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香闺
刚一进房间,便听见女孩子的惊呼声,他隐约看见,一名少女正衣衫不整地站在床榻前,看到有不速之客闯入,正慌忙间扯起床上的被单,去遮半露的春光。
轩辕齐面庞上一红,连忙背过身去,少林寺一向不留女客,所以这附近有权势的官宦人家多在寺庙附近建起别院,以便府上女眷进香留宿。
他这般误打误撞,想是闯入了哪位官家小姐的闺房。大家闺秀最重名节,自然不会像江湖女子那样放荡随意,他这般唐突佳人,简直罪大恶急。
轩辕齐又羞又窘,生怕被人认作是下流无耻的登徒子,连声解释道,“姑娘不用惊慌,在下无意冒犯。”
说话间,便听见有人在敲院门,这么快就追来了?轩辕齐心中一惊,只是他是君子,不愿为了逃命坏人名节,伸手便要推门而出。
却听见身后的少女急声叫道,“你去哪里?”
轩辕齐的身形一顿,随机眼前一黑,少女竟将屋内的烛火吹灭了。
他错愕地转头看向少女,却见少女将食指竖在唇边,对着他“嘘”了一声。
他才发觉,管家已经引着少林寺的僧人们进入了院中,连这家的当家人也被惊动了。
“婷儿,你睡下了吗?”有人停在门外,小心地问道。
“嗯,刚睡下,有事吗,爹?”少女的声音安宁沉稳,还带着一丝困倦。
“哦,少林寺今日失窃,追贼追到咱们这儿,让咱们小心随身财物。”
“追贼?”少女的声音有些惊慌,随即又镇定了下来,“那还要劳烦少林寺的师父们陪着咱们的护院一起搜查一番,别藏了贼才好。”
轩辕齐要庆幸,少林寺的僧人们谨守清规戒律,不会真的进来搜查小姐的闺房,若追他的当真是穷凶极恶之徒,怕是不仅他要被抓,就连这小姐恐怕也要受他牵连,在劫难逃。
小院不过一进数间,盏茶的功夫已搜查完毕。
僧人们道了“叨扰”,便尽数退去。
倒是少女的父亲仍不放心,又敲了敲少女的房门,“婷儿,真的没事吗?”
少女轻笑出声,翻身下床,点亮了烛火,将门打开,侧身让开一些,“爹,您要是不放心,便进来看一看吧。”
少女的父亲在屋内扫视了一圈,只见床榻上被褥已经铺开,自己的女儿果然已经睡下了,只是不知为何,他觉得被褥之间,鼓鼓囊囊,竟像是藏了一个人。
于是他缓缓走到床前,突然伸手将被褥揭开,被褥下空无一人,床褥微微褶皱,却整洁干净。
他轻轻摇了摇头,埋怨自己敏感过度,有些尴尬地又嘱咐了女儿几句,便转身离开房间,掩好房门。
少女见父亲走远,连忙跑到衣服柜子前,打开柜子,“他们都走了,你安全了。”
轩辕齐从衣服柜子里走了出来,无奈地摸了摸鼻子,第三次了,他已经第三次被人藏在了衣服柜子里,这女孩藏人的手段竟和沉碧如出一辙。
轩辕齐此时方才有心去看少女的样貌,少女十六七岁的年纪,长眉入鬓,凤目宛转,很是好看。
他不敢细看,拱手道,“在下齐轩,谢姑娘相救之恩,不知姑娘可方便留个名姓,日后定当相报。”
“姑娘家的闺名是可以随便告诉别人的吗?”少女微嗔,“我见你懂得‘非礼勿视’,当你是个君子,方才救你,不想你也是个不知礼的人。”
轩辕齐大窘,张口结舌,半天辩解不得,却听少女又“噗”地笑出声来,“我姓苏,过几日便要去金陵城投亲了,你在这儿寻不着我的。”
少女并未真心怪他,轩辕齐心头一松,竟十分开心,他还要再问,却见少女不由分说地将他推到了窗户边上,“你还不快走,我爹要是再来一次,我也救不了你。”
轩辕齐被少女连推带拽地赶出了窗外,他转头看向少女,却见少女正站在窗边,对着他莞尔一笑。
他的心头一动,却见少女已啪地一声关上了窗户。看着眼前夜浓如墨,门户紧闭,轩辕齐有一瞬间的茫然,半晌之后方才记起,他与沉碧约在少林寺后的密林深处相见。
他逃出时隐约看见,宋晴湖挨了杨悬一掌,可是他是着实不敢再去确认宋晴湖是死是活,也罢,双鱼玉佩已经到手,足以诱林静影入彀,宋晴湖是死是活,的确不太重要。
沉碧收起挂在崖壁上的绳索,身法迅疾地探入了崖下茂密的小树林中。
少林寺的至宝碧水琉璃珠此时正稳稳地藏在她的怀中。她早已探查清楚,崖下这处小树林,路径繁复错杂,最适宜躲避追捕。
一旦躲入这树林中,任凭少林寺的僧人们手眼通天,怕也是无迹可寻。
她与轩辕齐就约在这密林深处会合。
沉碧撒开腿脚一路狂奔,盏茶的功夫,便已来到约定的地方。四周静悄悄地空无一人。轩辕齐还没有到。沉碧索性倚着树干坐了下来,取出拢在袖中的玉笛把玩。
须臾的功夫,远处有树叶沙沙作响,沉碧警觉地抬眸看了一眼,复又以耳伏地,细细辨听,一个沉稳而缓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沉碧站起身来,将玉笛依旧拢入袖中,右手却紧紧地扣在笛尾的机扣上,目光一瞬不瞬地盯住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不一会儿,一位白衣胜雪的翩翩公子,分花拂柳而来。
原来是鸣玉公子杨悬。
不知为何,沉碧竟暗自松了一口气,她仰起脸来笑道,“鸣玉公子这般惦念妾身的美貌吗,竟如此阴魂不散,如影随形。”
“岳沉碧。”
被杨悬精准地叫出名姓,沉碧的脸色刹那而变,却听杨悬续道,“岳姑娘的确貌若天仙,可是对于少林寺的僧人来说,怕是碧水琉璃珠的份量更重吧。”
“况且,”杨悬展开右掌,掌心中数十枚米粒大小的珍珠,莹莹在握,“岳姑娘在每一条岔路上都留下一粒珍珠,总不会是为那些僧人们留的吧,难道不是特地留给在下,邀在下前来私会的吗?”
