抟盛之前,四周的士兵基本全军覆没,只余几人垂死挣扎,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褚凤歌沉于思绪之中一时分神,慕初黎新奇的感知着体内的灵力,又拉着谢沉翊问东问西,瞧瞧他是否受伤,也没有多留意四周。
倏然感觉身后有利刃刺来!
身未转意先动,慕初黎右手一翻一压,“嘭”一声,身后一人狠狠砸到地上。
慕初黎转身,看到紧咬牙关面色狠戾的褚凤羽。
慕初黎:“……”
这弟弟怎么还想杀她。
还没等得及她纠结该如何对待褚凤羽,不远处的褚凤歌已然大步迈来,二话不说直接从地上拎起胞弟,又抬起另一只手狠狠一抡!
“轰”一声。
脸朝下结结实实被抡到地上。
慕初黎:“……”
褚凤羽像是被打懵了,呆呆凝视了褚凤歌良久,直到温热鼻血流入口中,他才浑身颤抖,不可置信般的张了张口,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滚。
“哭!你还有脸哭?!”褚凤歌先一步发话,“这么多年来,我教给你的,就是草菅人命,屡次要杀害一个姑娘?”
“我还不是为了你!!”
褚凤羽瞬间嘶喊出声,眼睛赤红,颤声怒吼。
“你难道不知道国辅下的什么命令吗?!发现人界之人速速上报,否则以死罪论处!你不上报也就罢了,还私下藏匿这两个人界修士……”
他像是气得不轻。
“我还不是为了你!褚凤歌!!”
竟然直接唤出她的名字。
褚凤歌似乎也被他喊得怔了怔。
他抱着脑袋,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滚,却顾也顾不得,只喃喃着哭得重复“我是为了你”“你以为我想杀人吗”“你个混蛋,你不是我姐姐,你和爹一样,都想丢下我,都想不要我了呜……”
死罪论处这一点,慕初黎自然不知晓。
她转脸看向褚凤歌。
褚凤歌低眼望着跌落在地痛哭的胞弟,良久之后,俯身揉了下他的发,又叹了口气,低声道:“凤羽,你还是太小了。”
褚凤羽霍然抬眼。
褚凤歌恍若不觉:“你以为,你主动杀了初黎他们,中都那边便会不追究我们吗……他们还可能说是我们把关不严,说我们失职,甚至说,是我们勾结人界之人,待利用完之后,才将他们杀死。”
褚凤羽一愣,矢口否认:“不可能。”
褚凤歌笑了一下,像是在笑他的天真:“嘴长在他们身上,你知道他们怎么说?权也握在他们手里,如若他们想要逼迫我们认下什么罪,我们怎样反抗?又能依靠什么反抗?……只能被迫接受罢了。”
褚凤羽张了张口,仍是不信。
却听褚凤歌又问:“你知晓……我昨日自长老会上归来后,为何会心事重重?”
闻言慕初黎也是扬眉。
褚凤羽瞟了眼慕初黎,没好气道:“难道不是……因为你找她做了城主夫君,惹得那些老家伙们不满,对你施压?”
“他们算个什么东西?”褚凤歌“呵”一声,淡淡道:“我何时把他们放在眼里?”
褚凤羽:“……”
“是因为中都那边,还传了另一条消息。”她道,“介于人界挑衅大弥弥之境,国辅下令,准备一年之后,中都举兵讨伐人界。”
褚凤羽不解:“有什么关系?”
“可你想没想过,中都那边举兵讨伐的兵力,从哪里凑?”褚凤歌指了圈四周七零八落的兵士,道,“这些死士,虽然厉害,但满打满算也只有五千余人,如何与庞大的人界修士抗衡?”
褚凤羽皱眉。
顿了顿,她又笑了一声:“而数年下来,各城自主权扩大,屯养的修士和兵力……可是远超过去了啊……”
慕初黎闻言恍然。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再不懂就是傻子了。
封建王朝自古存在藩镇势力过大,挤压中央集权的情况,放在大弥弥之境中也是一样的。
另十二城势力与日剧增,挤压中都势力,引起中都戒备。
所以折腾出了个“举兵讨伐人界”的由头。
司空泉他们杀没杀大弥弥之境的人,不重要。一年后中都发不发兵讨伐人界,也不重要。
只要在这一年的时间内,能借着这个由头,收缴的了十二城兵力,甚至再套个莫须有的罪名,直接将某一座的城主罢免,将整座城收回中都,壮大中都实力,便够了。
慕初黎抿了下唇。
……这位国辅,当真是个奇人。
褚凤歌又笑了一下,摊摊手,无奈道:“所以,凤羽,你看,我们最为直接的敌人,根本就不是初黎他们这些人界修士,而是中都……是国辅。”
偏偏理由冠冕堂皇,他们只能受着。
在利益这一点上,便算是同族之人,也可能成为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
褚凤羽大刀往肩上一扛,恨声道:“我去劈了那国辅!”
“啪”又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脑,褚凤歌恨铁不成钢。
“劈了国辅?你凭着什么杀了国辅?想杀国辅的人千千万,你看有谁能伤到国辅一根一毫?……何况那国辅生得什么模样,连我也不知道,你去劈谁?”
