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政府。

    许文华正坐在张森远办公室里,汇报慈吉县的情况。

    她端着茶杯,一脸愁容,唉声叹气。

    张森远听完,语气也挺沉重,“文华,我知道你们慈吉县不容易,但省里这么多区县,又有几个容易呢?来我这哭惨的天天都有,我们省里也是帮不过来啊。”

    许文华皱紧眉,颇有些愤恨,“那个张德元,我一直就觉得他是慈吉县的毒瘤,只恨没有早点拔掉他。”

    “之前你们县里不是也查过他?”张森远淡淡抬起眉梢。

    “是,不过那只老狐狸,做事太滴水不漏,根本找不到可以治他的证据。”许文华又叹口气。

    “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张森远气定神闲道,“还是先解决慈吉县的燃眉之急吧,今年渔民们的收成就指着那些捕捞的大闸蟹了。”

    提起这事,许文华眉头皱得更紧,“我这开完会立刻来找您,就是为了这件事,我们联系的那些水产公司,没一个愿意挺身而出的,所以只能看看省里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

    张森远无奈道:“你对苏甜这小丫头的考验还挺大的,又是让她联系水产公司,又把她撇在县里一边安抚渔民一边想办法,估计她这会儿都焦头烂额了吧。”

    “是啊,我也挺担心她的,所以想尽早赶回去。小苏虽然优秀,但她到底年轻,没经过什么风浪,我怕她顶不住这么大的事。”许文华搭在茶杯上的手不由攥紧。

    张森远沉思片刻,“行,我先打个电话问问。”

    他拿出手机,拨动一个号码,交代下去,“喂,小赵啊,你手里有什么水产公司是比较熟悉的,老板比较思想觉悟比较高的?”

    “……嗯,还不是慈吉县大闸蟹的那些事儿。”张森远揉着眉心,指尖却忽然一顿,“……你说什么?”

    “……好,我这就看。”张森远挂断电话,连忙倾身在手机屏幕上戳戳点点,不忘伸手招呼,“文华,你快过来看看。”

    许文华很奇怪,起身靠近。

    张森远已经点出来他想看的东西,只见屏幕里,苏甜笑眯眯地感谢着网友们的支持。

    许文华很懵,“这是怎么回事儿?助农直播?我们慈吉县这个助农直播号很久没用,最开始几次直播也根本无人问津,号早被上面收回去了啊。”

    “可能是上面给了苏甜。”张森远笑笑,点开那个卖货链接,“你看,售罄。”

    许文华很意外,连忙凑近看,“卖了多少。”

    她看清那个数字,不由一震,“这么多,居然全卖光了?”

    张森远彻底放松,身子往后一靠,倚在椅背上,“这下你不用再担心了。我就说苏甜这孩子,是个很有能力脑筋又灵光的,什么困难在她面前,那都不是事儿。”

    许文华仍然很懵,她比张森远更清楚“售罄”这两个字背后的意义。

    她低头望着屏幕上笑靥如花的苏甜,目光幽深。

    良久,她忽然笑起来,眼底深处的某些光好像被苏甜的存在而点燃。

    以前,她只是因苏甜的到来而抱有希望。

    但现在,她是真的看到了希望。

    慈吉县的希望从没这么近在咫尺过。

    好像只要伸手一抓,就可以抓住未来。

    ……

    能把捕捞上来的大闸蟹全部卖空,而且还是以完全出乎意料的惊喜价格,渔民们都很高兴。

    但大伙儿心里也笼罩上一层淡淡的不安,开始猜测苏甜是不是要走了。

    重水镇和乱石村都是慈吉县的辖区,不少人都有亲戚在那边。

    他们听说过那边的百姓们都对苏甜感恩戴德,但她在每个地方留的时间都不长,走的时候大伙儿都躲起来悄悄哭。

    慈吉县的渔民们悲喜交加,患得患失,一个个身上体现出来的情绪都很复杂。

    苏甜去看他们给大闸蟹装笼准备运输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们的状态有些不对。

    她不由笑着问:“大家都怎么了?不用担心大闸蟹了怎么看起来还是忧心忡忡的啊?”

    “……苏主任,你是不是快要离开慈吉县了?”有渔民抬起黝黑面庞,眼角在太阳底下竟然有些闪烁,看上去像是快哭了。

    苏甜失笑,“谁说我要离开了,我还没带你们创办水产公司呢,怎么能离开。”

    渔民们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立刻大喜,“苏主任,你的意思是,咱们县里要成立自己的水产公司?”

