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完果断低下头,先一步认错:“对不起,我不该大半夜不好好睡觉,而去拖着谢是一同修炼。”
这人心思太敏锐,慕初黎用脚指头想,也能猜出谢沉翊想来是知道了个八九不离十,现在是来问罪的。
于是索性不打自招:“我是见池姨给得雷系术法十分精妙,觉得不修炼可惜了,又怕你责备我贪大求全,所以只好偷偷练了。”
这话她说得一点不假,虽然隐瞒了……一丢丢。
谢沉翊难得地沉默片刻,才唤了她一声:“初黎。”又慢慢道,“你知道我是如何长大的……你到底想做什么,我约莫能猜出个大概。”
慕初黎心底“咯噔”一声。
又听他放缓了声音,在黑夜里越发柔和:“初黎,别为我冒险。”
慕初黎张了张口,再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却终是闭了口。
……她骗不过去。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慕初黎掐了掐手心,索性自暴自弃地直接问了出来:“你将司空泉留下,是不是……想要日后拜入苍烛?”
谢沉翊顿了顿,低下眼:“是。”
“不许去!”
慕初黎立时出声,又哽了一下,解释道,“我身负抟盛,不可能入苍烛,我不想和你分开。”
顿了顿,她几步上前,站到谢沉翊身前,又拉过他的手,小声地劝,“就算为了我,别入苍烛好不好?”
身侧烛火闪烁,映得他的瞳仁黑不见底。
慕初黎凝视着他的眼睛,因为神经紧绷身后洇出了汗,才终于听到他开口:“……初黎,你有事在瞒我。”
她不是会为了个人私欲,而去阻挠他人的人。
慕初黎闻言却是沉沉闭眼,油然从心底生出一种无力感。
这人心思太通透,不论她编造什么理由,都会被他瞧出破绽。
难不成……真要将他的身份说出吗?
慕初黎沉默许久,又看向他:“你在端王府……可曾后悔过?”
“无所谓后不后悔。”谢沉翊道,“成为端王府三公子,又非我能做出的选择,不过是因为居身此地,所以便居身了。”
顿了顿,又看向她:“何况,我虽在此遭受过苦难,但也有幸在此遇见了你。”
慕初黎闭了下眼睛。
说到底,谢沉翊终究不是端王亲子,知晓自己生身父亲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她能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
早晚要告诉他的。
可她不是不愿告知谢沉翊,而是……
《繁华梦》中,谢沉翊就是在得知自己是司空一鸿的亲子,才实力陡然攀升,又黑化,最后丧命。
《繁华梦》中的一些桥段,有一些是真实的,比如说整个慕王府,陆箫与慕长奕之事。这些可能与她原本的记忆有关。
有一些是虚假的,比如说慕栖之事,又比如说谢淮川那个“霸道皇帝”的人设,这些完全就是她脑补杜撰的。
但还有一些桥段,却很是令她奇怪。
比如说李疏之之事,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李疏之,更不知晓李疏之学医,且生性慈悲,颇有“圣人”之性。而且不光是她,便算齐阑和慕九辞,也都不知道李疏之此人。
但她却能将这个她完全没见过的李疏之,相关情况说明的一清二楚。
再比如,关于……谢沉翊的事情。
谢沉翊是司空一鸿亲子之事,便算苍烛山的人,知道此事怕也不过寥寥数人,她一个外人,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而且,就如今看来,她所知道的关于谢沉翊的事情,与现实来看……毫无差别。
所以,在谢沉翊知晓自己身份后,他会不会也如《繁华梦》中讲述的一样,会陡然实力攀升,又黑化,乃至……尸骨无存?
她不敢冒这个险。
她怕一语成谶。
宁愿将谢沉翊一生都蒙在鼓里,不知晓自己的父亲母亲,乃至一生庸碌……总好过在一瞬辉煌后,再无性命。
慕初黎抬起眼,唇角刚一动,就听见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她过去开门。
甫一推门,就是谢是探头探脑的模样,又搓了搓手,有几分好奇的模样:“慕小姐,主子没过来找你吗?”