慕初黎闻言一诧。
私下里再怎么闹腾,表面功夫总归还是要做好,其他十二城每隔个一两年,就需上中都汇报个工作之类,让中都看看各城有没有贯彻大弥弥之境的核心价值观。
褚凤歌一任城主,怎会没见过那位国辅?
“怎么?”就听褚凤羽不屑道,“难不成那国辅长得歪瓜裂枣,不敢出来见人?”
“恰恰相反。”褚凤歌摇摇头,“传言那国辅长得极美,以致不便见人。”
慕初黎下意识地瞧了眼一旁的谢沉翊。
不约而同,褚凤歌姐弟也瞧了眼谢沉翊。
“传闻国辅最初上位时,也曾以真面貌示人,但因她姿容太过出彩,竟然引得一位城主念念不忘,甚至自废城主身份,整日蹲在国辅府邸门前,愿意自贬身份,甘心给国辅做侍卫,只求能陪在她身边。”
褚凤歌摸了下下巴,又接着道。
“后来,还有一位画师偶然游历到中都,在见了国辅面容后,惊为天人,发誓要将其丹青永驻,留存后世……为此连续作画七天七夜,茶不思饭不想,最后活活饿死。”
慕初黎:“……”
有点离谱。
“传言应是有夸大之处,但既然传出,想来并非空穴来风。”褚凤歌眯下眼睛,神情显露出几分向往,“我也挺好奇国辅到底生了什么模样,每次去中都,她都用幻容术遮掩了面容……”
又瞧了眼谢沉翊。
若是生得这副容貌,倒是可以稍稍理解那些传闻了。
毕竟,虽然她看男人没一个顺眼的,而且又是一眼就瞧准了慕初黎,但当时在客栈时,惊鸿一眼,她也曾为谢沉翊的容貌而微微失神,不住在心底赞叹造化之功。
但这些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褚凤歌又是嗤笑一声,想到了什么:“只可笑啊,火都烧到眉毛了,长老会那些老家伙还在折腾内讧,搞什么窝里斗。”
又一眼瞧过褚凤羽,问:“还认为是初黎他们的错吗?”
褚凤羽哼了一声。
懒得再看这臭小子的破脾气,褚凤歌一巴掌扇上他的后脑,把人直接扇晕过去,又唤来侍卫,吩咐道:“把人带往思过阁……他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侍卫将人带下,褚凤歌又望向慕初黎,顿了顿,深深俯腰,向着二人做下一礼。
“是我管教不严,险些害了妹妹二人的性命。”
若非慕初黎和谢沉翊都能耐非凡,现在摆在这里的,就是尸体了。
万万没想到她会行此大礼,慕初黎被唬了一下,忙抬手将人扶起:“姐姐不用多礼。”
她顿了顿,“为人臣子君命当受,便算你真的要下杀手,也是奉命行事。归根结底也是立场不同。”
褚凤歌也笑了一下,顺着她的搀扶直起了身。
情谊既到,再做虚礼,就显得矫情了。
褚凤歌从怀中掏出一方重瓣花一样的东西,只是花瓣长短不一,从侧面看,形状反倒更像一只鸟。
她将鸟放到慕初黎手里,在慕初黎满面不解中解释道:“凤鸣赋黎,我晚上时才从长老会那边要了过来,当时见天色已晚,便也没有打扰。”
慕初黎在听到“凤鸣赋黎”四个字时,便忍不住地神色欣喜,忙不迭把东西接过,道了好几声谢。
褚凤歌似是也被她的情绪感染,忍不住弯起眼睛:“好了,东西到手,就不用再着急了……很晚了,快去歇息吧。”
慕初黎点点头,拉过一旁的谢沉翊,转身就要走。
然而就在她转身之刻,本也要折身离开的褚凤歌突然脚步一顿,身子一震,猛地按住胸口痛苦弯下腰身。
她明明没发出声响,慕初黎却似是心有所感,瞬间回身。
“你怎么了?!”
突逢变故,慕初黎顾不得太多,放开谢沉翊,几步走到褚凤歌身边,忙抬手扶起她,又把灵力渡入她体内想要探出缘由,然而灵力甫一进入,便被瞬间弹出。
慕初黎只觉的她体内的灵力十分紊乱,似是想要爆体而出。
好端端的,怎会突然灵力失控?!
“你撑一下,我现在就帮你调理……”
慕初黎刚要再试着将灵力渡入,然而手指按上褚凤歌的手腕时,脑中电光火石,她霍然转脸,看向一旁看似矜雅温和的人。
她唤了他一声:“……谢沉翊。”
她其实一直陷入惯性思维。
因为谢沉翊体内没有灵力,又在最初相识时便被鬼玩意儿所创,长久昏迷,甚至性命难保……导致她一直将谢沉翊放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需要被人保护的位置上。
却忽略了这人远超常人的缜密心智,阵法方面的造诣,以及在竹屋时,受楚遥凌引导修炼所掌握的她不知晓的能力。
若没有记错,在客栈那名女子想要强抢时,谢沉翊便不知用了何种方式,将那名雷系家仆引来的雷电,吞噬的一分不剩。
谢沉翊,从来就不像表面那样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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