    苏甜抬起食指摇了摇,“不是县里,而是你们,你们都可以注册自己的公司,自己给自己当老板,不是更好吗?”

    打工总没当老板挣得多。

    渔民们听傻了,“我们?我们也能……当老板?”

    他们简直不可思议,嘴巴张得都可以塞下鸡蛋。

    “为什么不可以。”苏甜指着他们被湖水泡得皱巴巴的手,还有脸上手臂上那些风吹日晒的皲裂皮肤,“要是论起对大闸蟹的熟悉,你们比张德元更厉害,论良心,那当然更不用说。”

    “……他都能当老板,挣那么多钱,你们为什么不能?”苏甜弯弯唇角。

    渔民们被这件不得了的事情给震到,不停地问:“苏主任,我们真的可以?”

    “没错。”苏甜也不厌其烦,一遍遍地肯定。

    “可是我们除了捕捞大闸蟹,什么都不会……”渔民们有些自卑地低下头,这是张德元经常对他们指手画脚的时候说的。

    他们并非什么都不想管。

    以前,也经常会问张德元一些打包、运输、销售上的事,想着要是自己也会这些,也不用让张德元收购,可以自己把大闸蟹销出去。

    可张德元总说:“你们管这些干嘛?就好好捞你们的大闸蟹得了。你们读过几年书?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算账都算不清楚,还打什么歪主意呢?老老实实干好自己的本行,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可别瞎折腾到血本无归,县里破产的水产公司你们见多了,难道也想那样?”

    “……”渔民们越回想,越觉得不安,手指紧紧揪着洗得发白的衣服,一个个都低着头,自卑感涌上他们的心尖和眼里。

    “苏主任,要不还是算了吧,我们都很没用……你不知道我们除了捕捞大闸蟹,什么都不会。”

    “是啊苏主任,我们都没念过几年书,也不会算账,更不会谈生意……”

    “还有啊,我们也没本钱,开公司得多少钱啊,我们开不了那个……”

    “再有就是,我们……我们反正真的肯定不行……”

    苏甜看着大家伙还没开始就都在打退堂鼓,明明听到“开公司”自己做生意这三个字的时候,眼神都一瞬间亮起来了,但眼底的光又不知道被什么给泼灭,迅速暗淡下去。

    “……”苏甜很有耐心,也很执着,她十分明白他们以前经历了什么,所以很心疼他们的软弱。

    她认真地看向大家,眼里是坚定的光芒,风吹不熄,水泼不灭。

    “你们都先抬起头来。”她黑漆漆的视线迎上一位位渔民,眼里的自信就好像阳光的味道,随着湖风开始朝他们周围扩散,她一字一句地告诉大家,“你们可以。”

    “这世界上,没有人比你们更懂慈吉湖,更懂这里的野生大闸蟹。因为你们生在湖边,长在湖边,世世代代靠湖吃饭,这完全是你们的领域。”

    “而且我看你们打包、运输也挺利索的,这和读书没关系,谁都不是生来就会的,只要肯学肯卖力,什么都能做好。”

    “至于谈生意……我相信慈吉湖以后的大闸蟹只会供不应求,你们根本不需要去谈,订单会像雪片似的飞过来找你们。”

    “本钱也不用担心,可以找银行借贷,还是由县里给你们担保,走助农无息贷款,完全没有任何压力。”

    苏甜把大家的疑虑和困惑一一解释清楚,她侃侃而谈,身上有坚定的力量,不知不觉感染着大家。

    渔民们心中那“我们也可以?”“我们不行”的想法渐渐打消,他们怔怔望着苏甜,听着她对他们和慈吉县的未来做出的规划,不由有些失神。

    她站在面前,就好像变成了一束光,那么闪闪耀眼,照亮心中曾经不见天日的角落。

    比他们在慈吉湖上捕鱼时见过的任何一场日出都要美丽。

    ……

    许文华回到县里,听说苏甜要教渔民们办公司,她很是诧异。

    “小苏,你不是开玩笑吧?”许文华不觉得人人都能当老板,做生意。

    他们要学的东西太多,而且都当老板了,谁来给他们打工挣钱?

    苏甜笑着扶许文华坐下,解释道:“许大姐,你听我说,也并不是所有渔民都会注册成立公司的,您也知道,许多渔民都有亲戚朋友,他们有些可能会合伙,有些则会愿意去亲朋好友的公司里做事,也有些不喜欢操心发大财只是知足常乐每天完成本职工作就行的,所以,慈吉县并不会一下子冒出很多家水产公司。”许文华稍稍放了些心,“那就好。那你打算怎么教他们?是集中上课?还是分散教学?”

