平日里的那一身行头。
于是她们挑了半天也没有满意的。
最后路过香奈儿专柜, 看到香水, 孟菱忽然想起来, 陈遂似乎很爱用香,不由自主走了进去。
她试闻了很多味道,其中一款蔚蓝,她嗅到之后只觉得毛孔立刻舒张,瞬间门想到这是她第一次和他在莫雨薇家见面时, 他身上的味道。
忽然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孟菱拉着齐舒婷, 开启了地毯式闻香的活动。
prada的鸢尾雪松,是齐舒婷生日那天, 陈遂送她回宿舍的时候喷的。
hers的爱马仕之旅, 鲜明的刺柏果香与雪松以及温婉白麝香的结合, 这个味道很小众很特别, 她不会忘记的,那天他把她抵在茶馆的墙上,就是喷的这一款。
……
后来孟菱已经分不清她究竟是想给陈遂买一款香水,还是想在茫茫上千种香水里,去寻找他的味道。
最后孟菱给陈遂挑了一款女香。
dior的毒药, 白毒,淡淡的甜香,仔细闻又有点诱惑。
价格上千, 对孟菱来说算是非常贵的了,可她付款的时候眼都没眨。
齐舒婷挺不解的:“孟菱,你闻了那么多男香,最后却给他买了女香?”
孟菱笑了笑什么话都没说。
很快就到平安夜这天,陈遂发消息说晚上六点半来接她出去吃饭。
结果到六点的时候,孟菱正被齐舒婷摁在化妆镜前涂腮红,他打来语音通话,说:“我临时有事去不了了。”
孟菱看了眼围观她打电话的舍友们,问:“怎么了?”
他那边好嘈杂,听声音是在玩:“先不给你说了,忙着呢,等一会儿再打给你。”
“喂……”
还没等她说话,他就把电话挂了。
曲洛忙问:“怎么了?他是不是提前到了?”
齐舒婷说:“那我不给你贴假睫毛了,咱们化个简单的妆。”
“不是,不是……”孟菱淡淡一笑,“他忽然有点事要处理,来不了了。”
曲洛:“啊……这也太扫兴了。”
“那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出去玩?”齐舒婷问。
几个舍友今晚在外面订好了餐桌,准备好好热闹热闹呢。
孟菱想了想说:“我不去了,你们玩吧。”
顾娆见她真的不想去,也没有假客气:“好了,让她在宿舍写些东西,看会书吧。”
半小时之后,舍友们纷纷出门,曲洛说会给孟菱带小甜品来。
孟菱和往常无异,笑着对她们说:“路上小心。”
可等她们一走,她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宿舍里,不免陷入巨大的孤寂之中。
她给发小张涓打了通电话,张涓喜滋滋的告诉她自己在相亲。
这次的男人长得还行,张涓很满意,所以孟菱不敢打扰她,匆匆就把电话挂了。
后来她又开始刷朋友圈,看到大家都在晒圣诞照自拍,晒或大或小的圣诞树,分享关于圣诞的歌曲和电影。
圣诞节必看《真爱至上》或《小鬼当家》。
她打开电脑,找到《小鬼当家》的片源,准备以此打发时间门。
看了十几二十分钟之后,孟菱心情倒渐渐变好了。
她拍了一张看电影的图片发了朋友圈,配的文案是一只圣诞树图标。
舍友们在晚上十点十五分回来,那会儿距离宿舍下钥还有半个钟头,她们说说笑笑,声音在走廊里显得特别大。
孟菱那会儿已经洗漱完毕换好睡衣躺床上了,闻声又从床上下来,脚刚沾地,拎着小甜品和彩色气球的舍友们恰好打开宿舍门。
而与此同时,孟菱的手机响了。
她搭眼一看,是陈遂。
她心里顿时有点别扭,想了想,把铃声静音了,没去管它。
顾娆问:“你不接吗?”
孟菱说:“不重要。”
曲洛把一只彩色气球递给孟菱:“一人一个!”