慕初黎“?”了一下。
“要知道我每次背着主子,偷偷摸摸做什么事,不出三天,就会被主子发现!”他一拍大腿,又十足地纳罕,“慕小姐你都足足五天了,不应该发现不了啊?”
慕初黎:“……”
这个马后炮!
她不带情绪地呵呵了一下,问:“那三天那会儿,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
“因为慕小姐修炼是个好事。”这货一脸“关爱智障”的眼神望着她,“发现就发现呗。”
又接着探头探脑:“话说主子真的没有发现吗?哎主子不行嘛,恋爱冲昏头脑,古人诚不欺我!等明天我一定要好好嘲笑嘲笑……”
“主子”两个字噎在嗓子里。
因为自家主子已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慕初黎身后,正神情温柔地望着他。
谢是:“……”
他一抬头看着半挂在天上的月亮:“啊今天月亮好晒我要去晒月亮了。”
话语未落,人已经一溜烟地遛了。
慕初黎:“……”
她转头再次看向谢沉翊,他眼神宁静,耐心等待她的答复,慕初黎又在心底掂量了一下,才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其实不想瞒你,可我也不想让你遇到危险,我……”
她上前一步,唤他:“谢沉翊,我……不会害你的,如果,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我会告诉你的。”
话虽说着,气却愈来愈弱。
归根结底,谁都不希望自己最为亲密的人,有事情瞒着自己。
周身阒静了良久,她低下眼,轻轻道,“对不起。”
谢沉翊叹了口气,终是没有逼迫于她:“我知道。”
……
日子仍在按部就班的继续。
日常和司空泉相看生厌,以及绞尽脑汁把这牛皮糖撵走。
和谢流渊彼此踩对方痛脚。
倒是谢沉翊,近来越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便算是谢是谢非,也都很少能陪在他的身边。
甚至这两日,便是谢流渊也极少露面。
而在遇见端王妃时,端王妃挂着一张笑脸,语调温和,还要邀请她一同去帝京的佛寺礼佛吃斋饭。
慕初黎面上笑眯眯,却是毫无迟疑地一口拒接。
就在昨日,她还看到这位看似慈悲的端王府,因为侍女不小心跌倒,打烂了一盘献给佛陀的水果,被端王妃派人拖了出去,整整掴了五十个耳光。
说是冒犯了圣人,需要赎罪。
便是同样偶然瞧见的谢非,也是见不过,特意回屋取了伤药,给了送给了那小侍女。
这位端王妃,当真十分有“王夫人”的风范。
——道貌岸然。
除此之外,慕初黎仍是抓紧修炼。
毕竟她的雷系术法学都学了,也没有理由扔了,谢沉翊自然也不会拦阻。
慕初黎仍是继续和谢是每天修炼,顺带还拖上谢非,和谢是孑然相反的性子,出手方式也是和谢是大相径庭。
有时和慕初黎单打,有时和慕初黎混合打,有时先单打再混合打。
极其考验慕初黎的应变能力。
但更多的,慕初黎又偷偷修习了金系术法。
金木水火土五系但凡缺了一系,五行无法自成体系,也就不会存在相生相克之法,自然不会和风雷两系冲突,威胁性命。
而金系又是非常实用的一系,因为如炽匀炽诚谢是谢非这一类持剑持刀的修士,很多都是剑修。
剑修和符咒阵法御物系一样,对灵力的要求不是很好,甚至完全不需要灵力支撑,所以很多杂灵根的修士,都会修剑道。
所以,如果修习了金系,平日迎战是非常占优势的。
……而且,就算日后真的逼不得已,必须要走金木水火土风雷七系,也能及时有所因应。
但有了上次的教训,她可再不敢去找谢是谢非陪练了,更不敢在端王府内修炼。
而是要么偷偷跑到山河图中躲着练,顺带还能找楚遥凌指点一些,要么借着白日出去玩的时间,抽出一两个时辰,跑到帝京外修炼。
那日傍晚,慕初黎修炼地差不多,本准备直接回端王府,然而在将要一步迈入城门时,她顿了一顿。
已经连续两日不曾见过谢沉翊,要不去那个别院瞧瞧看?