    “不急,现在大伙儿都忙着捕捞大闸蟹,先把直播间的那些订单完成再说。”苏甜笑笑,又道,“而且他们现在,其实也是在实践中学习,县里只是垫钱给他们租了几辆卡车过来,他们都在学着如何在运输过程中保证大闸蟹的存活率,能稳稳运到市里的物流中心,再分散成包裹发到全国各地。”

    无论是从县里到市里的短途运输还是从市里到全国各地的长途运输,这大闸蟹路途中的损耗一直是水产公司经营过程中的一大难题。

    张德元就是从中做文章,说自己的损耗成本过大,以此拼命压低收购价。

    渔民们一开始不懂如何保鲜运输,苏甜让系统搜集网络上的各种方法比对分析后,形成最优方案,然后教给他们。

    他们学得很认真,废寝忘食地练习,上手也快,送到市里的物流中心打开一看,短途损耗率非常低,只有1!

    要知道慈吉县的山路不好走,张德元就说这山路十八弯经常要晕好多大闸蟹,没想到渔民们自个儿一试,发现根本没有想象中困难。

    也不知道是张德元夸大其词,还是他们短途运输的方法更好。

    至于长途运输,那就更考验保鲜保活的手段了,苏甜也尽心尽力搜集资料、比对、总结,然后教给大家。

    根据收到货的网友们反应,苏甜计算了一下,成活率也达到了98以上。

    渔民们高兴坏了,也都找到自信,对于注册公司自己当老板这事儿,除了忐忑之外,也开始变得期待。

    苏甜忙上忙下,向许文华申请了一笔钱,打算直接给他们请个老师过来,教他们经营管理的一些知识。

    她对学习知识很擅长,但真正要从零开始做生意开公司,她只纸上谈兵,还没真正经历过。

    更难的是,县里的财政一直紧张,所以给苏甜去请老师的资金也只有几千块。

    ……几千块,能请到什么正经生意人,谁都看不上这个钱。

    估计只能请来同样纸上谈兵的老师,那苏甜觉得还不如自己去教大家,起码能尽心尽力一些。

    不过苏甜还是放弃希望,正好祁老爷子还在慈吉县,他最近确实爱上了慈吉湖的大闸蟹,不过只喜欢苏甜烹饪出来的。

    吃过苏甜用古法做出来的蟹,再吃其他人做的,他总觉得缺什么味道。

    苏甜投其所好,又做了一道酒酿蟹端过去。

    祁老爷子吃得开心,她也刚好把自己所求之事说出来。

    “这事啊,我替你想想办法,明天给你信。”祁老爷子人脉宽广,满口就答应下来。

    吃得酒足饭饱,他忽然想起来问道:“对了苏丫头,你以前不肯告诉我这门手艺是哪儿学来的,现在总能告诉我吧?”

    苏甜神情稍顿,她想了想,终于说出来,“祁爷爷,是这样的,我爷爷家祖上做过御厨,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早早告老还乡,隐居到一座深山里面,那位老祖宗闲着没事,就把毕生所学攥写成了一本菜谱,这么流传下来,后来我爷爷传给我,教我做上面的那些菜。”

    “……我爷爷手艺才是真的好,只可惜,再也吃不到他做的菜了。”

    祁老爷子看苏甜说起爷爷的表情很难过,不像说谎,虽然她说的话里还有很多疑点,比如他知道苏甜的情况,她从小被养母捡到,一直在b市长大,家庭关系里却根本没有提到过她爷爷,应该是很早以前就去世了。

    但他点点头,没有再问。

    这世界上,各人都有各人的秘密,不必刨根问底。

    她愿意跟他说这些,就已经是在交心了……-

    第二天,祁老爷子一大早给苏甜打电话。

    “人来了,刚到慈吉县汽车站。”

    “这么快?”苏甜刚睡醒,瞬间清醒,“祁爷爷,您怎么不早告诉我啊,我让县里派车去把这位老师接过来呀,让人家自个儿坐汽车过来,显得我们慈吉县太怠慢了。”

    “没关系,不用对他那么客气。”祁老爷子笑着挂断。

    苏甜本来还不知道祁老爷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直到她去汽车站,见到了来的这位“老师”。

    ……祁意致穿着白衣黑裤,站在破旧发黄的“慈吉县汽车站”牌子下,左顾右盼。

    他长得高,衣服上没有任何图案,简约到极致,皮肤在阳光下更透白,显得整个人特别清爽干净。

    不过也是真的干净。

    他两手空空,就随意插着兜,别说行李,连个包都没提。

    苏甜走过去,迟疑着看他,“祁意致,是祁爷爷叫你过来的?”