孟菱接过来,笑着说谢谢。
这时候手机又响起来,曲洛就在孟菱旁边,一眼瞥到了来电显示。
“陈遂打的。”
四个字让大家都安静下来。
齐舒婷挑眉:“快接啊,听他说什么。”
孟菱犹豫了几秒,还是点了接听。
陈遂的声音响在耳边:“出来,我在你宿舍外面。”
“……”
挂了电话,孟菱心乱如麻。
想了想,她把给他准备的圣诞礼物拿出来,套上羽绒服出了门。
宿舍几个人面面相觑。
旁观别人的故事,尤其故事里的主人公还是学校风云人物,哪怕是顾娆,心里都有一股难以言明的感觉——很想知道别人不知道的后续发展。
孟菱还没出宿舍门,就见到陈遂的车停在大门正中央的位置。
他今天开得不是那辆保时捷,而是大g。
天很冷,可他没在车里等,他一袭驼色的风衣,立领黑色毛衣,黑裤配马丁靴,身型修长而结实,就像个男模一样大大方方靠在车身上,两腿闲适的交叠在一起,正低头看腕表。
那会儿离门禁还差十分钟。
孟菱走了过去,什么也没说,先把礼物给他。
陈遂的视线从他那只价格不菲的腕表上移开,扫了一眼礼物,又扫了一眼她的脸色:“给我买的?”
孟菱问:“嗯,你要不要。”
语调是平的,可就是哪儿不对,让人觉得她在生气。
陈遂默了默才接过来。
孟菱转身要走。
他叫住她:“喂,生气了?”
孟菱闻声顿住,十分介意他这句话,于是忙回:“才没有。”
他边拆礼物盒子,边挑了眉笑:“是么。”
孟菱看到他的动作,又往他那边走了几步:“你别现在拆啊。”
他问:“为什么。”
手上动作一点没停。
“哪有人拿了礼物就拆的。”
“没人吗?那我当第一个喽。”说着话他已经把盒子拆开了,把那瓶迪奥白毒拿了出来。
夜色掩映下,孟菱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只知道当他看到礼物的那一刻,整个人是顿了顿的。
他把香水瓶拿在掌心看了看,抬眼一笑:“送我女士香水?”
孟菱直直对着他:“不行么。”
陈遂比她目光还紧,漆黑的眼眸中悉数是她的倒影,眼神浓的化不开:“你是不是在宣誓主权?让那些肖想我的小妖精们,闻见我的味道就知道我有人了。”
孟菱脸一红。
“才不是。”
她第一时间门否认。
却显得太过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倒希望你这样。”他敛了眸,哧了漫不经心地一声轻笑,“有危机意识了,说明你在乎我。有手腕收拾别的女人,就有手腕收拾我。”
他的女孩,不能毫无城府。
他也不喜欢傻白甜,白切黑啊,那更有意思了,更让他有探索欲。
“但是这些事都不用你操心。”陈遂漫不经心笑了笑,话里却透着不可置疑的认真,“在我这不需要雌竞,只有我为你雄竞的份儿。”
孟菱听他说完,脸从红着的,已经变为正常。
她怎么没有心机呢。
他用男士香,她偏给他挑女士的。
因为她不是要选适合他用的,而是他绝对忘不掉的。
要让他的身上沾上最与众不同的她的气味儿,日后哪怕分开了,相忘于江湖了,想到她,他还是闻不得女人香。
她的确心机,却不算腹黑。
她只是在想,既然他喜欢我,我可不可以用手段让他更喜欢我一点呢?等他特别特别喜欢我的时候,我再把心交给他。这样我就不用那么担心会受伤了。
“你别多想了,我就是喜欢这个味道才给你买的。”可她不会把心里话告诉他。
陈遂点头:“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把香水瓶打开,作势要喷香水。
孟菱惊讶:“你不会现在就喷吧?”
话没说完,他已经喷完,又忽然反手朝她身上也喷了两下。
孟菱往后仰了下身子:“干嘛呀你。”
陈遂却忽然倾身靠近,露出这晚第一个可以用“灿烂”二字形容的笑:“来,我闻闻你是不是和我一样香。”
孟菱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这时身后的宿管大妈忽然拿锁敲了下宿舍外的台阶扶梯:“还有五分钟锁门啊!”