就算谢沉翊不在,欣赏欣赏那方别院也不错。
之前看过那方别院,其实能看出来其中的布置颇为典雅,但那会儿正遇到谢沉翊折腾吴持臣,一时心慌意乱,也没来得及多看便匆匆离去。
……
精致的别院沐浴在傍晚的余晖中,淡淡的金光流转。
王府别院,门外自然有侍卫看。
慕初黎不欲惊扰,足下御风诀一荡,眨眼便顺着墙角,翻身跃入了别院。
却在眼看着就要落地的前一刻,陡然在身旁的假山之侧,听到女子一瞬间娇媚至极的尖叫。
伴随着男子的低吼。
慕初黎:“……”
一瞬间头皮都要炸了起来。
男子的声音,她能听出来是端王本人,但女子的声音,却全然不像端王妃。
端王府只有王妃一个女主人,端王从始至终都不曾纳妾,有传言说,当年二人也是承受了诸多磨难,才最终走到了一起。
世人皆道端王深情,与王妃举案齐眉,引人歆羡。
没想到甫一入院,就与遇上一场活春宫!
还是崩端王深情人设的那种!
眼看着两人纠缠在一起翻滚着转了过来就要与她面对面!
慕初黎第一反应是蒙眼,会长针眼!
第二反应是,呸!还有空闲管针不针眼!要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能让端王看到是她!
于是瞬间便欲唤来御风诀,先跑为上。
却在足尖跃起的瞬间,腰身突然被人揽住。
慕初黎:“!”
她瞬间张口的尖叫,却是被那人突然抬手掩住,对方又带着她向后一滚,两人霎时滚入假山中间的一个小缝隙。
然而一番闹腾,还是起了些许动静,就见高\潮未褪的端王,竟然还存有戒备之心,粗嘎着嗓子,问了一声:“谁?!”
慕初黎早在滚入假山中间之时,就迅速闭了口,连挣扎都没有,乖巧着任由对方揽住自己。
芝兰染雪之香淡淡弥散。
端王应当是站起了身,正在向着他们一步一步迈过来。
慕初黎:“!”
她开始考虑将端王和那女子敲晕,再逃跑的可能性。
却在想要动作的一瞬,那女子应是缠在端王身上。
“王爷,不要走,不要走嘛~没有旁人,这里没有第三人,只有你我而已~”
女子不依不饶着娇笑,也不知怎么引来端王的一阵粗喘,女子得意一笑。
“我是妖,感官远比你敏锐,若是存有生人气息,我定会有所感知。”
慕初黎凝视着眼前的一尺三分地。
这妖怪说的不错,若是放在寻常,她的五感的确是比端王敏锐,奈何遇到了谢沉翊。
夭骨吞噬灵力,谢沉翊如今还能吞噬周身灵力,他们二人所有的气息,都被谢沉翊悄无声息地吞了进去。
也不知端王是信得过那女子,还是被女子勾引得一时无暇他顾,反正在下一个呼吸时,慕初黎似乎隐约听到什么少儿不宜的声音。
她这边正浑身僵硬着,就感觉到耳边一闷。
谢沉翊抬手,将她的双耳捂住。
隔绝住一切声音。
慕初黎靠在身后之人的怀中,呼吸极轻,虽然她现在什么都听不到,但谢沉翊会,也不知道他……怎样。
她顿了顿,刚要试着也摸索着抬手,将他的耳朵也掩住。
然而假山中间的缝隙本就狭窄,一个人倒还好,两个人呆在一起,挤得都要成个饼了,简直一呼一吸都有些困难。
她这一动弹,冷不丁就撞上臂肘后一处突起的岩石!
慕初黎猛地咬了一口舌头,才克制住没叫得出来。
谢沉翊腾出一只手,握住她撞得疼又不敢揉的手肘,轻轻揉了揉,等他松手时,的确好了不少。
慕初黎两眼汪汪,却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刚要抬手再给谢沉翊捂耳朵,便感觉到一道温热的气息响在她的耳畔,声音极轻。
“别动。”
又像是瞧出她的心绪,他轻声一笑,用气音在她耳边轻轻道。
“若是再动,我也不敢保准自己会做什么。”
慕初黎:“……”
顿时一动也不敢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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