    祁意致看到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浮现出淡淡的笑容,他漫不经心地说:“净身出户了,来投奔我爷爷。”

    信息量明明巨大,他却轻描淡写,说得跟自己只是出门随手买个菜那么简单。

    “……”苏甜却愣住。

    祁意致撩起眼皮问她,“听说你这里有钱赚?我来打个工怎么样?”

    苏甜攥紧口袋里的信封,轻轻吸气。

    沉默半晌,她把稍厚的信封拿出来,双手交给祁意致,“祁老师,那拜托你了,这里面是三千块钱,麻烦你给慈吉县的渔民们上一个月的课。”

    放在以前,祁意致估计眨一下眼睛就不止挣三千块了。

    苏甜脑海里闪过这一点,于是立刻补充道:“包吃包住,等大伙儿的公司都开起来了,走上正轨,县里再给你两千的感谢费。”

    祁意致伸手接过,轻笑道:“这么快就能找到待遇不错的工作,我还挺幸运。”

    苏甜也笑了笑,没问祁意致到底怎么会净身出户,但看他一干二净的样子,她把他领到县政府里的宿舍大楼,申请了一间宿舍给他。

    顺便,还给了他两百块钱,“你去买套换洗衣服吧。”

    “……”祁意致接过那两百块,眼神微妙,“谢谢。”

    等苏甜离开,祁意致忍不住跑到祁老爷子的房间,拿出那两百块。

    “爷爷,她这算是‘包养’我吗?”

    祁老爷子白他一眼,“滚,瞧你这不值钱的样子,别在我这儿丢人现眼。”

    祁意致才不走,往床上一躺,双手垫在后脑勺,“净身出户,感觉蛮不错。”

    祁老爷子摇摇头,“你啊……”-

    就这样,慈吉县的渔民们变得非常忙碌。

    白天要捕捞、绑蟹、装笼、送上运输货车,一家人齐上阵,都从来没这么忙活过。

    但也忙得开心,累也值得,看着那些订单和银行卡里疯涨的余额,大伙儿都笑得合不拢嘴。

    晚上,大家则都要来县政府的大会议厅里听课。

    祁意致会教他们一些经营管理的知识,如何控制成本,如何减少损耗之类的。

    众人学得很认真,也都认出祁意致就是之前要开水产公司的那位。

    都以为他真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还热心地问他需不需要帮助,大家心肠都很好。

    祁意致来教他们,虽然是大材小用,但他也没有因此掉以轻心,反而准备得很细心,争取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让他们明白其中的一些道理。

    尤其是那些书本上不会教,但现实中非常有用的管理经验。

    就这样,大家在他的指导下,开始注册公司。

    他还提出建议,县里可以成立一个水产合作社,渔民们成立的公司都可以加入,共同享受政策优惠,资源共享,互帮互助,这样可以大大降低注册成本和前期的投入。

    光从运输上来说,各水产公司就可以共用一套运输体系,以后各家的订单肯定不同,有些货车装不满,有些货车装不下,如果都在合作社里,就很好交流,互相匀一下,让运输效率到达最大化。

    一起搭建物流运输框架,渔民们也不用出太多钱,可以共同出资。

    除此之外,以后要是进行规模化的养殖等等,也能依葫芦画瓢,减少成本投入。

    渔民们听到这样的主意,都如获至宝,连忙说要他来当合作社的社长好了。

    祁意致笑着拒绝,假装教大家其他东西,把话题岔开。

    至于算账之类的,渔民们也让妻子或是姐妹来学。

    这些没有做生意那么灵活,苏甜能教,渔民们能从祁意致那儿学到一星半点都是赚到,当然学得越多越好,于是她就在旁边借了间小会议室教她们。

    偶尔休息的时候,她也去隔壁旁听。

    越听就越发现,祁意致不愧是男主,简直是一个商业奇才。

    就几天的时间,渔民们就变得头头是道,抱负满满。

    苏甜也更加有了信心,有他助力,慈吉县的经济一定可以从大闸蟹产业开始,蒸蒸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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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千金考公上岸后红炸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本书只为原作者桑微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83章 第 83 章,真千金考公上岸后红炸了,一本书并收藏真千金考公上岸后红炸了最新章节 伏天记一本书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