孟菱往后看了看,后退一步说:“我要走了。”
陈遂不知道在想什么,想了两秒说:“那好吧。”
孟菱却停顿了两秒,瞥了眼他的口袋和驾驶室,发现他好像真的没给自己准备礼物,心顿时沮丧了下来,没说“再见”便转了身。
陈遂却直接上手拉住了她:“等等。”
孟菱扭脸,却没转身,问他:“怎么了。”
他说:“我有枚戒指不小心掉后备箱夹缝里了,你手细看看能不能帮我扣出来。”
她扫了眼他的手,手腕上还是带着菩提和手表,但是手指上的确没有任何装饰品。
孟菱在心底轻轻叹了叹。
他刚才叫她,她还以为是有惊喜,结果是使唤她。
难过倒不至于,但总归是低落的。
可她不希望自己太小气,越是这样她越是想表现的大大方方,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较劲。
她走去后备箱,他摁了下钥匙,后备箱明显打开了一点儿,她摁住后备箱提手把后备箱车盖往上一提。
倒抽一口气。
几只淡紫色气球忽然从车里飘了出来,当气球完全升空的时候,车内瞬间门亮起或粉或紫的小夜灯。
而在后备箱正中央,静静躺着一棵用淡紫色丁香花做成的圣诞树。
独特的芳香扑面而来,每一枝花序都无比繁茂,花色鲜妍,花苞饱满,整体看上去丰满而秀丽,一看就知道它们此刻正处于花期最好的时候,像是一团粉紫雾海。
他低沉一笑,像是阴谋得逞:“这下不气了吧?”
孟菱的眼睛完全黏在了那树丁香花上,这是冬天啊,怎么能有那么多的丁香花?
车内狭小,原本只有一米多高并不大的花树,此刻显得无比硕大。
这棵圣诞树周围还铺满了巧克力,和玫瑰花瓣,那些用来装饰的花瓣都是极美的,每一片花瓣的边缘都柔软且工整,没有一丁点蜷曲的迹象。
她目不转睛。静静看着这一切。
陈遂则将目光轻轻落在她的侧脸上,轻笑又问:“看样子很喜欢啊?”
孟菱这才扭头:“你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这个?”
他耸肩:“当然,还有——圣诞快乐。”
孟菱不由赧然,不由低下了头:“可你说,你很忙的。”
“傻不傻,我故意这么说的。”
他可是个写书的,脑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惊喜桥段。
事到如今,他也不打算瞒她:“从说请你吃饭,到给你打电话说突然有事来不了,都是计划的一环,就为了此刻你看到这棵树的感受,明白吗?”
这一刻的感受?
是啊,心情跌到谷底之后,被巨大的幸福砸懵的感觉。
他真的很会。
她心揪着,全完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从前孟菱会为这种感觉而害怕,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倒有一种浅浅的安心。
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男孩,对她的追求不是随口一说。
他并没有利用他现在所拥有的社会地位,名气,钱,异性缘……这些他拥有的硬性条件来诱惑她。也没有通过对她生病时的照顾,沮丧时的关心,被污蔑时的力挺……让她觉得亏欠,从而扰乱她的决定。
他自信她早晚要做他女朋友。
不是因为他是多数女孩都拒绝不了的天之骄子陈遂。
而是因为他是那个肯用心肯付出的普通男生陈遂。
而孟菱也终于在此刻恍然大悟——她可以确定了,她会动心,不是因为他是作家陈遂,而是因为他是陈遂。
“没进的快点了!马上锁门了!”
宿管阿姨又在催了。
可正因如此,反倒越依依不舍。
她问:“为什么是丁香花?”
“因为感觉你像丁香花。”他懒懒笑着。
孟菱不知想起了什么:“戴望舒的《雨巷》?”
