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温泉足足有四五米深,慕初黎不会水,之前一直都泡在岸边的浅水区,如今被人突然拉进水里,整个人都踩不到实地,身子飘飘然失了支撑不说,泉水更是不要命的往口鼻中涌,她胡乱拍打着水花就要往上冲。

    孰料对方在松了她的脚腕之后,便绕着她的身子攀上,又揽住她的腰。

    慕初黎只想把人蹬走上岸!

    然而水中浮力大,手脚都被掣肘绵绵无力,她又踹得急,慕初黎只看到那人微微一侧,便躲开了她的一击,隐约中好像又听到一声笑。

    继而对方又凑了过来。

    不会水的人,在水中睁开眼睛是很难看真切的,慕初黎只朦朦胧胧看见大片清透的水波中,一人衣带迤逦,雪白的面庞在眼前一闪。

    下一刻,她后脑一重。

    有人按住她的脖子,向前一压。

    她的唇触上另一人似温似软的唇。

    慕初黎猛然瞪大眼睛。

    又觉对方齿间轻轻一磕,似是想要撬开她的唇。

    慕初黎咬紧牙关,不仅不避不让,反而双臂向前一探一收,死死将对方反抱住,然后脚一抬准备再踹!

    这次看你怎么躲!

    而对方的唇却早已顺着她的面庞,一路滑下,最后落在她的脖颈处,轻轻吻了吻,又在她抬脚欲踢的瞬间,张唇抵齿,轻轻咬了一下那处细弱而敏感的肌肤。

    慕初黎猝不及防,“啊”一声,气力登时一泄。

    踢出去的脚也没落在实处。

    那人却在她张口的瞬间,重新覆上她的唇,趁机更深地吻了进去。

    慕初黎起初还能挣扎推搡几下,渐渐地便如同被抽去了全身气力,四肢是飘的,身体是飘的,连神智也在飘飘然,渺然不知身在何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慕初黎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腰身一紧,被人向上一拉,耳边“哗啦”水声响起,她睁开眼,呼吸豁然通畅。

    圆月在身后高悬,谢沉翊揽住她的腰身,唇角含笑。

    少年素常淡如樱色的唇,此刻鲜红若翡,堪堪欲滴,而眼角处染着薄薄的红,还带着情韵未退的痕迹。

    慕初黎在水中浮浮沉沉,凝视了他半晌,也不知脑中怎么就闪过一个词。

    ——妖精。

    还是勾人夺魄的那种。

    往常只觉慕九辞容貌雍容艳丽,却不知这人每每在情动之后,姿容的昳丽之色不比慕九辞少。

    慕初黎这边顾自腹诽着,全然不知道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眸光莹润潮意未退,颈上一抹淡淡的红,欲说还休。

    他不住又凑上去,轻轻触了下她的唇,在慕初黎满是警告的眸色中,也没做得太过火,而是拉着她游到岸边。

    初秋的夜里已经有些凉了,慕初黎唤出焱火术,将二人的衣服烘干,这才问起正事。

    “你怎么来了?”

    “我同意让你留在这里,是不想耽搁你的成长。”谢沉翊回答地倒是干脆,又要凑过来,“可没说自己不能过来看你。”

    毕竟已是许久不见。

    慕初黎板着脸推开他:“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谢沉翊闻言顿了顿,仔细打量了片刻她的神色,在慕初黎满是不耐的表情中,不仅没有退步,反而抬手自她身侧环过,将人带到自己怀中,缓声询问。

    “怎么了?”

    便算最初相识那会儿,也没有这样抵触他。

    慕初黎皱了皱眉,推没推得开,还是答道:“不太适应。”停了一下,解释,“可能是因为很久不见,生分了。”

    又觉得好像这话有些重,她刚要再开口,却听到这人叹了一声,问她:“是因为三公主谢怀薇?”

    慕初黎一顿,没吭声。

    谢沉翊笑了笑,找清楚缘由就好对症下药了:“我自幼容貌过盛,”这人夸自己是真的不带打草稿的,“追随我说喜欢我的姑娘,一直很多。”

    顿了顿,又一言难尽地补充:“有的还是些男子。”

    慕初黎:“……”

    “我最初也推拒过,表明自己无心此事……”

    但效果不大。

    “后来,次数多了,便也随她们了。”他顿了一下,又俯脸触了触她的耳珠,无声一叹,“是我思虑不周,忘记顾及你的想法。”

    慕初黎沉默片刻,问了出来:“……谢怀薇的那个簪子,是怎么回事?”

    “什么簪子?”谢沉翊反倒被问得一头雾水。

    慕初黎瞧了他一眼,抬手比划了一下:“碧玉的,有这么长,尖端也挺粗的,雕刻着鸾凤的样式。”

    谢沉翊仍是不解。

    慕初黎道:“她说是你送给她的。”

    谢沉翊敛眉思索了良久,仍是搜刮不到半丝关于什么“碧玉簪”的信息,只得退一步道:“那我亲手刻一根簪子给你,聊作补偿,怎样?”