私会你个头,沉碧在心中暗骂,只因为这密林之中道路复杂,沉碧害怕轩辕齐记错路径,特地拆散了头上的珍珠额饰,留在了极不显眼的地方,却不想被杨悬捡了去。
这样也好,省得轩辕齐不明所以,巴巴儿地赶来自投罗网。
如此想来,沉碧觉得心头一松,便也无所畏惧了起来,她摊开双手,向杨悬走近了几步,笑道,“公子如此有心,竟特地去打听妾身的名姓,当真让妾身受宠若惊。”
杨悬翻手将珍珠掖入袖中,一瞬不瞬地看着沉碧一步一步地走近,负手笑道,“岳姑娘今晚盗了宝,杀了人,公然与武林魁首少林寺为敌,名姓自然早被消息灵通的知情人上报方丈座下,相信要不了多久,姑娘便会是整个武林通缉的要犯,人人得而诛之了。”
沉碧依旧弯眉笑目,她身姿袅袅地走到杨悬的近前,懒懒地倚在杨悬的肩头,在他的耳畔轻声细语道,“妾身好生害怕,公子救救妾身可好,看在妾身对公子一见倾心的份上,只要救得妾身一条性命,让妾身做什么都好。”
她的声音听起来又轻又柔,温吞吞地扑在耳畔,饶是杨悬这般的风月老手,亦被她撩拨地气血上涌。
杨悬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钳制住沉碧的右手,带动着她整个人如蝶般旋转了一圈,将她反身扣在怀里,左手迅疾地点上了她身后的背俞穴。
杨悬垂下头来,看了看沉碧的右手,那是一双极美的手,小巧滑软,柔若无骨,若不是指间闪动的那一点寒芒,当真令人目眩神迷。
杨悬的手上微微用力,沉碧手中的银针已飞出数丈之远,深深地没入两人正对面的树干上。银针上淬过见血封喉的剧毒,银针周围数寸之内的树皮刹时间变了颜色。
杨悬心有余悸地向后退了一步,有些玩味地看向沉碧。
沉碧便笑,“公子见微知著,妾身这点雕虫小技,哪里是公子的对手。”
她的穴道被制,双腿动弹不得,索性玉臂轻舒,勾在杨悬的颈项上,媚眼如丝地笑道,“妾身如今半点动弹不得,防身的暗器也被公子散去,再无花招可想,公子还不敢抱一抱妾身吗?”
杨悬觉得有趣,风流妖冶的女子他见得不少,却从未见过像她这般,上一刻歹毒的手段刚被揭穿,下一刻便没羞没臊地熨帖上来,他刚要说话,就听见身后的草丛中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来人勉力压制的气息十分的熟识,杨悬的心中刹时间如明镜一般。
他索性上前一步,就势揽住沉碧的纤腰,将她带至近前,凑到她的耳畔笑道,“岳姑娘过谦了,不过,在下很想看看,若是姑娘当真无计可施,黔驴技穷时,还会不会有闲心与在下调笑温存。”
杨悬的面上带着笑,空出的右手却在袖中轻轻一拨,无双剑早已推弹出鞘,凌厉的杀气瞬间直逼身后。
陡涨的剑气,沉碧岂会毫无察觉,杨悬存心看她如何反应,手上的动作放慢了一拍,剑气引而不发。
果然,沉碧的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惊慌,她随即凑到杨悬的面前,近在咫尺的眉眼之间,又是嗔怪又是娇俏,“妾身这般投怀送抱了,公子却还把心思放在不相干的事上,是嫌弃妾身不美吗?”
沉碧温润的气息如兰似麝,杨悬正有些心猿意马的时候,突然觉得唇上一软,沉碧竟已倾身覆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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