“你还记得那句歌词吗?”他似乎是答非所问,又似乎不是,“《南山南》那句。”
你任何为人称道的美丽,不及我第一次遇见你。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她像雾,只是没有更具体的感受,直到后来在茶馆看到她穿紫色旗袍,他忽然心跳空了一拍,感觉她这团雾应该是淡紫色的。
淡雅,神秘,清冷,热烈却不浓烈的淡紫色花雾,远远看上去就是她的样子。
“准确来说是丁香花雾,远远一片,盛开在雨气氤氲的天色里。”他想到这样的形容,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好,“多神奇,有些女孩像芭比娃娃,像某个明星,像某个动物,可我觉得你像丁香花雾。还不能是一朵花,必须是大片花雾。”
带着江南烟雨的清新气,眉宇间门笼着朦朦胧胧的哀愁,让人一眼望不尽,眼睛却澄澈一片,又让人瞬间门看透一切。
孟菱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意会到他的意思,她轻轻说:“也只有你会这么形容我。”
“也只有你看我文绉绉说这么一大堆不觉得我是神经病。”他笑,“平时谁这么说话啊,又不是在民国,才子佳人,谈情说爱还要吟诗作赋。”
或许是因为他的语气并不正经。
哪怕话是文绉绉的话,她也只觉得浪漫,并没觉得突兀。
此时此刻她又一次不可抑制的想到soulte这个词。
“喂,小姑娘,你还进不进?”宿管阿姨拿着门锁,叉腰问孟菱。
孟菱歉疚一笑:“来了。”
陈遂忙说:“等我两分钟。”
然后他把那一棵圣诞树抱起来塞到她怀里:“别嫌沉,仔细体会它的分量,这可都是我为你用的心。”
“……”
孟菱持续心空。
也只有他会讲出这种话。
而正因他会讲出这种话,他才是特别的,不同于普通的男生。
他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透明的斜挎包,把那些巧克力一颗颗放进里面,最后把小夜灯也拆掉放进去:“巧克力分给你舍友吃,小夜灯在屋里当装饰。”
原来他一早就帮她怎么把这些东西带回去都想好了。
他把斜挎包挂在她手腕上,又从车后座拿了一个袋子,这个袋子里装的是一个花瓶:“丁香花期短,我怕你觉得可惜,给你买了花瓶,养养能稍微把花期延长一点。”
孟菱已经说不出话了。
心里很甜,甜到发晕。
他把装花瓶的那只袋子套在她另一只手的手腕上,才说:“拜。”
孟菱匆匆留下一句:“圣诞快乐。”
然后小跑着进了宿舍。
宿管大妈把门关上,她隔着一道玻璃门,又转身看了他一眼。
他给她摆手,笑意缱绻,好像在说“回去吧小傻子”。
她笑了笑,转身上楼。
然而才走到一楼拐二楼的楼梯口,就见到曲洛和齐舒婷正趴在窗户缝里往外看。
她叫了一声:“你们干嘛呢?”
齐舒婷扭头看了她一眼,直起身子说:“曲洛这个神经病,非要来偷看。”
“说得像你没看似的。”曲洛哼了一声,看到孟菱怀里的东西,眼睛顿时瞪大,“哎呀,这个好重的吧!”
她小跑下来:“我帮你拿袋子吧。”
后来曲洛和齐舒婷一个帮孟菱拿花瓶,一个拿巧克力,三个人有说有笑回了屋,半途遇到其他宿舍的女生,大家眼里全是羡慕。
孟菱回到宿舍之后心还在狂跳。
齐舒婷看到那棵半人高的丁香花圣诞树啧啧两声:“十二月的丁香花有钱也很难买吧?陈遂还真有两下子。”
孟菱闻言,心里更有细细密密的甜浸出来。
她把那棵圣诞树拍了照,发了朋友圈。
没想到陈遂秒赞。
可按时间门,他应该在开车。
孟菱想了想,从他点赞的头像点进去,进到他的个人信息栏,然后给他发了条消息:【到家了吗?】
他说:【还没。】
她又回:【那别玩手机。】
他停顿了几秒,回:【遵命,我的准女友。】
孟菱差点没拿稳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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