    慕初黎一诧:“你会刻玉?”

    “算不上值得炫耀的能力。”谢沉翊道,“女子学刺绣,男子学刻玉,世家公子基本都会一些……你兄长应该也不例外。”

    “那我不要。”慕初黎一口拒绝,又矫情道,“要就要些无可替代独一无二的,人人都会的谁稀罕。”

    谢沉翊一时好笑,又微微俯下身,低声道:“我这里也的确有个独一无二的东西,可以给你。”

    慕初黎立时转脸,扬眉好奇:“什么?”

    他吟吟一笑,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侧脸上,又凑过身啄了啄她的唇角,含笑道:“我自己。”

    慕初黎:“……”

    ……

    许久不见,和谢沉翊呆得将近子时,又将人送下山,慕初黎本来心情挺好的,但是看着谢沉翊离去的清瘦背影时,还是抿了抿唇,问出了声。

    “……司空泉寻你,所为何事?”

    她一整个白日,其实都在因此事而忐忑。

    慕初黎之前特意问过池瑶瑶,司空泉这位师弟,实力到底几何,池瑶瑶能打得过吗。

    池瑶瑶闻言好笑地瞧了她一眼,问她,想什么呢。

    池瑶瑶虽是司空泉的师姐,但并不是拜入司空一鸿这位山主之下,而是因为入门得早,之前在苍烛山和司空泉也有过切磋,司空泉才礼貌上唤了她一声“师姐”。

    “但早在司空泉十二岁那年,我就已经打不过他了。”池瑶瑶追忆道,“他天赋很高,非常高……我甚至觉得,他并不比你那个身负抟盛骨的兄长差。”

    慕初黎闻言沉默。

    天赋极高不说,又受司空一鸿亲手教导,按池瑶瑶所言,司空泉还扎实能吃苦,又比慕九辞年长……说是如今的修为远高于慕九辞,也是有可能。

    但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毕竟有个司空一鸿摆在他的身后,就现今情况,万一司空一鸿和谢沉翊起了冲突,当真要发难,司空泉护着的,只能是司空一鸿这位父亲。

    而不是谢沉翊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所以,白日里司空泉说,来帝京是特意为了谢沉翊,她便一直将此事惦念在心里,害怕起了事端。

    直到今晚,看到谢沉翊好端端地站在这里,甚至可以与她嬉闹,占她的便宜,她悬了一天的心,才有了几分落地的感觉。

    ……但司空泉寻他,究竟所为何事?

    夜晚静谧,四野阒然,谢沉翊站于一片月色下,周身朦胧缥缈,羽化若要登仙。

    他沉默片刻,像是掂量了一下,才道。

    “司空泉,要我拜入苍烛山。”

    ……

    慕初黎回到屋中躺下时,已子时过半。

    在谢沉翊说出司空泉再次邀他拜入苍烛山的瞬间,她便霍然抬眼,毫无迟疑的一声“不可!”重重落地。

    又望着谢沉翊在夜色里更显幽深的瞳仁,慕初黎的心底才“咯噔”了一声,心道自己反应太剧烈。

    慕初黎忙低下眼,又摆了摆手,稀里糊涂地扯了一句“我听我哥说苍烛山之内非常混乱,你又没有修为,他们会以大欺小”,胡乱把锅扣到了苍烛山和慕九辞头上。

    又故作坦然地折身回了屋子。

    慕初黎在床上翻来覆去。

    通过山河图来到帝京前,她特意又入了次山河图,找到了楚遥凌,也向他问清楚谢沉翊的情况。

    如今有了凤鸣赋黎和那套功法,谢沉翊的确是可以利用夭骨,吞噬周身一定范围内的灵力,甚至运用得当,假以时日,不排除可直接吞噬他人体内正在运行的灵力。

    也就是说,让一个修真大能,转瞬成为废人。

    ……但便算如此,谢沉翊终究还是无法修习灵力。

    那种将灵力凝晶的修炼功法,也只是能取得一时的成效,长此以往,便算谢沉翊已经利用钩鸩回春磨砺了经脉,让他的经脉较于常人强悍了不少,但那些灵力凝晶,还是会伤害到他的身体。

    然而,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希望自己能变强呢?

    慕初黎脑中浑浑噩噩,翻来覆去又翻来,直到外面的晨光都泛出了熹微,她才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被池瑶瑶叫醒时,慕初黎还有些昏昏欲睡,脑中也混混沌沌。

    反倒是谢怀薇也打着呵欠瞧见她时,余光一瞥,落到她颈侧的红痕时,皱了皱眉,忍不住指了指,问:“你那里怎么红了一块?”

    慕初黎:“……”

    忘了昨晚在水底时被谢沉翊咬了一口。

    她扯了扯衣领,故作坦然地遮掩住红痕,又满不在乎道:“昨晚被蚊子叮了。”

    谢怀薇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一旁的池瑶瑶却是瞧了好几眼,又似笑非笑地瞟了慕初黎一眼,感慨了一声,十成十地后浪把前浪拍在沙滩上的垂垂老矣之气:“老啦,老啦,还是年轻人会玩啊。”

    慕初黎:“……”

    今天的修炼内容主要还是被吊打,但学到半路时,池瑶瑶却凑到她的面前,问:“……要不要和我学习雷法?”

    慕初黎闻言心底“咯噔”一声。

    她一直留心不曾暴露出自己的火系术法,只把自己当成风木双修。

    于是笑了一下:“……没法学啊,我只有两种灵根。”

    “成吧。”池瑶瑶瞧了她几眼,一摊手。

    因为之前有人传言,说是慕王府三小姐同其兄长一样,也是身负抟盛,虽然之后又有消息否了,但真正看到慕初黎,见她年纪轻轻,便到了化神的修为,所以免不得生了些怀疑。

    这两日交手时,她也留了心试探。

    若是慕初黎真的没有抟盛骨,那也省了以后不必要的争端。若是有,慕初黎却刻意隐瞒,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毕竟,虽然她说是陆箫的旧友,但归根结底慕初黎和她不过相识短短两天,谁又能摸透谁?谁又能保准不是说谎?就算说的是真的,又敢说不会反手就给人卖了?

    毕竟啊,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慕初黎如果因为个“母亲旧友”,就把自己的秘密一股脑全部抛出,那才是个傻子。

    所以,虽然没试得出什么长短,她也不曾在意。

    只是……

    她揉了揉下巴,还是皱皱眉,又往腰上的乾坤袋翻了翻,掏出一个音叉一样的东西,扔给了慕初黎。

    毕竟是旧友之女,就送个还原本就属于陆箫的珠子,实在是太磕碜了,给人知道她都嫌丢脸。

    慕初黎接过音叉,“?”了一下。

    怎么,要教她奏乐?

    这世上的确是有音修,她其实还是会古琴的,是在现代时齐阑特意让她学的。

    她本还好奇过,那么多的乐器,尤其现代乐器钢琴小提琴什么的一堆,为什么齐阑偏偏要她来学古琴……如今才知,她注定要回古代,哪里有什么现代乐器。

    池瑶瑶自然不知道她的脑洞早已一骑绝尘。

    “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赠你……这是当初为了保护许郎时,我特意抽取了自己最为精粹的灵力,凝成了这方叉。如今许郎就在我身边,也用不上了……这东西挥一挥就能劈雷,十分方便,就送给你吧。”

    池瑶瑶顿了顿,还是又补充了句。

    “精粹的灵力万金难求,若是刚刚入了雷道的人,也可以吸收其中的灵力,帮助自己修炼,事半功倍……可惜你哥都修习了金木水火土五行灵力,不然给他,好容易的一个抟盛之才,多多益善。”

    又瞧了眼慕初黎。

    若真的修习抟盛骨,这一方叉子,就可助益良多。

    慕初黎将灵力往音叉里探了一探。

    她如今灵力运用也算得心应手了,甫一探入,体内灵力便跟随叉中雷电之力流转,眼看一缕雷丝凝化在指尖……

    她“啪”一下把叉子扔回自己的储物袋。

    心中默道不可贪大求全,否则只会样样通样样松。

    她对着池瑶瑶颔首一笑:“多谢池姨。”

    顿了顿,又忍不住问:“你方才说,兄长不可修炼雷系术法……”

    “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本就相生相克,相辅相成,自成一体。”池瑶瑶没有隐瞒,道,“贸然插入风雷二者,反而可能会干扰五行灵力运行,多添祸端,乃至走火入魔。”

    慕初黎恍然一瞬。

    原来慕九辞不是不愿修习风雷双系灵力,而是不可修习。

    而她之所以能修习风系法术,是因为她五行灵力只修了个火木两系,五行缺少,不成体系,故而不相冲。

    池瑶瑶看着被她丢回储物袋里的“音叉”,顿了顿,摩擦了下手指,又道:“有传闻说,若是有人能修得金木水火土风雷七系能力,便可掌握阴阳造化之功……当可成神。”

    慕初黎抬眼。

    “可那又谈何容易。”池瑶瑶一笑,“先不说一般的人,都是灵根越单越好,五灵根就是废物,连五行灵力想要大成,对几乎所有人来说都是痴人说梦……更别提还要分出精力,去修风雷两系。”

    慕初黎沉思良久,抬眼问她:“……那就没有人成功修习出七系的灵力?”

    “我是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池瑶瑶道,“你哥倒是有可能。但这所谓的‘成神’又只是传言,一着不慎便是魂飞魄散……他的抟盛既已足够屹立顶峰,又何必去求一个所谓的‘成神’。”

    慕初黎沉默。

    如果成神,是不是就可以改变谢沉翊的体质,让他不受夭骨所扰,从而得以修炼?

    ……只是,如今这个世界,成仙已是难如登天。

    便算如今站于顶峰的司空一鸿,至今还是卡在成仙的关口上,想要历劫成仙,仍需机缘。

    更别提成神。

    她低下头。

    只是……万一呢?

    万一有朝一日,当真有了机缘,得以成神成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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